第48章 大结局

纽约的金融大亨皮博迪摩根准备为妻子建造一座度假别墅。在应征而来的数百份图纸中，他注意到一张特别美丽的设计图。

        那是一座简洁高雅的象牙白色建筑，有耸立的花岗岩片石墙立面和挑出的凉廊，廊下流水潺潺。

        落款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建筑师：埃利克阿玛亚。

        他卷起这张图纸去找妻子。

        “伊莎贝拉，看看这张。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装束高雅的女子站在一整个大厅的大师画作之间，黑发黑眼衬得肤白如雪，秀丽的脸庞有种坚毅精明的气质。

        “好美啊！虽然外表看上去是新近流行的现代主义风格，可是你看，这石墙的构造，还有回廊流水，都是典型的西班牙元素。”

        “就像是美国的外表，西班牙的灵魂。”她的丈夫附和道。

        “皮博迪，我想见见这位建筑师。”

        第二天，建筑师应约拜访。

        他有一张普通得不会让人看第二眼的面孔，表情略微有点不自然，穿着一身廉价的灯芯绒西装，一看就知道经济状况很窘迫。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个子瘦高，眼窝深陷。

        但是她发现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睛很吸引人。

        “早安，摩根夫人。”他开口说。

        他的声音让她晃了一下神。

        不单单是美妙，而且非常深沉而淡定，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而终于安定下来的静水深流。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建筑师？

        伊莎贝拉定了定神才说：“我先生和我对您的设计都印象深刻。”

        “我希望内部设计会让您印象更深刻。”

        他从手提包里取出更详细的设计图。

        伊莎贝拉一边看一边闲聊地问他：

        “看您的姓氏，您是西班牙人吗？”

        “我是法国人，我妻子是西班牙人，我从她的姓。”

        “噢，”伊莎贝拉惊讶地说，“那您一定很爱尊夫人。”

        “不是很爱，”那双深陷的琥珀金色眼睛闪烁出光来，“是无与伦比地爱。”

        伊莎贝拉被打动了。

        “您知道吗？最吸引我的，是您的设计里有人的存在，也有自然的存在，有我故乡的存在，也有我新家的存在。一定是爱情的启示，让您把如此不同的两者结合得完美无瑕。您得到这份合同了。”

        在摩根别墅一举成名后，主动来邀约埃利克设计的贵客一度让艾丝美拉达应接不暇。他们的生活很快好转起来。

        但当她看到一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设计邀约时，就力劝他推掉其他所有邀约。

        “我可以同时做几项设计，”埃利克抗议，“歌剧院的建设周期太长了，你知道推掉其他邀约会损失多少收入吗？”

        她微微一笑。

        “我想要你专注把这一项做到最好——它是最终会属于你的天空。跟你的梦想相比，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我只是想要你的舞团尽快重聚。”

        她顽皮地眨眨眼睛：“他们已经都来了。只要心中之火不灭，没有什么不能实现。”

        埃利克的设计方案很快被委托方接受。接下来是长达五年的建设工作。大都会歌剧院竣工后，这位总建筑师直接改任乐团指挥，没多久又被任命为音乐总监，接着提拔为艺术总监，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音乐天使终于得到了他应得的舞台。

        埃利克抱着几个精致的大纸盒回家，发现艾丝美拉达在看一本新书，一边看一边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

        “什么故事这么感人？”他放下纸盒走过来。

        “你知道吗？这本书写的是你。”她抬头朝他微笑。

        书的封面上写着《剧院魅影》，作者加斯通勒鲁。

        “真的？”他就着她手上翻了翻书的内容。

        “天哪，这太丢人了，像个小孩为了一个破灭的幻想肥皂泡哭天喊地。你不会为这个吃醋生气吧？”

        她温柔地望着他。

        “我只是看到最后，想到如果你真的成了那具枯骨，就忍不住心里难过。”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

        “那个应该是巴黎公社的殉难者吧。不过作者有一点没说错，剧院魅影的故事到那时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故事。”他微笑着凝视她，“这个故事会很长很长，一辈子都写不完。”

        “而且会很美好。”她靠进他怀里，全身心地感受他的温暖。

        “对了，你还没看看我的礼物。今晚大都会歌剧院揭幕首演，我想要你穿这件裙子参加。”

        那是一条殷红的鱼尾裙，简洁的沙漏形剪裁衬托出她的曼妙腰身，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像女王的袍裾。

        “还有戴这套首饰。”

        另一个盒子里是碎钻镶嵌祖母绿的项链和王冠。

        “不是吧？干嘛要这么隆重？”

        埃利克微笑说：“因为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的首演和弗拉门戈舞团世界巡演的揭幕嘛。我得先走了，乐团还要最后排练。”

        “等一下。”艾丝美拉达说，过来亲吻他。

        两个人拥吻了很久，最后埃利克说：

        “很抱歉，在这么珍贵的时刻，只能让你亲吻一张假脸。”

        “这双眼睛是真的，这颗灵魂也是真的。”她说，“我爱你。”

        他微笑了一下，转身去戴好自己的面具。

        “8点半准时来，别忘了。”

        8点半，艾丝美拉达来到音乐厅外的时候，发现静悄悄的，一个观众都没有。

        “我记错时间迟到了？”她心想，这可太失礼了。

        这时她看到伯纳德站在入口处。

        这位首席小提琴家今天穿了一身非常庄重的晚礼服，扣眼里插着一枝火红的蔷薇花，冲她微笑。

        “列奥，你今天可真帅！”她笑着走过去，“幸好我还不是唯一迟到的人！”

        伯纳德把本来已经很笔挺的礼服又捋了捋，朝她伸出手：

        “那我可以很荣幸地挽你的手一起进去吗，我的小姑娘？”

        艾丝美拉达微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观众大厅的橡木拼花大门自己打开了。

        里面灯火璀璨，金碧辉煌，花团锦簇，高朋满座。

        雨果、波德莱尔、左拉、莫奈、里夏和蒙沙曼，伊莎贝拉和摩根夫妇、阿莱桑德罗和莱昂诺尔夫妇、美国音乐界和建筑界的人物，大都会歌剧院和弗拉门戈舞团的全体成员……所有人一致起立，以对艺术家的最高礼遇有节奏地鼓掌。

        穿着宝石蓝礼服裙的大都会歌剧院大提琴首席丽莎和巴黎歌剧院芭蕾舞总监索尔莉从两旁走过来，一个把玫瑰花束送进她手中，一个把红色轻纱披在她的王冠上。

        两个穿雪白蓬蓬裙的芭蕾舞小学员过来牵住她长长的裙摆。

        脚下观众走道的红毯上铺满鲜花，尽头的指挥台上，埃利克身着结婚礼服，手拿象牙指挥棒，面朝她深深鞠躬。

        艾丝美拉达惊喜地捂住嘴，泪珠哗啦一下涌出来。

        埃利克仍旧面向着她，背向管弦乐队和合唱团，指挥棒一抬。

        音乐升起了，回荡在整个空间中的庄严旋律，就像金色的藤蔓从地下生长起来，逐渐覆盖住大理石墙壁。接着，气势恢宏的音乐化为拔地而起的束柱、飞扶壁和尖拱，交错耸立，在她头顶上直插云天。

        艾丝美拉达挽着作为父亲角色的伯纳德，在交响乐中款款走来。

        埃利克望着她越走越近，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泪流满面，指挥棒都在微微发抖。

        他其实都不太记得接下来的乐谱，全凭本能和激情在指挥。

        但他的指挥却从未如此潇洒写意，如此气势飞扬。

        小提琴独奏出细腻缠绵的主题旋律，管风琴与之交相辉映。当乐队的强奏变成阴云和风暴，两件乐器的对答呼应依然不绝如缕。

        定音鼓电闪雷鸣。爱情的旋律越来越沉寂，几乎要断绝的时刻，信念和坚贞像云霞出海般升腾而起，火山烈焰喷发，以玉石俱焚之势对抗命运的笼罩，轰然冲决黑暗的罗网……

        一切重归寂静，单簧管奏出纤细而生机勃勃的旋律，像火山余烬中新绿萌发。而后木管加入，如鸟儿高低啼鸣。音乐渐渐扩展，气势越来越明亮壮阔。军号齐鸣，礼炮交响，人声合唱出光辉的圣咏，从地狱中洗尽罪孽振翼飞升的炽天使，在祭坛前等待他的新娘！

        余音袅袅在大厅回荡，观众席上许多人轻声啜泣，过了许久，才响起如雷掌声。

        埃利克把指挥棒放在谱台上，握住艾丝美拉达的手，把她牵到自己身边。

        他左边是蒙托雅，右边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暗肤色黑眼睛男人——达洛加。

        他们把一对朴素的金戒指呈送给新郎新娘。

        埃利克拿起戒指，单膝跪地，抬头深深望着她。

        “九年前的今天，我在巴黎歌剧院广场上遇见你。那时我并不知道，我生命中的太阳即将升起。

        今天，我终于可以还你一场盛大婚礼。

        我想，我们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出那句誓言，因为疾病、贫穷、分离甚至死亡，我们都已经共同经历。

        我爱你，无论生死，永远忠诚。

        嫁给我吧！”

        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

        “我愿意！”

        他们为彼此戴上婚戒。埃利克朗声宣布：

        “现在请灯光师把灯熄灭十秒钟，新郎要亲吻新娘了。”

        等灯光重新亮起，指挥台上已不见新郎新娘人影。

        惊诧的宾客们面面相觑。

        只有绍拉笑着说：“大家别见怪，这就是吉普赛的婚礼！”

        埃利克牵着艾丝美拉达的手，大笑着飞跑上海边的山崖。

        一轮满月自海天交接处升起，如雪月光在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上闪耀跃动，浩荡海风吹拂中，她的裙裾和他的斗篷整齐地飞扬。

        炽烈如火的目光和深黑如夜的明眸久久凝视着彼此。

        “月亮和海洋为证，你就是我的自由，”她悄声说。

        “而你是我的力量。”

        深沉瑰丽的嗓音回答。

        面具被扯下来远远抛向大海。她感受到他嘴唇真实的温热和触感，抚摸到真实的脸庞。

        天地万物都在歌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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