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等到小雯子回来，谢初恒已经收拾好了，他还没有报警，胡颂扬不想让人知道，但他觉得小扬哥的反应过于激烈，应该跟良哥说，再问问良哥要不要报警。

        等良哥回来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意外之客——林博文。

        林博文进门，在挑选甜品，看到谢初恒的侧脸，觉得非常像，往前正面一看：“哟！这不是小哥哥吗？你怎么在这儿？”上下打量他，“还穿了这里的店服，你在这儿上班吗？”

        谢初恒瞅着他，就想起了他的八卦劲儿，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说完，谢初恒觉得自己问了个特傻的问题，人家肯定是来买东西的。

        不过林博文没在意：“买东西啊！我妈喜欢吃这里的甜品，刚好在这儿附近逛逛，她让我过来买的。”

        谢初恒没心思跟他聊天，还在想着胡颂扬的事情怎么跟良哥说明，敷衍道：“那你慢慢选，这边都是今天新鲜出炉的，味道都不错。”

        林博文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赵亦琛的头像，发了一条语音：“猜猜我看到了谁？”

        左等右等，赵亦琛没理他，于是他拍了谢初恒的背影照，发了过去，没一会，手机响了，按了接听键：“喂，你……”

        电话那头打断他：“你在哪？”

        林博文趾高气昂：“刚刚谁不理我来着。”

        “少废话，你在哪？”

        “行了，马上给你定位。”

        等胡俊良回来，谢初恒和他进了小办公室，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

        胡俊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要报警吧，如果报警，我担心再次刺激他。”

        “良哥，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谢初恒不是反对不报警，他始终觉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对于小扬哥来说，回避的话可能会越来越糟。”

        胡俊良面带愁容：“你的意思我明白，都怪我们小时候没照顾好他。”

        “良哥，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责任问题。从这件事的角度来说，小扬哥才是当事人，或许我们再问问他的意思。”

        胡颂扬在厨房默默地做一个小蛋糕，裱花，把裱花刷掉，再裱，重复地做。

        谢初恒接过他手里的裱花袋，放下后对他说：“小扬哥，先不做了，我们聊聊可以吗？”

        “我哥知道了吧？”虽然是疑问，但语气是肯定的。

        谢初恒点头：“良哥说不报警，你怎么想的呢？”

        沉默半晌，胡颂扬问他：“初恒，如果是你，你会报警吗？”

        “我很抱歉没办法去感同身受，但如果是我，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是合理的、正义的，我想都要去维护，因为我也不想再有其他人受到伤害。”谢初恒看着胡颂扬，给他认真分析：“万一他再去其他店里，而店里只有小孩和母亲？又或许他手里有刀呢”？

        胡颂扬面色灰白，拳头紧握，良久，慢慢地松开了拳头：“你说的对，是我太软弱了，一直以来都是在逃避，躲避在我哥哥的保护之下，”哽咽道：“我以前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害怕，不想去面对。”

        胡颂扬擦了擦眼泪：“初恒，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好。”

        谢初恒从厨房出来，看到了小雯子在单方面地跟赵亦琛聊天，赵亦琛看到他，又看到他身后的胡颂扬，本来兴高采烈的脸一下子垮了。

        谢初恒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跟林博文约好的。”

        谢初恒环视一圈，没看到林博文人：“他人呢？”

        “回去了。”

        “那你在这干嘛呢？”

        “等你一起回去补习。”

        “补习是晚上，你先回去，我这会儿还有事。”

        赵亦琛执拗道：“我就在这等。”

        谢初恒不再理他，与胡颂扬一起往外走，良哥在车里等他们了。派出所离他们店里不远，但走路得十几分钟。

        “你跟着我干吗呢，不是说在店里等吗？”谢初恒开车门看到了倒影，一回头看到赵亦琛在跟着他。

        “……”赵亦琛看他跟别人那么亲近，怎么可能不跟，恨不得赖在他身上。

        “初恒，让他上来吧！”胡颂扬从车里探出来。

        胡俊良送货，一般开的都是面包车，谢初恒指了指后面，“你往后面坐。”

        含金汤匙出身、英俊不凡的翩翩少年赵亦琛同学第一次乘坐五菱面包车，情非得已，怎么也得上了这车。后座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宣传单、盒子，好在只有他一个人坐，空间够宽敞。

        胡俊良开着车，瞅了一眼后视镜，为了打破车内的沉静，开玩笑地问：“初恒，这是谁家的小伙子？长得真帅。”

        谢初恒此刻觉得赵亦琛有点烦人，有时候很像个成熟的大人，有时候又显得特别幼稚，就比如现在，“就我之前跟你说的，补习的小孩儿。”

        后面立即来一句：“我不是小孩，”赵亦琛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是，是，你不是小孩儿，你是我大爷。”

        嘴巴动了动，赵亦琛还没吭声，就听到胡俊良说：“到了，我们下车。”

        赵亦琛下车一看，派出所，来这干吗？虽好奇，但也没问，冷着一张脸跟着进去。他还在为刚刚谢初恒说他是小孩的事生气，双臂交叉于胸前，像是来打架的，派出所小民警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大爷，别再跟了，你坐那儿等着，”谢初恒指了外面的休息座位。

        谢初恒与胡俊良两兄弟一起进了值班室，做好登记。谢初恒让胡颂扬把所发生的事情陈述出来，自己则在旁边补充。胡俊良又补充说明了店铺的食品卫生都是经过正规流程办理，愿意接受食物的卫生安全检测，并把用手机录的监控视频给民警。

        民警看了视频后礼貌地问：“我看他好像就拉了一下你，并没有打你，我想问下是什么原因让你那么害怕？”

        胡颂扬背部肌肉绷得紧紧的，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呼吸有些急促，双手也不知道放哪儿，手心在冒汗，谢初恒握了他的手，“别怕，我们都在呢！”

        片刻后，深吸了口气，喃喃道：“因为我被打过，小学时爸妈和哥哥常年都在外地，只有我跟奶奶在家，有次放学回家路上，学校的同学拦住了我。”胡颂扬声音有些哽咽，低声道：“然后他们把我衣服扒了，按着我手脚，拳打脚踢，我喊了救命……但是，但是周围没有人帮我，也没有大人，我以为……我以为我会死掉，后来他们打累就走了，我一直躺着在那里……直到傍晚奶奶找到了我。”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谢初恒手腕，短短的指甲掐入谢初恒皮肤里。

        胡颂扬抹了抹眼泪，神情坚定，继续说道：“那次之后我不敢出门了，也不去上学，奶奶让爸妈回来接我，离开了也不敢出门，时间久了才慢慢适应，但也不怎么敢与人接触。”他看向胡俊良，“这么多年来，我知道让你们担心了，也很辛苦，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太懦弱了。”

        还没等胡俊良开口，民警同志对他说：“不，你现在能在这里说出来已经很勇敢了，当时你还小，不够勇敢不是你的错，是打人欺负人的人有错。”

        民警倒一杯温水给他，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调查，稍后派人去现场调取监控取证，如果查清嫌疑人确实是故意的，我们会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对于校园欺凌这样的事件，其实可能不止你一个，也许还有很多，”民警同志承诺道：“我们会加强普法宣传，避免更多类似的情况发生。”

        民警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如果取证后需要协助调查的或案件有进展也会联系他们。

        胡俊良跟着民警同志回去调取监控取证，谢初恒与胡颂扬坐在休息处等他回来。赵亦琛坐在后边拿着手机刷题，看到胡颂扬情绪好像不是很好，他没去打扰他们。

        休息了些时间，胡颂扬情绪已经缓和，对谢初恒说：“谢谢你，初恒，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在这里。”

        谢初恒微微笑着，温和地说：“不谢，如果换作是我，我相信你也会这么陪伴我的，对吗？”

        胡颂扬猛地用力点头，忽而情绪有些低落地自嘲道：“其实我知道爸妈和我哥，对我心里是有愧疚的，所以我才更有理由躲在他们的保护壳里，好像是他们欠我的，竟然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是理所当然，但不是因为我们欠你的，而是因为我们都很关心你。”胡俊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责怪过当年爸妈为什么没带你一起出去，把你留在老家。也许当初是不想带着你出去吃苦，却不知道反而造成了更大的伤害。这些年来，爸妈一直很后悔，宁愿再苦再累也应该把你带在身边。”胡俊良走到了他们前面。

        胡颂扬带哭腔：“对不起，哥，让你们一直这样照顾我，担心我。”

        胡俊良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安慰：“傻瓜，你是我弟弟，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呢？”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初恒也累了一天，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我先送你回去，再送他回去。”

        “你不用送，”赵亦琛突然冒出来，“我送他回去。”

        谢初恒也附和道：“良哥，不用送我的，你陪小扬哥回去休息，我一会跟他走，”眼睛看向赵亦琛。

        “行，有需要帮忙再找我，”胡俊良转向胡颂扬：“走吧，弟弟，我们回家！”

        胡颂扬突然转过来用力抱了一下谢初恒，激动说道：“谢谢你！”

        谢初恒拍拍胡颂扬背部示以安慰。

        赵亦琛艴然不悦，脸显得更冷了，也不能上去把人分开，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

        一路上，赵亦琛板着个脸，也不吭声。

        下车了，谢初恒忍不住问他：“我是哪得罪你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在生气。”

        赵亦琛没地儿撒气，哼哼道：“我马上17岁了，不是小孩，不要把我当小孩儿。”

        “你就在为这个生气，”谢初恒无法理解，“至于嘛！”

        “反正你要记得我不是小孩儿，也别把我当小孩。”

        谢初恒撇撇嘴：“行，不把你当小孩。”

        晚上补习。

        谢初恒拿着笔给他讲解题目，露出的手腕有一圈变得暗红色。

        赵亦琛抓起他的手，把袖子往上卷，检查。

        谢初恒皮肤白，泛红的部分显眼，平时不知怎么磕碰到，皮肤也容易红一块紫一块的，自己没感觉到有疼痛感，倒也不会在意。

        赵亦琛眉头微蹙，接连发问：“什么时候弄的，怎么还这么红，是不是还肿了？”自顾回到：“我记得你上车拉开车门是没有的，那就是在民警室发生的。”在民警室，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谁弄的，总不能是民警同志无缘无故掐他的手吧。

        谢初恒讶异他的细心程度，没事一样地说：“一会就消了，”继续给赵亦琛讲题。

        两人靠得有点儿近，赵亦琛着急地起来准备去拿药，不小心碰到了谢初恒的膝盖，谢初

        恒发出一声闷响。

        “你这是哪里又有问题，我刚刚也没撞得很用力啊？”赵亦琛语气不佳，却也蹲了下来，把他裤腿卷起来，谢初恒想阻止，动作没有赵亦琛快，看到膝盖一大块皮肤已经发紫了，继续检查了另一个膝盖，二话不说转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瓶云南白药气雾剂，赵亦琛打开小红瓶，“可能有点痛，忍着点，”往他膝盖发紫的地方均匀地喷。

        谢初恒的腿还是轻微地往回缩了缩，漏出了嘶的一声，那男人是用足了劲儿推他的。

        “你以后能不能好好的了，别老受伤，都多少回了？”赵亦琛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又气又心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憋闷感又回来了。

        谢初恒被他说得有些不服，带着点委屈：“也没多少次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怎么还能有下次？”赵亦琛似乎因为他没有抓到重点声音提高了，打开白瓶气雾剂往他膝盖再喷一次，粗声道：“还有手，把手给我。”

        谢初恒伸出手腕，赵亦琛一边托着他的手腕，一边往手腕泛红的地方喷气雾剂。喷完收拾，交代他：“你把这个带回去，如果还是疼的话再喷点，特别是膝盖。”

        谢初恒用手指轻轻按了膝盖处，好像已没刚才那么疼了，抬起头望着赵亦琛，盈盈一笑：“谢谢！”

        赵亦琛稍愣，表面冷静，没说什么，趴回桌面做题了，耳尖有点红，顿时觉得身心轻松不少，憋闷感也消散不少。

        没过几天，民警就查清了闹事的人，跟他们说明案件情况与结果。当事人拿了苦茶茶的糕点，自己重新通过别的手段换了个生产日期，想通过食物过期的手段讹诈一笔赔偿金。女朋友确实是住院，不过不是因为食物原因。此人之前有过类似的诈骗经历，成功率很高，所以这次是故技重施，民警根据条例处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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