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總是清澈的登仙崖不知何時捲起沉重的積雲，濃厚的腥味飄上山頭，山崖上一片死寂。

        咆嘯隨風雪停歇漸漸止息，死亡彌漫的寂靜中戛然出現一名神秘的白衫少女，她掠眼掃過士兵屍體和奄奄一息的少年。「天啊……怎麼會傷得這麼重？」並連忙探向李拂緣鼻息，發現尚存一絲氣息不禁鬆了口氣。「……幸好還有呼吸……只是……」

        被聲音喚回些許意識的李拂緣勉強睜開眼，劍身反射一對清靈的雙眸。「唔……妳是誰？……黑白無常嗎？」

        少女一張嘴開開闔闔不知在說些什麼，李拂緣扯動嘴角，痛到麻木的他竟不由得想笑，「沒想會是個女的？……若有機會我一定要跟師兄他們說……唔。」

        「喂，你清醒點，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嬌嫩的嗓音喊了又喊，瀕死的李拂緣依舊毫無反應，血色很快從少年身上褪去，膚色幾乎和這冰天雪地毫無二致。

        少女躊躇地看向劍和少年，口中喃喃自語：「算你命大，如若不是遇上我，你恐怕小命難保了。」說著便從懷裡拿出一粒拇指大小且幾近透明的瑩晶色丸子，正將丹藥投入李拂緣口中之際，少女臨又想起長老爺爺的臉孔，顰蹙的娥眉忽聚忽散。「等等……長老爺爺應該不會怪我多管閒事吧？」

        嬌俏的小臉神色變化萬千，不消多時只待拿定主意後，粉唇嫣然輕綻。「管它的，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日救你估且當行善一回，況且你師兄也救過我，就算扯平了吧。」話音剛落，丹藥立即落入失去知覺的李拂緣口中，少年不吞不嚥，氣息漸漸變得更加微弱。

        「快醒醒啊，趕緊吞下去，再不吃你會死掉的。」時間漸漸晚了，無論怎麼呼喚李拂緣就是不省人事，就連被打了幾個巴掌都沒反應。

        烈焰般的彤雲燒遍整座山頭，即將落下的夕陽將兩人襯得火紅。「唔……」孱弱的嚶嚀輕聲逸出，少女大喜以為李拂緣甦醒了，定眼一瞧卻是虛驚一場。

        睇著李拂緣動也不動的模樣，少女忽然心生一計，她托起李拂緣的臉沒有半點遲疑，俯身逕往他口中渡氣，一次、兩次、直到確定李拂緣吞下聚靈丹為止。

        與此同時山林歸於平靜，催化的聚靈丹在少年體內運行，逐漸平穩的呼吸和血色說明李拂緣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當中。

        少女拔起李拂緣身上的劍，穿刺的傷口癒合到只剩粗如蚯蚓的結痂。「大功告成，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水眸往山腳瞧去，暮色將一切藏於黑暗之下，今晚星月特別黯淡，李拂緣吃力記下那抹離去的背影，隨後又重重倒回雪地。

        睫毛在黑暗中顫了顫，沒人發現那道細得不能再細的眼縫，少年在黑暗裡醒來，裹著鴻毛大雪，然後又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師父，拂緣渾身冷得跟冰棍似的，該怎辦啊？」清水草堂的廂房兩三個年歲不大的小蘿蔔頭，此刻正圍著其中一個最年幼的孩子，稚嫩的手不斷在小小拂緣臉上測溫、比劃，一下搓掌心，一下餵水。

        燭光將拉長的黑影倒在斑駁的牆面上，奘海師父負手望向窗外，孩子們看不到師父的神情。小乙真見師父不作答，三步併做兩步來到奘海身側，用力晃了晃奘海結實的臂腕，「師父，拂緣會有救嗎？」

        奘海別過頭，雨拍在窗上，潑進小小的一吋方室。「這……人各有命……即使是我也不能求強啊。」他不忍看，怕看到孩子們被拒絕後的失望。

        「不行，您不能這樣！肯定還有救的，找大夫，大夫看了一定能好，就當我們求您了。」

        「我跟乙玄以後會乖乖的，師父……拜託您想辦法救救拂緣吧。」不願放棄的小手臂扯著補破的衣袖，奘海被耳邊的啜泣惹得心煩。「大夫說過拂緣是打娘胎來的根底寒，不是普通人能治得好的。」

        小娃兒們聞言哇的一聲霍地哭了出來，畢竟他們都只是孩子，一時半刻也無法理解，乙玄抽抽咽咽的跑過去跟哥哥一同扒在在奘海身上，說什麼都不管，一心想讓奘海改變主意：「不過就是治病嘛，我們籌錢給拂緣看更厲害的大夫不行嗎，師父你不能不要他啊……」

        奘海將小娃兒們拎起來，嚴肅且無奈地掃過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蛋。「難道村子裡的黃大夫不厲害嗎？方法也不是沒有，大夫說現在只有天山冰晶和萬年火能救得了拂緣。」

        「那就給他治呀，以後我們都會好好聽話的，你說對不對，拂緣？」乙真一副裡所當然的說，同時不忘捎上病得天昏地暗的師弟。

        「師父您瞧，拂緣也同意了。」床榻上當然一片靜默，奘海捋著鬍子瞥向小拂緣，明明該扳起臉孔教訓一頓的，可他怎樣就是氣不起來。

        「一派胡言，人家拂緣壓根兒沒醒。況且天山冰晶和萬年火也不是用輕易就能得到的東西，你們懂嗎？」

        雨停了，鬆軟的土地氤氳濕氣，墨綠的葉子塗上一層薄薄水霧，奘海長吁一口氣；「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我現在下山去請王大夫再來一趟，你們幾個好生待著。」

        孿生子瘪著嘴，淚眼婆娑的揪著奘海不放，稚嫩的嗓音又委屈又可憐，「師父……」推門的手一頓，耷著小腦袋的娃兒一人抓著一塊衣角，奘海嘆了口氣，回問：「又怎啦？」

        孿生子互看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師、師父……我們怕妖怪……」自打有記憶開始師父從沒在黑漆漆的夜裡離開他們身邊，這下子又令乙真乙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始終不曾言語的浥輕塵將手搭上孿生子的肩。「不怕，師兄會把妖怪趕跑。」宛如小大人模樣把乙真乙玄護在自己身旁。

        奘海頷首，嘴角微揚：「嗯，說得對。師兄會把妖怪趕跑，你們兩個乖乖的，不許頑皮。」說罷後往後一躍，每步少說有七八丈遠，很快便看不到那抹移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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