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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百零四


冗长的沉默后,澜哥儿往阿娘的怀里拱了拱。

        一点也不害怕,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观察着床榻外侧的人。

        他又软软糯糯的问:“你素谁?”

        谢玦一时心塞又心酸,低声回答:“我是你爹爹。”

        听到这声“爹爹”,澜哥儿乌黑圆润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抬头看向阿娘。

        “阿娘,贴贴?”

        显然,澜哥儿虽然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了,但到底还是在翁璟妩的努力之下,记得自己还是有个举世无双的爹爹的。

        翁璟妩点了头,温柔的说:“他就是阿娘每天都和你说的爹爹呀。”

        澜哥儿歪头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谢玦,小小声的问:“那你能一个打死个吗?”

        谢玦略一思索,理解他说的一个打十个。

        想是阿妩说的,看了眼妻子后,又看回他,应:“能,爹爹能一个打十个。”

        “那你能篮子汉吗?”

        “我是。”

        “那你能次好多好的饭吗?”想了想,他抬起他的小手比划了一个脑袋大的圈:“这么多。”

        谢玦默了默。

        妻子究竟都与他说了什么?

        他点头:“爹爹能吃这么多。”

        没完没了的小话痨又问:“那你能顶天吗?”

        ……

        这个他还真不能。

        谢玦默默地看向妻子。

        翁璟妩憋笑,忙解释:“我的原话是,你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可没说你能顶天,要不然你还是应了吧,不然他不认你。”

        闻言,谢玦看回亲儿子,与那双纯真的大眼相视了几息之后,他面不变色的开了口,应:“爹爹也能顶天。”

        澜哥儿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翁璟妩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让谢玦顶天,所以温声诱哄道:“爹爹很辛苦的,他每天都不能好好睡觉,也不能好好吃饭,还要被太阳晒,更会被划伤,出血,你就不心疼心疼爹爹?”

        听到出血,许是想起自己也被划伤过,小脸蛋顿时一皱,软软的说:“出血血,痛痛。”

        她拍了拍他那软弹的小屁股,说:“既然澜哥儿知道会疼,那还不去快抱一抱爹爹,疼一疼爹爹?”

        澜哥儿闻言,抬眸看向一直在盯着自己的陌生爹爹。

        他想了想后,也从阿娘的怀中慢腾腾地爬过去。

        可不一会,怕他压坏妻子的谢玦却是坐起,把他给抱了过来,放到了身旁。

        澜哥儿被抱了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看向爹爹,也就抓着爹爹的袖子站了起来,然后伸出一双小短手抱住了谢玦的胳膊。

        一如记忆般,澜哥儿身上的奶香味依旧没有变过。

        依旧香香软软的。

        不到两岁的澜哥儿像个小大人哄小娃娃一样,也就是别人哄自己那般,轻轻的拍了拍那宽厚的后背,奶声奶气的哄道:“抱抱,不疼,不疼。”

        谢玦忽然觉得心底似被澜哥儿软软的小手挠了一下。

        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也在这一瞬间被这个不过二十个月左右大的奶娃娃哄得心软了。

        谢玦薄唇微微勾起,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低的说道:“爹爹不疼了。”

        澜哥儿本就是不怕生的性子,抬起小脸就对着许久未见的爹爹露出了笑脸。

        一家三口很是温馨,也让翁璟妩暂时忘却了昨晚的凶险。

        因谢玦回来了,早膳后还要去看望老太太,所以短暂温馨了一刻后,也都下床梳洗了。

        澜哥儿是谢玦带去梳洗的。

        堂堂一军之将,却甘愿让儿子骑在了脖子之上,稳稳当当地扶着澜哥儿往耳房而去。

        不多时,耳房传出澜哥儿清脆的笑声。

        翁璟妩看了眼耳房的方向,嘴边漾出了淡淡的笑意。

        许是在耳房之中,父子单独相处得很融洽,所以等用早膳的时候,小家伙也已经黏着他爹爹了。

        坐在高高的小围椅中的澜哥儿时不时偷瞧着谢玦,好似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爹爹感到无比的新奇。

        拿着勺子笨拙地挖了一勺蛋羹放到了谢玦的碗中,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口齿不清的说:“香香,贴贴次。”

        翁璟妩在一旁看父子互动的戏,却还不忘提醒谢玦:“你要是不吃,澜哥儿会伤心的,小孩子爱护食,能从自己饭碗扒拉给你的,必然是很喜欢你。”

        但也转头看向儿子,温声的说:“你碗里是吃过的了,有口水了,不能再给别人吃了,要给别人吃的话,用新的勺子舀新的吃食,知道吗?”

        澜哥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好像懂,又好像没有懂。

        谢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都没有说,把儿子舀过来的蛋羹吃了。

        用了早膳后,几人才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昨夜被走水给惊着了,所以翁璟妩昨晚便吩咐了先不要让老太太知道谢玦回来了,说等她缓一个晚上再说,而抓了贼人的事情更不会说了。

        老太太见着孙儿,喜极而泣,左看看又看看,担忧自己的孙儿在邕州受伤了。

        昨日翁璟妩检查过了,谢玦身上只有一些皮肉伤,并未凶险的伤口。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知保家卫国的将士究竟有多凶险,是多么的艰辛。

        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而谢玦便是经历过一回的了。

        在凶险与艰辛之下,谢玦比别人多了一世惨死的记忆。

        但因为只有他才是对这一场仗最为了解,所以他也选择重新投入害他上一世惨死的战事之中,若是心智不够坚定之人,恐怕也不敢贸然重来一遍。

        今日的太平盛世,不过因为有人在前头冲锋陷阵,以血肉之躯保家卫国才换来的盛世。

        她多活了一回,感触也越发深重了起来。

        -

        因谢玦还需进宫向圣人进告邕州一战细节之事,所以并未在老太太这处待太久。

        从院中出来,谢玦看了眼那被火烧得隐隐还有余烟的院子,面色平淡,眸色却幽沉。

        翁璟妩说:“昨夜已经让人彻查了,既放了火助贼人趁乱而入褚玉苑,便说明在帮贼人做事,所以是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放的火。”

        谢玦点了头,收回目光,抱着一臂澜哥儿,说:“盯紧些那英娘。”

        “我也有此意。”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匆匆来说:“今日一早,那陆娘子便出了府,也没见她带着莫小郎君出去,但随从还是尾随她出了府。就在方才,随从回来,说是陆娘子去了府衙,敲了鸣冤鼓,所以速速回来禀告。”

        闻言,谢玦面色一沉,但翁璟妩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听说未把莫麟带出去,让她诧异。

        “那莫小郎君呢?”她问。

        下人猜测道:“许是想闹什么幺蛾子,所以早早就把孩子给藏了起来,方才奴婢带人到清尘院里边找了一圈了,也没见到孩子的踪影。”

        翁璟妩转而与谢玦相视了一眼。

        若没有猜错,这就是那邵倞所说的“大礼”了。

        那英娘应是被要挟了,而莫麟很有可能是被邵倞给藏了起来。

        英娘上辈子也去府衙告了她,可那是因谢玦不在了,没人能证实莫麟是谁的孩子,她于私心想要把儿子塞入侯府,所以状告了她。

        这辈子翁璟妩也知道不管以什么理由,英娘还是会去府衙告自己。

        只是昨晚邵倞才被擒住,还说了那样的话,今日一早英娘便去了府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一回驱使英娘去府衙状告的原因。

        夫妻二人在外什么都没有说,匆匆的回了褚玉苑。

        谢玦让澜哥儿在院中玩一会,然后夫妻二人才入了房中。

        翁璟妩面色凝重道:“你是不是与我想的一样,怀疑是邵倞把莫麟挟持了?”

        谢玦点了头:“有可能是挟持莫麟,威胁英娘。”

        “就算真的是邵倞挟持的莫麟,可邵倞人都已经被抓住了,他又会把莫麟藏在哪了?”

        谢玦沉思了半会,开了口:“英娘可以不管,但莫麟需得管。”

        翁璟妩颔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没有犯错,他父亲也是忠义之士,自是要管的,只是眼下该怎么办?”

        脸上不禁露出了忧愁之色。

        谢玦想了想,说:“我让石校尉与你阿兄现在领人暗中在金都城搜查。至于英娘状告的事情,衙府可能会派人过来问话,我现在立刻进宫与圣人说一说,然后立刻赶回来。”

        “英娘的事情你也知她闹不起太大的风浪,便不用担心了。”翁璟妩倒是不担心衙府的人,只是担心那莫麟的安危。

        才五六岁的小娃娃如今下落不明,着实让人揪心。

        谢玦匆匆赶进了宫。

        而就在谢玦进了宫的半个时辰后,衙府果真来了人。

        毕竟是侯府,府判与衙差皆不敢冒犯。

        但翁璟妩还是让人把他们请到了前厅。

        府判见了侯府主母,恭敬的说:“有一个叫陆英娘的妇人状告永宁侯府不守信诺,永宁侯毁了双方长辈之约。还告侯府主母想谋害她的性命,更是把她儿子匿藏了起来。”

        话到最后,问:“不知可有此事?”

        毕竟不知妇人所言真假,府判语气自然是客气。

        翁璟妩忽然一笑:“我若谋害她性命,她岂还有命从侯府出去,还能去得了衙门状告我?”

        府判闻言,微微蹙眉,这话确实是有道理。

        “再说我为何要藏匿她的儿子?她该不会是说我怀疑孩子是侯爷的,所以因恨生怨,想害他们母子吧?”

        府判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正是这么说的。”

        翁璟妩不疾不徐的反问:“毫无证据,全凭她一张嘴论了个是非黑白,可信吗?”

        赵府判道:“陆英娘说,你长期给她送去汤药,说是补汤,但却是毒汤,自发现有毒后,她总会去藏一些药渣藏于清尘院。据她所言,她从未出过侯府,也不可能在药上边动手脚,所以下官想查证一二那药渣是否有毒。”

        翁璟妩冷笑:“倒是一腔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她自己神志不清,疑神疑鬼的,倒是诬陷上了我。”

        说着,她看向赵府判,说:“大夫来给英娘瞧过了,说她的精神不大正常,我便让她在侯府养疾,更让人给她熬药,但谁知她不仅怀疑我害她,还怀疑我还她的儿子。”“先前明国公府家的九姑娘也在府中,英娘儿子从院中跑出来,到了我这,英娘却是防贼一样防着我,好似我会害她儿子。”

        赵府判听说了这些话后,暗暗记在了心底,然后又问:“下官也是秉公办事,不知夫人可否让下官带人去清尘院搜一搜?”

        翁璟妩叹了一口气:“也罢,到底是行得正,坐得端,我既没有害她,又何至于怕人查,查吧。”

        说罢,看向明月:“带赵府判到清尘院去。”

        看回赵府判:“待赵府判去了清尘院搜查后,再细说一下毁约一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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