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人生中的一束光

九月一号是羊城所有高中开学的日子，本市唯一的贵族学校枫怡国际中学亦是如此。

        流水的豪车停泊在校门口，送来一个又一个身价不菲的学生。

        恢弘大气的校门暂时阻隔了外界的纸醉金迷，校园内倒是跟普通学校的气氛并无相同。

        该找班级的找班级，该发书的发书，该交作业的交作业。

        顾淋雪被分到了高一一班，她来得比较早，老师让她帮忙打扫一下走廊。

        可是每次她刚扫干净，就有别班搬书的同学经过，留下一些包装纸的碎屑。

        于是她干脆守在门口，随时清理，仿佛一个智能人形扫地机器人。

        虽然是夏天，但走廊是封闭的，空调无限供应，站在这里比顾淋雪待在自己的小屋凉快多了。

        窗外的树叶微微拂动，屋内的空调风轻轻吹过，让她暂时忘记了现在是恼人的夏日。

        顾淋雪像是猫儿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

        直到一个高大的阴影横在她面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挡路了。

        “不、不好意思。”她赶紧退到旁边去，一个超级帅哥映入眼帘。

        男生的颜是清淡的类型，面皮好像很薄，白里透红的。无论是丹凤眼还是一抹薄唇，都透露着带有青草香的书卷气。

        顾淋雪看到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沈眠”两个字。

        沈眠就是那种男生，如果他穿了一双深蓝色匡威，那么其他女孩就会前仆后继地换上红色匡威。

        顾淋雪看到沈眠的深蓝色匡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酷似匡威的红色板鞋，不由得有些羞涩。

        她不知道匡威，也不知道自己脚上这双就是传说中的山寨、假货。

        她只是天真地想：大帅哥居然跟她一样穿六十块的地摊货，贵族高中的孩子也没有这么可怕嘛。

        沈眠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一句话都没说，就侧身进了教室。

        顾淋雪继续扫地，只是眼睛是不是瞟一眼在第一排坐下的沈眠。

        这一跑神，就又挡住了别人的去路。

        “喂，是你呀。”不像是沈眠不耐烦的冷待，贺他朝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他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白色短袖衬衣和深空灰色西装裤，跟顾林雪打招呼。他走到拐角处就觉得认出了顾淋雪。

        见过面所以眼熟是其中一个原由。另一个原因，是她没有穿校服。

        具体地说，她是走廊上唯一一个没有穿枫怡中学校服的人。

        这个年纪的小孩发育快，顾淋雪依然穿着初中学校的校服，略微有些不合身。

        小了一个尺码的衣服捆在身上，衬得少女的身形更加淡薄。

        贺他朝觉得，这姑娘好像比之前穿水蓝色连衣裙的时候更加小巧了。

        顾淋雪迟了一秒才认出他，也吃惊道：“你……”

        “看来我们是同班同学吧。”贺他朝抬头看了一眼班牌，笑起来连眼角都飞扬，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兴，“正巧，我的滑板落在你们胡同了，下午放学可以一起去拿。”

        滑板！

        顾淋雪脸色微变。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好啊。”

        然后就机械地往后退了退。

        进教室放下扫帚的时候，贺他朝还朝她眨了眨眼。

        她心想：上苍保佑贺他朝可以接受现实，他心爱的滑板已经半身不遂。

        “你好。”顾淋雪刚落座，同桌的女孩就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单之桃。”

        单之桃烫着大波浪，涂着亮晶晶的唇釉，鬓边别了一只水晶质地的草莓发夹。

        她面容娇憨，在家里就是被宠坏的小公主。但是所幸性格活泼开朗，还算是挺好相处。

        顾淋雪内心世界虽然丰富，可表现总是有些内敛。

        她不太会跟不熟悉的人聊天，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是顾淋雪。”而后就垂眸收拾自己的东西。

        刚才见到的沈眠就坐在她的斜前方。从顾淋雪的视角，正好看到他的后手肘。

        单之桃见顾淋雪冷冰冰的没有什么兴趣，闲得无聊，便把书包里的化妆品拿出来。一会照镜子，一会拿着粉饼涂涂抹抹。甜腻腻的粉尘往外飘了半米，蹭的顾淋雪想打喷嚏。

        再过了一会，她开始转头跟先后左右的人聊天。

        几句话过去，大家从哪个初中来，叫什么名字，中考考了多少分数，就都说尽了。同学之间也亲近起来。

        一眼望去，整个教室里就只有沈眠和顾淋雪没有在跟同学们聊天。

        只是区别在于，沈眠是不屑，自有人来巴结他。

        而顾淋雪不会。

        她天生不爱说话，把自己包裹在壳子里面。她妈妈总说她是个闷葫芦。

        其实，要是别人能多跟她说两句话就好了。

        顾淋雪总是期待着，在自己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的时候，跟她说话的人能多等一会，再跟她聊一句。

        这样她就能做好打开自己的准备了。

        可别人凭什么。

        她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将就的。

        现在，她别扭地认为，自己和这个穿地摊货的沈眠一样特立独行，挺酷的。

        那么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教室待着，也就没有那么不知所措了。

        发完书，开完班会，班主任就像是赶小鸡一样，催着大家赶紧去开学典礼的礼堂集合。

        顾淋雪走之前，从书包里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

        交上高中学费的话，家里的生活会更加拮据。但是她中考全市前五，枫怡国际愿意让她免费入学，还给奖学金。

        当然，当她知道那些奖学金甚至不够买一套校服的，她就后悔了。

        总之她要作为品学兼优且校董资助的贫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发言。

        去礼堂的路上，顾淋雪被人群淹没了，又不好意思使劲往前挤，所以到自己班级站位的时候晚了一步，别人都排队站好了。

        她只好一边说抱歉，一边随便找了个位置插了进去。

        四周的人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这次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高挑的短发女孩，她比顾淋雪的新同桌还热情，还很自来熟。见顾淋雪站进来，立马说了一大串话。

        “我叫雨彤，你叫什么名字？”

        紧接着，她看到顾淋雪手里捏着的演讲稿，眼底都冒出了崇拜的光芒：“你要上台演讲呀？咱们班大佬也太多了，沈眠是新生代表，也要演讲呢。”

        “沈眠……”

        沈眠也要演讲？

        可是，不等顾淋雪说完话，雨彤注意到她的衣服，继续像是连珠炮一样说话：“不过你怎么没穿校服呀？演讲不用穿校服吗？”

        顾淋雪没好意思说自己不舍得买，脸颊有点发热。

        但是雨彤也没有多质疑，而是直接拉起了顾淋雪的手。

        “有主意了，跟我来。”

        “等等，去哪？”顾淋雪任由她拉着离开了礼堂，呆呆地问。

        跑到卫生间，雨彤才得意地插着腰，告诉顾淋雪她的好主意：“当然是换衣服。”

        “你穿我的。”说着，她就抬手把自己的上衣扒了下来。

        “哎！”顾淋雪赶紧双手挡住眼睛，不敢看。

        “害羞什么，我俩都是女的。”雨彤毫不在意地说，“快快快，换下来。”

        几分钟后，两个人都穿上了对方的衣服。

        雨彤比顾淋雪高半头，她的裙子对顾淋雪来说有点长。

        她打量着穿着自己校服的顾淋雪，挠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裙子确实太长了。”

        刚被她手把手地帮着穿衣服的顾淋雪：“没，没事的。”

        雨彤不做他想，直接上手帮顾淋雪把裙子的腰带折进去一截，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刚刚好。

        “谢谢你啊。”顾淋雪说。

        裙子的长度可以调节，但裤子不行，她的长裤在对方身上硬生生穿成了七分裤。

        “这有什么的。”雨彤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大咧咧地说，“我喜欢漂亮的人，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姐们儿了。”

        “嗯，好。”顾淋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一样。

        两人牵着手回到礼堂，就已经是你情我愿的了。

        雨彤推她出队伍：“快去候场吧，加油！”

        还有一会才轮到顾淋雪，她先站在舞台的楼梯下面等着，现下里沈眠正在台上字正腔圆地念着稿子。

        礼堂里金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站在阳光里一样。

        顾淋雪虽说是继续背着稿子，但也时不时往台上瞟一眼。

        因为有点紧张，她的脚后跟一会轻轻抬起，一会轻轻落下，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的踮着脚尖。

        “去那边拍一下。”学工部的孙老师指点着贺他朝。

        因为他有摄像机，又认识学校摄影部的学长，学长就让他在开学典礼帮忙干点杂活。

        “好——”贺他朝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

        他本来正蹲在地上拍台上的领导，刚准备起身，镜头一转，台下的顾淋雪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上。

        贺他朝呼吸一滞。

        之前顾淋雪穿的校服是长裤，看不见原先受伤的地方，但是现在却换上了短裙。

        她的伤口还是用纱布缠着，绷带打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当然不是偷看女生小腿的流氓，只是那伤口应该早就结痂了，不该这样捂着才对。

        一方面，他觉得这个女孩矫情。

        另一方面，他莫名觉得那个小蝴蝶结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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