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往事（一）

刘志远紧咬牙关，浑身颤抖，眼中更充满了浓浓的怒火。

张伦慢条斯理的抽了几口烟才又继续说道：“两年后，这零工病逝。他有两个儿子，哥哥叫做王永忠，是个弱智。弟弟叫做王永孝，却很聪明。两个孩子的母亲在他们还年幼时就因不堪家庭重负离家出走，至今渺无音讯。那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由当时民政部门指定的孤儿院收养。五年前，弱智的王永忠被家人接走，到了我们山南省的明城，住在依山傍水的别墅里，由专业医护人员和保姆照顾至今。而王永孝当年仅仅只在孤儿院里待了不到两个月便离开了，至今不知所踪。那零工死后一年多，有一天，工厂老板一家三口外出送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工厂也因此而倒闭。与这一家人同时消失的，还有家中的贵重物品。这些贵重物品之中，就有一尊手臂大小的玉佛。当时传闻这老板早已负债累累，外出送货只是借口，实则是跑路。两年后，有一年轻小伙拿着这老板两口子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到当地派出所办理身份证，自称是这老板的儿子刘志远。”

刘志远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居然流下泪来，继而又开始嚎啕大哭。

四人就这么看着他，不再说话，眼神却都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了下来，说道：“没想到你们连这都查到了。横竖都是个死，只要你们不为难我哥，给他一个安身之所，我就全告诉你们。”

张伦点了点头，说道：“这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协调上报民政部门，王永忠的下半辈子，我们党  1    委政府绝对义不容辞。”

刘志远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没错，我叫王永孝，刘志远并不是我。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他呆呆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家住在一个离县城不远的小山村，家里本就很穷，父亲背上骂名之后更是连打工都没人要，只能靠养猪养鸡种地贴补家用。父亲是被冤枉的，诉求无门，整日郁郁寡欢。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我上学放学的路上都会带着一个大袋子，拾柴火、拔猪草、捡垃圾，常常受到同学们的耻笑。我心里难受，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父亲后来因郁成疾，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也没能治好，没多久便走了。”

他眼中再次留下泪来，哽咽道：“那年我十四岁，哥哥长我两岁，啥也不懂，整天只会傻笑。我俩相依为命，常常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村邻看我们可怜，偶尔给点吃的，恐怕已经饿死了。有一天，村长带着几个城里人到了我家，说是民政局的，我和哥哥就跟着他们去了孤儿院。其实那地方比起家里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有吃有穿还能念书，我渐渐有了生活的希望。可有一天，我偶然遇到了一个叔叔，他当初就跟父亲一起在那家工厂里做零工。他告诉我，那个工厂经常丢货，搞得老板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好多工人拿不到工钱，都已经离开了。想到父亲就是因此而蒙冤，既然有贼盯上了工厂，我如果能找到这些贼的落脚点，再举报给警察把他们抓了，父亲的冤屈不就能洗清了么？”

“想到这一点，我悄悄离开孤儿院，跑到那家工厂找工作。老板见我还小，本不想要，但我不要工钱，只要求能吃饱，有张床就行。老板正好缺人，便把我留下做了个童工。工友们见我还小，都挺照顾我，也不让我干什么重活。我白天常常偷懒，晚上等工人们走了之后就在厂里到处瞎转。那老板一家三口就住在厂里，他家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在城里念初中，偶尔才会回来。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见我穿得又脏又破，常常变着花样来欺负我，拿我寻开心。我恨得牙痒，也只能忍着。”

“有一天晚上，我听到老板家两口子吵架，声音还挺大。我很好奇，就悄悄躲到他们窗户下边偷听。听着听着，我就明白了。原来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两人都好赌，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厂里所谓的被盗，其实都是两口子悄悄把货拉出去卖了，又以此为借口说没钱发工资。厂里那两个一直没离开的长工，就是帮着他们干这勾当的。工人们大多都是附近的农民，憨厚老实，拿不到工钱又没辙，最后在那两个长工一番花言巧语之下只能走人。当初我父亲被冤枉，其实就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一场戏。父亲算是被他们间接害死的，我恨得牙痒，发誓一定要为父亲讨回这笔血债。”

“当时的我跟个乞丐差不多，人微言轻，我知道自己就算去报案估计都没人信。我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盯着这一家子，寻找机会。从此之后，我每天都会躲到他家附近，偷听他们说话，看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的一切都被我摸了个清清楚楚。其实工厂早已千疮百孔，只不过是拿来骗人的幌子。他们实在是欠了太多的债，很多债主已经没了耐性，打算联合起来到工厂找麻烦。一个周末的晚上，我见到这一家子在收拾东西。厂里那两个长工也在帮着往那辆卡车里装货。我知道他们要跑，便偷偷溜进了货箱里。没过多久，货已经上完，老板一家把各种行李搬上车，便驾车出发了。”

“车子摇摇晃晃的前行，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车子也停了。我悄悄掀开货箱的篷布看去，才发现他们正从路边的一个饭馆出来，手里还提着很多食物和水。他们把那些东西往货箱里一放，便又继续开着车前行。那时的公路基本都是国道和省道，又窄又烂。那辆卡车本来就破，装满了货，更加快不起来。我就这么呆在货箱里，饿了就吃那些东西，渴了就喝水。到了深夜他们会把车停在路边的旅店，开个房间休息几个小时再出发，我就趁机出来溜达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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