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数字游戏

韩宇转头冲早已站在门口有些惴惴不安的王凯招了招手。王凯连忙跑了过来，将手里拿着的一大摞资料放在了韩宇面前，便站在了他身后。

韩宇翻着这些资料，说道：“二零零五年，康城公安局共立刑事案件三千五百一十七件，破案一千四百二十四件。二零零六年，共立刑事案件三千四百六十三件，破案一千三百九十五件，破案率都在百分之四十左右。看上去还真是挺高。”他冷冷一笑，又道：“但实际呢，这些所破案件大多都是要么因果关系明显，要么就是案件拆分，明明是一起案件，却找了多种名目填报为多起破案，滥竽充数将数量顶了上去。这些只是近两年的案子，再往前的不用我说，在座的都是老警察，这些数字游戏玩得很溜，我没说错吧！”

听到这话，除了技术中队的几人，其余各位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实在是有些尴尬。

韩宇又道：“我们对这两年所立的刑事案件进行了梳理，发现其中很大一部分由技术中队勘查过现场的其实也没有立案。也就是说，为了提高破案率，很多案子都被压了下来，玩的是不破不立的鬼把戏。”他看着黄震，又道：“大黑熊，刚才你说我们没勘查现场导致派出所没法立案，这是不是在扯淡。在我看来，你们无非是觉得现场三录（现场勘查笔录、现场图、现场照片三种材料称为现场三录）很复杂，制作起来又麻烦又费事，接到案子只想找受害人随便问个笔录交差了事，嫌麻烦而已。”

黄震一脸的尴尬，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其余几位所长的脸色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根据咱们局里的规定，这些现场就该技术中队勘查，你一个刚调来不久的小民警，更要服从管理，凭什么自作主张，你算哪根葱。”

韩宇淡淡说道：“我确实连根葱都算不上，不过比起那些只会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玩数字游戏的人还是强上不少。最起码，我这根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黄震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原安铭便说道：“韩宇，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事实，但我相信，为了完成上级制定的破案任务，这种数字游戏不管在哪都会玩。”

“你说的没错，为了追求破案率，确实是都会这么干。不过，像康城这么离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韩宇撇了撇嘴，又道：“比如二零零六年四月的那起命案，一个村民因为自己老婆与别人有染，用自制火枪把老婆给杀了。一起杀人案，又连带破获非法制造枪支案，非法持有枪支案和非法持有弹药案。”

一名看上去有些干瘦的男子连忙说道：“这案子就在我们辖区，杀人案是由刑侦大队主办，其他带破案件是我们自己办的，这没问题啊！”

韩宇冷冷一笑，说道：“从嫌疑人家里搜出来三百多发用于激发的铜卯（类似子弹底火的东西，各地叫法不一），就连带破获非法持有弹药案三十余件，怎么？十个铜卯算一起刑事案件你还觉得挺良心的是吧！”

这人面红耳赤，简直是尴尬到了极点，连忙低下了头。其余几位所长也相互看了看，眼中都有一些难以掩饰的羞愧。

原安铭也有些挂不住，沉吟了片刻，问道：“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跟你阻挠勘查现场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是太大了。”韩宇看了看众人，又冲原安铭说道：“往年这些已破案件，除了刑侦大队负责的重特大案件还勉强拿得出手看一看，其他的那些，简直都是因果关系再明显不过的案子。发案率最高，破案率最低的侵财类案件，特别是老百姓反映最为强烈的入室盗窃类案件，真正破获的能有几起，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说了吧！”

原安铭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一类破案率最低的案件，恰恰是在现场勘查中最有可能提取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并依靠这些痕迹物证直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一类。”韩宇冷眼看着原安铭，又道：“可惜咱们技术中队只有两名痕迹技术员，被你们那奇葩的勘查制度搞得疲于奔命，几乎所有精力都浪费在了那些几乎没有什么可能获取到痕迹物证的普通现场，而真正有价值的现场却只能疲于应付，导致破案率只能通过玩数字游戏来提升。”

黄震一脸的不满，说道：“明明就是你们技术中队能力不行，现场勘查水平太低才导致提取不到痕迹物证，根本没法为侦查破案提供明确方向，继而才影响了破案率。你这小子嘴上功夫真是了得，说得头头是道，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让我们来背这个黑锅。”

“我承认技术中队现场勘查的能力水平是有待提高，但不就是因为这种错误的体制才导致的么？”吕胜男阴沉着脸，说道：“黄所长，发现提取痕迹物证以及为侦查破案提供方向的能力，是要通过不断的勘查总结才能逐步提高，我们两名痕迹员把精力都花费在了现场三录上，还怎么去提高这种能力。”

“现场勘查得越多，不就经验越丰富，能力提升越快么？”黄震一脸的不以为然，又道：“明明就是自己不爱学习，不善于总结，还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简直是可笑。”

“黄所长，我们每天负责勘查的现场实在是太多了，在现场拍照、画草图、做记录，回到办公室还要制作成现场三录卷宗，很是费时费力，根本没办法在一个现场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为了不影响你们立案，常常加班加点的苦干，很多现场复杂的案子，现场三录卷宗得两三天才能做完，这怎么就是我们不学习不总结了。”王凯一脸的委屈，忍不住插了嘴。

黄震对这话置若罔闻，更似乎是懒得理他，掏出烟自顾点上，一脸的轻蔑。

韩宇冲王凯摆了摆手，说道：“小凯，你先出去，这里有我跟吕队就行。”见他极不情愿的离开，这才又看着黄震冷冷说道：“大黑熊，你是机器人么？”

黄震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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