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的开始

午后的阳光正热，院门前的人进进出出，正在搬东西。

        张博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的t恤，像做贼似得蹿进了院子。而后一把扯掉帽子，满头大汗的骂了一句：

        “草！热死老子了！”

        正抱着一幅画的南缨，面无表情的站在墙边，说：

        “嫌热你穿一身儿黑？”

        “那我有什么办法……”，张博用帽檐扇着风，一手叉着腰，不耐烦的说：“你被赶出家门的事儿，被我家老头子知道了。我可是偷溜出来找你的，要是被逮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南缨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说最近怎么耳根清净呢，原来你们都被爹妈给制住了……没事儿，那你撤呗！我挺好的，不需要帮忙。”

        “真不需要？”张博又扇了扇风，一脸狐疑。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摸了摸灰色的墙砖，又拽了拽墙上的爬山虎。

        “大哥，你干嘛呢……”，南缨一脸莫名的跟在他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考察文物呢？”

        “我就看看！”，张博又闪进了屋子里，四处转悠。

        听说南缨的工作室被收回了，又租不起新房，眼瞅着就要夭折了。谁知那当兵的倒大方得很，自己回部队了，竟把家借给南缨折腾。但无事献殷勤，绝对是非奸即盗啊！

        于是，张博抱着一种娘家人的心态，别别扭扭的跑到了小胡同儿里，又婆婆妈妈的开始四处打量……

        原以为这么陈旧的房子，里面的陈设也肯定暗沉、老气，跟南缨经营的艺术品不搭。但张博进去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却觉得有种新旧碰撞的美感，还显得挺高级的！

        因是正经的老式建筑，空间宽阔，挑高足有楼房的两倍。而且没做吊顶，直接露出了古老的木结构，只刷了清漆防潮。

        窗棱、家具都是中式的，被时光打磨，愈显得沉稳古朴。而南缨带来的艺术品和画作，却是极具色彩冲击力的先锋艺术。往屋子里一摆，那混搭的感觉，一下子就抓人眼球了！

        南缨跟在后边儿，解释道：“他家后院儿东西太多，我怕人来人往的，会丢了什么。就把中间的月亮门封了，只借用了前院。好在工作室的人少了，这几间屋子足够了。”

        “你那不叫人少了……”，张博撇了撇嘴，“叫‘大难临头各自飞’！眼瞅着你这个‘跳板’没了，就赶紧的另攀高枝儿去！现在还剩几个人？两个、三个？”

        南缨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正色道：“俩！全是精华！能顶一车你这种糟粕！”

        “我还糟粕啊？”，张博转身指着自己，气冲冲的说：“我这上赶着给你送钱来的！喏，这卡你拿着吧……”

        他虽然说得气势十足，但把卡递过去的时候，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干脆扭过头去，没敢看南缨。

        南缨有些惊讶，失笑道：“我拿你的钱干嘛？”

        张博急了，拧着眉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不好意思拿，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而且……你妈都跟各家通过气了，短时间内，他们都不可能帮你了！放心吧，这卡是我自己的，我家老头子不知道，不会告密的。”

        恰巧此时，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进了门，手里还抱着一盆茉莉花。她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诶，南缨姐，什么卡呀？”

        南缨眨眨眼，叹息道：“唉，这位小哥想包养我。奈何我意志坚定，不与他同流合污。”

        “就是！什么人呀！”，女孩儿狠狠瞪了张博一眼，哼了一声，说：“就你长得像个包子一样，就别肖想我南缨姐了！我告诉你，南缨姐是我的，我赚钱养她！”

        张博的眼睛瞪得溜圆！心想，嚯，南缨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一个刺儿头？别是个二傻子吧？

        他说：“去去，一边儿去。大人说话呢，小孩子插什么嘴！”

        “谁是小孩子？”，女孩儿气呼呼的说：“我今年都21了！”

        张博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甭跟小青年一般见识。就黑着脸把卡收了回去，戴上帽子准备撤了。

        但他走到门槛，又觉得心中不甘。料想他活到二十七岁，都是被人夸作‘帅小伙儿’的，何时被人说过像包子？！不就是最近吃得多了点儿吗，饿两天就帅回去了！

        于是张博猛地回头，虎着脸吼了一句：“你丫叫什么？我记住你了！”

        “行了行了……”，南缨把他推了出去，对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迪迪，这是我发小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博还在前面咋咋呼呼的，却被南缨一脚给怼出了大门，差点吓到了拎着菜的大妈。他赶紧点头哈腰的道了歉，忙不迭的走了。

        屋子里的画具收拾的差不多了，南缨把仅剩的两名同僚召集了进来，佯装严肃的开大会。

        原先工作室如火如荼的时候，白房子里也是人才济济，一个比一个有名头。但到了今日，只剩下两个铁打的兵，苦呵呵的从头开始。

        冯迪迪，美院的大三学生，专业是国画。人长得甜美清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次元死宅，还是南缨在网上的小粉丝一枚。当初是被导师推荐到这里实习的，导师说南缨的路子广，让她借此认识些人脉。

        可是树倒猢狲散，南缨被家里贴了榜，明言要和她断绝一切关系。工作室的客人又多是高端商圈儿的，听了风声，就再没出现过了。资金链断了，许多员工也就走了，可冯迪迪左想右想，还是想跟着南缨实习。

        她觉得，南缨人美、性子好就不说了。现在都穷到借房子了，却咬紧牙，照旧给他们发高工资！就冲这一点，也比许多压榨实习生的公司强多了。

        马途，人称‘老马’，是个年近三十的自由艺术家。钟爱古代中国的文化，留着长发、穿着长衫，平时只喝清明雨前茶。可惜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他又热衷于手作的物件，常常一忙起来，就忘了应做的工作。但跌跌撞撞的到了南缨这儿，俩人倒是一拍即合了！

        南缨虽是老板，但不干涉员工的爱好。有一回给老马派了个活儿，让他帮客人画一幅肖像，结果老马画到一半，却跑去做木工活儿，把这事给忘了！结果南缨非但没说他，还喜滋滋地补完了那幅画，再威逼利诱的，让他把雕好的兔子摆件送给了她。

        老马虽然不爱说话，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南缨是在帮他解围。就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她，虽然现在看似前景渺茫……但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三个人在木桌子前坐好，南缨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从今天开始，咱们工作室的主营方向，就从艺术品经营，转向游戏模型设计了！”

        “啊？”，迪迪哀嚎了一声：“我不会啊！”

        “我也不会……”，老马默默举了个手。

        “是我没解释清楚，不是设计游戏，而是承接下游的工作。譬如场景原画、制作球关节娃娃，我会再争取些人物原画的工作……反正咱们都会那些软件，就是平常不爱使罢了。现在特殊时期，需要转型去维持经营，希望大家谅解一下。”

        “好啊南缨姐，我都听你的。”，迪迪笑眯眯的说，“我爱打游戏，也会做cg动画！”

        老马也点了点头，说：“模型就交给我了。”

        “好。”，南缨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原先工作室的主营方向，是策展和售卖高端艺术品。说白了，还得靠人脉维系，是个不接地气儿的工作。现在有人从中作梗，经营遇到了困难，不得不先搁置一下，换个领域先赚钱再说。

        说来也辛酸，本都是几个不沾烟气儿的艺术家，只凭自己的喜好工作。但形势所迫，不得不打起精神，去争取新的客户了。

        南缨接着说：“咱们的第一笔工作，已经有了。”

        “这么快？”，迪迪有些惊讶。

        南缨的目光暗了一下，强打精神，笑着说：“是‘南书科技’旗下的游戏公司，在制作一款新游戏。交给我一部分场景设计，还有制作人物手办的活儿。怎么样，有兴趣吗？”

        冯迪迪的眼睛瞬间亮了，兴奋地说：“南书？一开始就是这么大的公司？南缨姐你太厉害了！”

        倒是老马瞄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弱弱地出声：“你没发现……南缨也姓南吗……”

        “老马猜得没错。”，南缨大方承认了：“是我亲哥的公司，不过他为人严厉，绝不徇私。这次工作，也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咱们绝不能放水！做好这第一次，我才有跟其他公司谈判的资本。”

        “可是……”，迪迪小心翼翼地问：“既然是亲哥，为什么不直接帮你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更何况……”

        更何况南缨的父亲，已经明确表示不同意她跟苏黎的事儿。直到她分手前，决不允许家里人给她任何帮助。这次的工作，周期长、内容复杂、赚得还少，所以南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她体会下社会的艰辛。

        而南缨的大哥，确实是个铁面无私的严厉老总。亲自考察了南缨的设计功底后，才授意底下的公司，给了她一个尝试的机会。

        所以，与其说这次是走后门，不如说是一个考验。南家的人只会作壁上观，看着南缨孤军奋战。

        只要出了一丁点儿差错，她就甭想在这个行业立足了……

        但南缨不想说明自己的难处，就笑了笑，声音清朗的宣布：“这次周期两个月。模型的工作，就全权交给老马。我跟迪迪合作，一起做原画。不过迪迪，我接了个真人秀的拍摄，半个月后出发，之后只能远程和你沟通。你自己留守在这儿，搞得定吗？”

        “放心吧，南缨姐！你没时间的话，可以全部交给我呀。”，迪迪促狭地笑了笑，打趣道：“我拿着那么高的工资，不能白吃饭啊。”

        其实她心里明白，工作室资金周转不灵，南缨姐出去拍摄，根本就是为了挣钱的！她以前从来不理会这种工作，为了给她们发工资，也是拼了……

        不过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客套话就不说了，只能用努力工作来回应了！

        “那好。”南缨作势要和他们击掌，说：“那咱就从今天开工了！来哥儿几个，havefive啊！”

        “切……”

        两个人见鬼似得瞪了她一眼，随即脚底抹油的溜了……

        南缨举着右手，欲哭无泪，说好的霸道女总裁呢？她的威严呢？都碎成渣渣了……

        ……

        就在这时，南缨接了个电话：

        “小白？”

        “南缨！”，白夭的声音有些急，说：“我刚接到消息，这次真人秀，你千万别去！”

        “为什么？”，南缨楞了一下：“可我已经签合同了……”

        “推掉啊！违约金多少，我先借给你！”，白夭在那头咬了咬牙，说：“我才打听清楚，那个李导演，跟江南有瓜葛……这次节目的投资人，恐怕就是江南！”

        那一瞬间，南缨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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