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人民群众

时钟指向十二点，食堂开始变得拥挤。

        坊间有句话叫——吃饭不积极、态度有问题……所以甭管多忙多焦头烂额，这午饭时间，大家还是要出来补充能量的。

        比起四处找座位的工作人员们，南缨显然要悠闲得多了。她坐在武警用餐区的最后一排，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食堂内虽没有拉横幅、贴标语，但却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划开了两端。一边是熙熙攘攘的媒体人，一边是空着的座位，正静静地等着武警们的来临。

        南缨穿着宽大的黑色帽衫，底下是一条磨边儿的牛仔短裤。

        她紧挨窗户，身旁阳光刺目，但两条大白腿更加刺目。就那么随意地交叠着，从骨子里透着慵懒。

        苏黎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或许是没座位了？苏黎倒不介意被人占了座儿，遂默默移开了视线，去窗口排队打饭。

        但南缨，显然没打算就这么静静坐着。她长腿一迈，踢踢踏踏的走到了苏黎后面，踮脚张望。

        前面的苏黎打了两个炒菜，还有一碗鲜肉馄饨。

        南缨往前迈了一步，正准备开口，却被打菜的阿姨斥了一句：

        “这是武警窗口！员工的在右边！”

        “可是……”，南缨委委屈屈的眨了下眼睛，无辜地说道：“我想吃这个酸辣土豆丝呀，别的窗口都没有了……”

        她在食堂转悠了半个小时，才找到这么一道别的窗口没炒的菜。其用心之良苦，一言不足以道也……

        而拿着大饭勺的阿姨，一脸的疑惑加纠结，视线干脆越过南缨，去看她身后的苏连长。

        而苏黎端着餐盘，感受到周遭官兵们投来的怨念视线。似乎他不批准这位姑娘吃土豆丝，就成了罪大恶极的坏人。

        可见颜值的力量，能直接上升到杀伤性武器，实在不容小觑……

        于是苏黎板着脸点了点头。这一刻，从打菜阿姨到武警小伙们，都齐齐的松了口气。

        但事情还没完，苏黎刚刚转身，就发现军装的下摆被人拽住了。

        这年头，居然有人敢从背后拽苏连长的军装！旁边的人眼睛都亮了，想着按照套路，连长肯定要来个漂亮的过肩摔，好好教训下这个愣头青。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连长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只手，然后默默地问了一句：

        “有事？”

        众人先是困惑，而后恍然大悟。也是了，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连长要还能使得出过肩摔，那就不是英勇了，就成混蛋了。

        再想想自己被连长痛摔的经历，真可谓是……只恨没生成女儿身呀……

        而南缨松开了手，笑眯眯的说：“我没有饭卡，你借我用一下呗。”

        不知为何，苏黎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清晨，也是这个奇怪的姑娘，一脸漠然的让路人帮她点火。当时她的神情很冷。而今日，她笑得实在是有些不怀好意，比那天清晨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苏黎有些无奈，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时候问她为什么没有饭卡，后面必将跟上一大串的回答。

        于是，苏黎直接长臂一挥，替她刷了卡。

        机器“滴”地一声，显示扣除金额：两元五角。

        南缨开心地端着自己的土豆丝，跟在苏黎身边，说道：

        “你的微信号多少？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苏黎目不斜视的往座位走去，语气温和：“帮助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一个土豆丝而已，您慢慢吃。”

        人……民……群……众……

        南缨被这四个字惊到了，她长到二十七岁，常被人叫作“美女”、“姑娘”、“女士”……但“人民群众”这个称呼，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正恍惚间，苏黎已经坐到了一个四人桌的外侧。这里原本是三缺一，现在加上苏黎，正巧是满座。

        原本坐在这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坐在窗户旁的连长，怎么会兴致勃勃的跟他们拼桌。而且连长刚一坐下，就给他们递了记眼刀。眼风扫过，示意大家都要埋头苦吃，千万别说话。

        “这位帅哥，你介意跟我换下座位吗？”

        “啊？？”，被拍了肩膀的小伙子愣了一下，慌张的扭过头去，入目竟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他的肤色很深，却‘腾’地一下，就染上了红色！

        “好，我……”，他正准备站起身来，却听到一旁的连长轻咳一声。于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又坐了回去，在想要如何解释。

        好在苏黎先开了口，对南缨说道：“这位同志，非常抱歉，这里是武警就餐区。”

        同……志……

        南缨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苦笑着说：

        “我叫南缨。东南西北的‘南’，簪缨的‘缨’。”

        苏黎面不改色：“南同志，您可以去那边用餐。”

        你才是男同志！你全家都是男同志！！南缨气得牙根发痒，面上却还挂着假笑，说：

        “我从小就有个理想，就是和解放军叔叔同桌吃饭。”

        坐在苏黎身旁的小伙子忍不住了，开口解释道：

        “我们是武警，不是解放军。”

        “咦？”，南缨疑惑地偏了偏头，“武警不是军人吗？”

        “是军人，但是编制是属于……”

        “我不听！”，南缨连连摇头，“听了我也搞不懂！反正你们是军人，对吧，叔叔？”

        最后这个‘叔叔’，显然是对苏黎说的。

        而南缨犹嫌不够，还笑着补了一句：“叔啊，请问您怎么称呼？我还没谢谢您的土豆丝呢。”

        小伙子抢先答道：“我们连……”

        “吃馄饨吗？”，苏黎弯了弯嘴角，亲切地把一个馄饨舀到了他的碗里。

        小伙子默默拿起勺子，把那句‘我们连长叫苏黎’，给咽到了肚子里。

        南缨被人刻意忽视，却丝毫没动气。她又四下看了看，一个横移，抢下了苏黎隔壁桌的位置，旁若无人的开始吃土豆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看不出苏黎是故意躲着她，就是傻子了。但不理她的只是苏黎，别的人嘛，还是很容易攻陷的。

        南缨想到此处，忽然抬起头，对小伙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

        “你怎么称呼呀？”

        “哦！我叫吴团！大家都叫我团子。”

        “哦……团子呀……你们平时训练忙吗？”

        “还行……”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苏黎两耳不闻窗外事，视线却忍不住飘到了隔壁。

        官兵们用餐，一律都坐得笔直，军容整肃。但南缨坐没坐姿就算了，翘着的二郎腿还一抖一抖的，极其碍眼。

        最关键的是，她又穿了双拖鞋！一双纯黑色的，鞋面是长长的鸵鸟毛的拖鞋……

        苏黎实在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对拖鞋有着如此大的偏执……而且那么长的羽毛，走路的时候不会脏吗？

        “这位同志，你喜欢我的鞋？”

        苏黎皱着眉抬起头，看见南缨正吊儿郎当的瞅着他，笑得一脸邪气。他沉默了三秒钟，终于败下阵来，低头跟碗里的馄饨作斗争。

        而南缨眨眨眼睛，语调戏谑地问道：

        “不喜欢？莫非你喜欢高跟鞋？诶，那你是喜欢细跟的、还是粗跟的？尖头的还是圆头的？给我个答案，我好决定明天穿什么呀。”

        “我喜欢运动鞋。”

        “运动鞋？”，南缨倒没觉得意外，点了点头，又说道：“跑鞋？板儿鞋？还是……”

        “绿色的、布面的。”，苏黎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端着盘子起身，说：“南同志，再见。”

        南缨看看自己才动了三筷子的土豆，再看看对方一扫而空的盘子，默默地埋头苦吃。

        “南缨姐，那我也先走了啊，你慢慢吃。”

        一会儿的功夫，团子倒是跟她聊得不错，颇有自来熟的架势。

        南缨眼珠一转，小声说道：“走之前，告诉我他叫什么？结婚了吗？”

        团子见连长走远了，胆子也肥了。再联想到连长光棍儿一条，能抓住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于是俯下身，小声回答：

        “叫苏黎！黎明的黎。他是我们连长，今年二十八，单身！姐，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放心。”，南缨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连长，有你这样为他着想的好兵，是他的运气……快去训练吧，加油。”

        于是，南缨就这么……奸计得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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