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喜欢

江余霞已经记不清自己高三在做什么了，但他从小循规蹈矩，虽然被保送了陆界最好的大学，但那时候他应该还是在认真复习的，总之不可能像成绮一样因为“你瞅啥”“瞅你咋地”这种理由跟人大打出手。

        他坐在窗边，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该怎么唤醒成绮。

        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还没有到那个最坏的记忆节点，他得跟成绮拉近距离，否则什么时候出了变故他都不知道，这次入梦就算是白来了。

        “那个……”江余霞的同桌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瓜子脸大眼睛，一头长发又黑又亮，只是性格有点腼腆，她好像不太好意思跟江余霞说话：“江同学，你……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啊？”

        陈星腾是个大漏勺，知道点啥就非要说出来，开完校会回来的路上，江余霞已经从他那里把自己现在的身份搞清楚了。

        高三上学期来的转学生，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人缘也不好，在班里基本没有存在感，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成绩特别好，基本上稳在年级前三，这次月考他就是第一名。

        “可以。”江余霞放下手，温声问：“哪一道？”

        女生的脸色更红，伸出手指指了一下练习册上的题，江余霞瞥了一眼，所幸他记忆力一向好，尽管高中毕业已经十二年了，他还是能看得懂题，于是认真的给她讲起来。

        “诶，绮哥。”狄嘉拿笔戳戳坐自己前面的成绮，小声说：“你打算怎么收拾江余霞那个小白脸啊？”

        他瞥了眼斜对角挨在一起的两人，酸兮兮的说：“草……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长这样，万一乔意晴喜欢上他怎么办啊？”

        他同桌搭上他胳膊，“怎么说话呢奥特曼，我们班花不喜欢人家小白脸还喜欢你啊？”

        “滚滚滚。”狄嘉烦躁的说：“你懂个屁，我相信乔意晴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脸的女生！”

        站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物理课老师一拍桌子：“让你们自习，你们就是用来说小话的？！成绮！你给我站起来！”

        “……”躺枪的成绮慢腾腾站起来，“老师，我一句话没说。”

        物理老师：“不是你也是那两狐朋狗友！”

        他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成绮：“反正你也不做题，上来把作业发下去。”

        说完又念念叨叨：“都高三了，你们题都是怎么做的？！”

        全班立刻缩成了鹌鹑。

        成绮推开椅子，几步走上讲台，拿起那一摞批改好的作业，按照名字一个个往下发。

        江余霞给乔意晴讲完了那道题，瞥了成绮一眼，问：“老师好像挺关注他。”

        从今早上班主任的态度他就观察到了，虽然成绮是个经常打架的校霸，但是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对他的态度都不是厌恶，而是恨铁不成钢。

        包括现在的物理老师也是。

        乔意晴小声说：“成绮成绩很好的，一直都是第一名……但是上次月考因为打架缺考了一门，名次掉的很凶，老师们都挺生气的。”

        江余霞倒是有点惊讶了。

        成绮的成绩竟然这么好。

        正这么想着，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而后“嗒”一声，作业本落在了桌面上，江余霞抬眸，正与成绮漆黑的眼睛对上。

        他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领口有些大，露出嶙峋的锁骨，修长脖颈上能看见一点青筋。

        江余霞看了眼作业本，想说什么，成绮却已经站直身体，走到后面去了。

        好一会儿，江余霞问乔意晴：“他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

        中午放学，陈星腾热情邀请江余霞一起去食堂吃饭，江余霞本就人生地不熟，没拒绝。

        很快教室就走的差不多了，狄嘉站起身问：“绮哥，今天中午又不吃啊？”

        成绮嗯了声，道：“有个兼职，吃完饭过去来不及。”

        狄嘉从自己桌洞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面包，“喏，给你垫着。”顿了下，又说：“江余霞那小白脸举报你的事儿怎么说啊？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人太恶心了。”

        狄嘉的同桌何如初也道：“是啊绮哥，举报就算了，还只举报你一个人，明摆着就是针对你，可是你们话都没说过一句，有什么过节啊？”

        “我知道了！”狄嘉一锤自己手掌心：“他肯定是嫉妒绮哥成绩好！之前考试哪次绮哥不压他一头！”

        “……”成绮想起今天在月台台阶擦肩而过时，看见的那人清秀的眉眼，道：“越说越扯。这事儿之后再说，我先走了。”

        他随意的摆了下手，大步往外走，狄嘉扯着嗓子问：“绮哥你下午回来吗？”

        “不回。”成绮散漫的说：“老师问就说我在捡垃圾养活自己。”

        “……”狄嘉翻了个白眼，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面包，诶了一声：“怎么没拿面包呢！”

        他说着就要往外追，何如初按住他肩膀，道：“算了，绮哥不会要的。”

        狄嘉泄了口气，耷拉下肩膀：“都是兄弟，分这么清干嘛。”

        何如初只是笑笑，“走吧，去食堂。”

        “不行，那个江余霞。”狄嘉转了转眼珠子：“他这么搞绮哥，必须得给他点苦头吃吃。”

        “你别乱来。”何如初皱起眉。

        “没事，逗他玩玩儿。”狄嘉笑嘻嘻道：“待会儿我去找下劳动委员……先吃饭去。”

        下午江余霞没看见成绮。

        陈星腾一直劝他跟成绮道个歉，虽然成绮是校霸，但他从来不欺负同学，看着冷，其实挺好说话，好好道个歉这事儿应该就能过去。

        江余霞也想跟成绮接触一下，结果这人直接逃课了。

        下午是班主任的课，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问了成绮去向后就自顾自开讲了。

        窗外有一棵榕树，应该已经很有年纪了，枝桠伸到了窗口，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细碎的光斑落在江余霞清隽的侧脸上，乔意晴转头想要跟他说话，看见这一幕，呆了呆。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同桌，长得那么好看。

        “江同学。”乔意晴道：“刚刚劳动委员说今天该你值日了。”

        江余霞念得不是普通高中，没有值日这种东西，顿了一下：“值日的话，是做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乔意晴连忙道：“就是把黑板擦干净，然后检查风扇电灯有没有关，卫生的话明早上阿姨会来打扫的。”

        “你要是不会，我可以留下帮你。”

        学校十点半才下晚自习，乔意晴是走读生，女生太晚回家很危险，江余霞道：“不用麻烦，我会处理好的。”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江余霞擦干净黑板，留到最后一个检查电灯风扇，刚要出门，就听“嘭嘭”两声，教室的前后两道门一起被关上了。

        站在黑暗里的江余霞：“……”

        他轻叹口气，上前拉了拉门。

        教室门是那种老式的、用铁链锁住的门，从里面根本没法打开，但也正因此有点缝隙，江余霞可以听见外面人小声说话：“让他喜欢举报，在教室里好好待着吧……走走走，去买雪糕吃。”

        是白天见过的，成绮的小跟班之一。

        江余霞抬手打开教室的灯，而后慢条斯理的坐回自己位置，拿出书来翻看。

        有些知识点他忘了，正好可以重温看看。

        ……

        成绮的下午的兼职是在一个奶茶店打工，晚上是给一个小孩儿补习物理，这年头大学生家教到处都是，一般很少有家长愿意找高中生，所以成绮价格收的很低。

        小孩儿脑子里只有王者农药，计算英雄开大时机挺准，做小球运算就两眼发黑，他母亲还坚决认为自己的儿子很聪明是成绮没有教好，从别墅出来的时候，成绮思索着这份工作估计是要吹了。

        他打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勉强能骑的自行车的锁——其实这车不锁也没事儿，拿去卖废品人家还嫌懒得抗，但这辆车是成绮十二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他很珍惜，所以想让自己的自行车也感到被珍惜。

        骑车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学校，成绮看见狄嘉和何如初坐在马路牙子上啃冰棍儿，啧了一声，脚一蹬地面人力刹车，看着这两人：“这么晚了，两位少爷干嘛呢？”

        狄嘉嘴里叼着冰棍儿手里捧着手机，看见成绮立刻哇了一声：“绮哥你来的正好，赶紧帮我打，我被捶成孙子了！”

        成绮没接手机，“这都快十二点了，还打游戏？等会儿你妈就来打你了。”

        屏幕暗下去，己方水晶被推平，何如初：“……草，我再跟你打游戏我是狗。”

        狄嘉呸了一声：“说的你打的多好似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还好意思说我？”

        他把手机揣兜里，看看漆黑的天幕，咦了一声：“我在这儿干什么来着？”

        何如初跟他对视一眼，狄嘉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草，那小白脸还关着呢！”

        ……

        这会儿学校大门早关了，只能翻墙进去，狄嘉吭吭哧哧翻进去，小跑着跟成绮解释：“我真只是想关他半小时吓吓他……结果跟何如初在外面打游戏忘记了，没想关他那么久的。”

        成绮没说话。

        何如初：“虽然是关的久了一点，但那不是江余霞先针对的你吗？”

        成绮顿住脚步，转头看着两人：“你们待会儿，给人道歉。”

        狄嘉有些不乐意：“他都没跟你道歉。”

        “我打架是我不对。”成绮冷淡的说：“他看见了，举报我，是应该的。”

        “草，那还不是那些人……”

        “好了。”何如初眼神示意狄嘉：“别说了，绮哥不是说以后别提这事儿吗？”

        狄嘉气的脸通红，站住脚步：“不行，除非他给绮哥道歉，否则我不干。”

        何如初看看他，又看看成绮，咳嗽一声，道：“绮哥，这样吧，你先去把江余霞放出去，我两明天给他道歉成不？”

        成绮接过钥匙，嗯了一声。

        他本以为江余霞这样一看就娇生惯养的人被锁在教室里两个多小时应该已经要被吓疯了，结果打开门的时候，只见江余霞坐在位置上，正认真看一本奥数题。

        成绮：“。”

        江余霞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教室里灯光明亮，窗外却昏暗一片，江余霞的眉眼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他瞳色和发色比之常人都要浅淡一些，眼睛是一种漂亮的琥珀色，灯光流转之下清冷又多情。

        不知怎么的，成绮觉得江余霞这一眼，没有怨恨憎恶，反而带着种长辈看不懂事小辈的无奈纵容。

        成绮：“？”

        “你来的正好。”江余霞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回桌洞里，站起身道：“我有事跟你说——关于举报你打架的。”

        成绮面无表情的走到江余霞面前，少年高大的影子几乎整个儿罩住了江余霞，“说。”

        江余霞仍旧从容，思忖了一下，说：“的确是我跟教导主任举报你打架斗殴的，而且专门只拍了你一个人的照片。”

        “……”成绮扯起一边唇角，冷淡的：“所以呢？”

        “你这是，挑衅我？”

        江余霞摇摇头：“我只是跟你解释一下我这么做的缘由。”

        他站起身，眼睛里映出成绮刀凿斧刻一般俊秀的脸，弯起一点眼角，说：“我举报你，是因为你成绩下滑的很严重，之前每次考试，你都是第一名，我怕这些事会影响到你的学习成绩。”

        成绮没说自己是缺考了英语才掉出去那么多名，“你是我什么人？用你操心我的成绩？”

        江余霞：“现在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但是将来不一定。”

        他认真的看着成绮，说：“成绮，我喜欢你，所以想跟你考同样的大学。”

        “……”

        “呲啦——”一声刺耳的桌子拖拉划过地面的声音响起，成绮狼狈的撑住桌面，耳朵脖子红成一大片，不可置信的看着江余霞：“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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