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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镭钵街。

        横滨的混乱之源,  是几乎看不见光的地方。

        新鲜的血腥味从镭钵街弯弯绕绕如同鱼肠的小巷中飘出来,估摸着又是哪个受了重伤,慌不择路的倒霉蛋,一头扎进着最危险的地狱,  瑟瑟发抖的舔着毛,  祈祷着不要有狩猎者发觉他的存在。

        可惜,  这里是镭钵街。

        受伤的人,  是连孩子都能杀死的肥羊,他们随身的东西,身上的衣服,  甚至身上的肾脏,头发,  都是稀有的资源。

        雷德是个从俄罗斯逃到横滨的通缉犯,  曾在缅甸做雇佣兵,  身手还不错,因此,在镭钵街拥有了一块还不小的地盘,  手下也有几个小弟,  他驱赶了闻着血腥味前来的其他苍蝇,狞笑着看向被破旧的铁板完全遮挡了的小巷。

        “希望是个肥羊,我先进去,  等会别的兄弟带箱子来了,再把人送到黑医的诊所取器官。”雷德嘱咐小弟守好外面:“尤其是那帮胳膊上系着腕带的小鬼,别让他们进来。”

        黄毛的小弟询问道:“如果他们搬出羊之王呢?”

        这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的,哪怕是脑袋不太灵光的小弟,  也想到了羊的人的说辞。

        “我们的同伴受伤失踪了,  我们怀疑他在里面,  快让开。”说完后,再趾高气扬的晃一晃胳膊上的布条,年纪不大,却是有恃无恐的耀武扬威:“你想被重力碾碎吗?”

        用这个借口,羊的小鬼侵占了多少资源,小弟都不敢给雷德数。

        雷德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别那么多废话,拿点钱把人打发走就行了。”

        一套器官价格不菲,要是被羊的小鬼遇到,他们最多拿个不值钱的衣服就收手,白瞎好货要不是羊之王,那群小鬼早完整的,不完整的分两套被人买到海外了。

        小弟只好连声低头说是,看着老大的背影被黑暗吞没,小弟任劳任怨的站起岗来。

        “还是个尤物。”小巷里传来雷德略带惊喜的声音:“深田。”

        名为深田的小弟赶忙应了一声。

        “你走远点。”雷德嘿嘿笑了两声,带着些猥琐:“叫他们不用来了,人还是活的,我亲自带回去。”

        随后,小巷里传来几声挣扎的绝望的女声,以及尖叫刚出口,被捂住嘴的闷哼。

        受伤的是个漂亮女人?

        小弟不由在心里羡慕老大的艳遇,但他不敢有别的心思,听话的点点头,向外面挪了十几米,随后拿出对讲机,让来收拾尸体的其他人不用来了。

        讲完话,刚把对讲机收回口袋,转过头,却被一张放大的脸吓的一激灵,那人单手拖着下巴,清秀漂亮的脸上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微微弯着腰。

        小弟僵在原地,后脑被抵上一个冰冷的枪口。

        “老实点。”不知道何时跟上来的粗狂黑西装的男人说着。

        条野采菊直起腰,空气中腥甜的血腥味,和某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和镭钵街几乎发酵的阴冷的腐烂气味交杂在一起,让条野采菊心情不悦,他冷冰冰的询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心存侥幸的小弟余光却突然撇到身后,有莫约二十几个黑色西装的壮汉,手里都端着冲/锋/枪,心里仅存的侥幸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这么多人,不会是港口黑手党、高赖会那几个庞然大物的人吧被吓傻的小弟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巷子里,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刚才,有人发现这里面有个受伤的女人,然后老大老大进去了。”

        完了,那女人不会是眼前这人的马子吧

        女人?

        条野采菊挑起眉。

        巷子里分明只有两个男人。

        一个惊慌万分,后悔、绝望,一个淡然冷戾,甚至带着些对周围环境的厌弃和不耐。

        想起秋山竹晚那口出神入化的伪音,条野采菊吩咐部下守好外面,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秋山竹晚在搞什么。

        越往里走,环境自带的青苔和雨水腐烂的气息就越重,新鲜出炉的血腥味也是。

        条野采菊用异能散开身形,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脸颊边蹭上一团血污的少年坐在墙边一块石头上,披风和好像在鲜血里浸泡过的白色衬衫就这样丢在脏污的地面。

        他赤/裸着清瘦的上身,身上暗红的旧伤不计其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手臂和腿上还在冉冉流血的新伤,伤痕连贯流畅,好像雕刻家、艺术家的杰作,配上柔软的发丝,清秀的面容,又像是祭台上被精心装饰,准备引诱恶魔的血淋淋的羔羊。

        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欧洲男人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脸着地,就在少年脚边,正是刚才走进巷子的雷德,他身边还堆了一堆东西,枪和枪袋、几枚硬币、子弹、钱包、亮晶晶坠在铁环上的钥匙。

        秋山竹晚表情冷淡,一只手软绵绵的低垂着,用另一只手抓着布条,沾了不知道从来打来的一小桶水,擦拭着身体。

        虽说是夏季,但镭钵街从不被温暖光顾,低于地平线的凹陷街道常年空气冰冷,沾在布条上的水融合了更粘稠的血液,几乎是天然的降温机器,少年即刻打了个寒颤,随后,倔强的继续擦拭着身体。

        他想把自己擦干净,却越擦约多,那么少的水,怎么擦的干净那么多血。

        那根本不是战斗能受的伤,更像是什么有特殊嗜好的人在漂亮少年身上余兴的杰作。

        除了鲜血,秋山竹晚身上并没有别的味道,没有和人战斗后的味道,肌肉状态也很放松,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伤都是他自己弄的。

        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弄伤自己?

        处于粒子状态的条野采菊莫名不悦,心底涌起一个荒诞的念想。

        因为他听见了秋山竹晚的心声。

        那是看着自己,却好像看见了下水道腐烂的老鼠尸体一样的厌恶、反胃、恶心。

        秋山竹晚那么乐观元气的人。

        带着一身伤,在这种地方拼命的想弄干净自己。

        舞台剧表演

        条野采菊突然想到了这个名词。

        他听mafia的同僚说过,在一些地下场所,有专门的表演,还会有缺钱的漂亮男女去录制定制影像然后在影厅播放,两者都能获得极高的报酬。

        和秋山竹晚初遇时,少年也说过:“地下难免有些客人有特殊癖好,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之类的话,记得他当初的心声是带着淡淡厌恶的。

        “你就那么缺钱吗,竹君。”

        听见带着些火气的声音突兀响起,秋山竹晚惊愕的抬起头,在反应过来出声的人是谁后,平日引以为豪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识用胳膊遮住身体上的伤:“条野大人?”

        什么缺钱?

        条野采菊向秋山竹晚的方向走去,皮鞋踩在地上的披风上,‘叽咕’的沾满了液体的布匹被积压出水声,石板地面如海绵般急速吸收了溢出的血液,空气中腥甜味道更重。

        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条野采菊心底烦躁,面上却不显。

        秋山竹晚看着面色不善的条野采菊,心里先是兵荒马乱的勉强调整好了心跳,随后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他的异能【伪装档案】是操纵五感的异能。

        能将别人施加的伤害转移,自然也能将自己身上的伤害转移。

        秋山竹晚从兰堂家抄近道暗巷来到镭钵街,也是为了钓个

        能心安理得的当那些伤的载体的倒霉蛋。

        只是为了对付超越者,这次秋山竹晚对自己下手实在重了点,血流的太多,浑身都是,让秋山竹晚回想起了些不算美好的回忆。

        当年,因为那名知道公安情报的m16特工被捕,无法营救,秋山竹晚便得到了灭口的指令。

        他在组织的爪牙面前卖乖周旋,得到了审讯的资格。

        秋山竹晚看着那位挂在墙上,被琴酒从组织里揪出来,伤痕累累的卧底前辈,对着对方震惊审讯者是个年幼孩童的痛心疾首的目光,拿起了血淋淋的肮脏审讯工具,还要笑着对乌鸦们说:“交给我吧”。

        那次没问出多少情报反倒弄死了卧底的审讯任务后,秋山竹晚被琴酒处罚,关在了由他一手缔造,还没收拾的刑讯室里,关了三天。

        湿漉漉的衣服,窒息的血腥,无处安坐的残肢断臂的地狱,又饥又渴的胃部疼痛和嘴唇干涸。

        想起那次过往,秋山竹晚不适的抿了抿唇,胃里一阵翻涌,他强迫自己回神,把注意力放在分析当前的事情上。

        刚才就是这样。

        他沉浸在过往不适的回忆中时,条野采菊就出现了。

        事件跳转的太快,信息只有一句‘你就这么缺钱吗’,让秋山竹晚大脑转不过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根据事情发展搭配上适配的心跳和情绪表演。

        按照已知情报捋一下,他受伤了,然后条野采菊生气了。

        这不符合逻辑啊!

        秋山竹晚这副混乱且不在线的茫然样子,在条野采菊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

        白发的少年唇角的笑更阴冷了,那气势好像要把眼前的少年生吞活剥一样,趁着mafia的一身黑色西装,升满了青苔,就差把‘适合杀人抛尸’写在墙上的巷子,让人瑟缩。

        秋山竹晚脑瓜子更混乱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是就是心虚的向后一靠,凹凸不平,湿滑的石头咯的背生疼,然后他想先站起来,奈何一时忘记自己一只手废了,没支撑住,眼看着就要跌倒。

        条野采菊下意识接住了秋山竹晚,用力把人捞了起来,结果因为多了个人的重量,惯性的被带到地上。

        另一人因为突发状况,在本能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低着,毛茸茸的发丝,蹭的下巴痒痒的,对方惊慌之余抓住救命稻草的如释重负的喜悦心声,和肌肤相触的温柔在他心底一同交织,融化。

        秋山竹晚:?

        接住他干啥,他能在落地前反应过来起身的。

        在对着条野采菊的胸口呆滞了几秒,好好欣赏了一番昂贵西装的布料纹路,秋山竹晚才意识到两人现在处于什么尴尬姿势。

        救命

        秋山竹晚连疼痛都顾不上了,慌乱从条野采菊身上起来。

        他可不想若干年后,后辈们的教科书上,教官语重心长的指着某军警因为光着上身扑倒上司而卧底失败的案例讲反面教材。

        条野采菊:

        他看着伤痕累累却丝毫不受影响,身手利落的远离他的秋山竹晚,莫名被气笑了。

        “真是狼狈啊,竹君。”他突然凑近,抬起秋山竹晚的下巴,唇角微微勾起,在少年转为惊愕的心跳声中,一字一句,带着嘲讽和轻蔑说道:“堂堂稻川会干部的直系部下,跑去做那种工作,你就那么缺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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