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家

“嗯，这是……上岸了？”楚先生睡睡醒醒，等日落的时候喝了最后一碗药，再睁开眼时却是发现自己已经在客栈中。

        “日落前我们已经到了客栈，要在这住两日，以仁之薇他们估计应该也到了。”杨青辞正好收起念庭兰。

        楚先生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会睡得那么死？”

        “怕你觉得累，我在下午的药中加了安神的药物。”杨青辞解释道，然而楚先生却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会没有和我说过？”

        杨青辞更是轻描淡写：“李大公子说，这些日子我看护你的身体可以自行斟酌下药。”

        杨青辞把自行两个字加重念出来，楚先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久病成医，楚先生自己也知道药理，李大公子每次用药后，他都会过目。因为他要时时保持清醒，像安神除非逼不得已，都不会用，甚至有时候还逼着李大公子改药方，为此李大公子怨念极深。

        但是现在杨青辞先斩后奏，楚先生却是毫无办法。

        杨青辞继续淡定道：“我让人熬了鸡丝粥，你先喝一点。”

        楚先生：“……好。”

        一盆鸡丝粥端上来，放在楚先生的床案上。杨青辞舀了两碗，一碗放在楚先生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又取出几碟小菜。

        楚先生捧起自己的一碗：“你怎么也喝粥？”

        “晚膳不宜多用，喝些粥正好。”杨青辞熟稔得夹了点小菜伴着粥吃，楚先生一时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平日里就是这么吃的，还是为了迁就他。于是也夹了一筷子小菜，一起吃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比平日你多吃了一些。

        “有点撑。”楚先生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肚子。

        杨青辞把碗筷收拾起来交给下人：“你吃这么一点粥就撑了？”

        楚先生无奈得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的身体走路也没办法走，消食都消不了。杨青辞看着他的样子，好笑得出主意：“我替你揉揉肚子？”

        理智上楚先生觉得这个提议有一些怪异，但是感情上却是不想拒绝，于是半推半就得解释。杨青辞柔软的手轻轻得放在楚先生的腹部。楚先生是真的瘦，便是有些吃多了，肚子也没有丝毫鼓起来，杨青辞隔着意料感觉自己似乎都能摸到他的骨头，下手不由自主得变得更轻。

        此刻杨青辞有些心疼，但是楚先生只觉得心猿意马，一股从未有过得躁动涌上心头，好久才沙哑着嗓子道：“好了。”

        “嗯？”杨青辞回神，“你嗓子怎么了？干得难受，我再去给你煮一杯梨水？”

        楚先生敷衍得嗯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异常。

        一杯梨水喝下，楚先生恢复正常，又沉沉得睡去。杨青辞看着他略显苍白的睡意，不由自主得皱起眉。楚先生的身体如今看起来似乎还好，她和李长松都避而不谈接下来的治疗，只是精心将养着，因为两人都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一次，杨青辞对自己学的相知心法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她平日里对相知心法的学习还不够用心，如今才会毫无办法？当今世界，传闻李家老爷子是不出世的神医，此去杭州，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杨青辞和楚先生在客栈等了两日，杨以仁他们才姗姗来迟。长云虽然跟着他们到处游玩，但还是心心念念自家先生，终于看见楚先生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再见楚先生，他莫名觉得有些不一样，还没有等长云想出哪里不一样，王之薇先说出口：“楚先生今日穿这身衣服，倒是很帅气啊。”

        往日楚先生都穿黑色或是灰色的衣裳，今日却穿了一身浅青色绿竹长衫，头发也用绿玉竹发簪挽起，显得格外得儒雅俊朗。

        王之薇忍不住再次感叹：“楚先生这样子，若是去了徽山书院必定将那些女学生都迷倒。”

        青海绕着楚先生转了一圈，眼睛一亮：“先生这样穿好好看！”

        这身衣服是杨青辞挑的，楚先生素来不在意吃穿住行，平日里穿黑色灰色，也是因为方便，今日杨青辞让他穿这一身，他没有想太多，被王之薇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踌躇：“这身衣服是不是太容易弄脏了？”

        王之薇听了忍不住一笑：“脏了就脏了，我们还缺这点衣服钱？”

        李大公子顺手就给楚先生把脉，边把脉边倒：“你穿这颜色不错，像个年青人，不像你平时穿的，让我都以为你年纪比我还大呢。”

        怕楚先生被几人说得以后都不穿别的颜色衣服，杨青辞笑着岔开话题：“你们这几日玩得怎么样啊？”

        提到这个，青海就开启了话匣子，连路边看到的野花都忍不住描述了一遍，长云在一旁插嘴补充。楚先生微笑着听两个小孩絮絮叨叨，心中忍不住想，连一向稳重的长云都如此兴奋，看来还是他平日里拘束他们多了。

        众人又休息了一日，继续往杭州出发，一路走走停停，若不是后面天气越来越冷，几人冷的根本不想出马车，一行人怕是永远都走不到杭州。

        “往年江南没有这么冷吧？”王之薇不确定道。

        杨以仁倒是不觉得：“往年冬日我们都不出门，自然不会感觉到冷了。”

        虽然坐在马车里面，但是王之薇已经套上了裘衣：“我以后再也不在冬天出门了。诶，长云，又在想你们家先生么？”王之薇看见旁边的长云在发呆忍不住道。

        长云皱着小眉头，刚要说话，青海就插嘴：“你就放心吧，你还担心青辞姐姐照顾不好先生么？”

        几人都被青海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长云，你听听青海的，以后你可要习惯啊！”

        长云也跟着笑：“青辞姐姐和先生在一起，那真的是太好了！”

        王之薇想到什么，促狭得眨眨眼：“你们说青辞和楚先生在前面那辆马车干什么？孤男寡女，干茶烈火~”

        杨以仁无奈，虽然王之薇是在开玩笑，但是这里还有两个小朋友呢！“楚先生还病着呢，你想能发生什么？”

        王之薇撇嘴，掀开绒布窗帘：“是不是到西湖了？”

        杨以仁凑过去看了一眼：“快到了，这条路一直往下就倒李家了。”

        “我听先生说，西湖雪景很好看，什么时候还能下雪啊？”青海兴奋道。

        “这得看老天了，江南冬日很少下雪。”杨以仁道。

        “好吧。”青海失望，但是想想能到西湖玩还是很开心。

        几人唠着唠着，马车就停下来了，王之薇打开马车门跳下去，惊住了：“这么多人？”只见李家大门前，老老少少站满了人，站在中间的正是李家的活神仙，李老爷子。“不用李老爷子来迎接我们吧。”

        “你想多了，人家是来迎接楚先生的。”杨以仁无奈道。王之薇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心中一怂，赶紧躲到杨以仁身后。

        “爹，我回来了！”李大公子从另一辆马车中出来，大大咧咧得上前，谁知李老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往中间的马车走去。“楚先生？”

        “老爷子。”楚先生被人半抱着下了马车放在机关椅上，朝李老爷子拱拱手。“多日不见，老爷子身体可好？”

        这几日楚先生虽然一直在马车上休息，但是还是经不住舟车劳顿，脸色惨白得吓人，李老爷子自然看出，大手挥出一条路：“不说这些客套话，先进去休息！”

        李老爷子发话，李家众人赶紧上来帮忙，直接架着楚先生的机关椅进了李家。李大公子被众人挤得直接挤到最后面，只能尴尬得摸摸鼻子，看看杨以仁他们道“我带你们进去吧。”

        快到院子的时候，老爷子将围观的来家人都赶走，就剩下一些人跟着进院中。李家早早就将楚先生的房间准备好，就安排在李老爷子的院子里，方便老爷子直接照顾。所以楚先生直接被送到。这间房特意装了地暖，不生炉火就宛若在春日。

        李老爷子中气十足得站在房中指挥：“你先把雪竹衣服脱了，穿这么厚，寒气还没除，热病又来了。”

        “热水！老早就让你们备好的热水呢？”

        “李长松，你站那干什么？赶紧把针拿出来啊！”

        杨青辞看李老爷子的架势，显然马上要开始医治了，正准备退出房，李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又传来：“你是青辞丫头吧？”

        “——是。”

        “听说你琴弹得不错，先坐到这里。”李老爷子划了一片地方，杨青辞马上乖乖得过去，而杨以仁他们则被毫不留情得赶走。房内经过短暂的混乱，马上就各司其职，井井有条。李老爷子亲自坐在楚先生旁边，一手接过李大公子递来的银针，一手把着脉，竟然单手施针，一针接着一针，竟是跟着杨青辞的音律走，没有丝毫停歇。大家一直传李大公子医术高明，高就高在一套针灸上，今日一看，却只学了李老爷子一半。

        杨青辞一曲结束，老爷子的针竟然一根不多，一根不少得施完了。末了，李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睡过去的楚先生，轻声道道：“小丫头的琴真是不错，比我这不孝子强多了！”

        本来还有些自负的杨青辞，看老爷子这一手的银针，顿时自愧不如：“老爷子谬赞了！”

        李老爷子摆手：“你问问我这孽子，老朽这辈子有说过客套话么？”

        李老爷子左一口孽子，右一口孽子，喊得李长松恨不得马上躲出去，但是老头子在，他一步也不敢动，只能尴尬得喊了一声：“爹——”

        李老爷子一点都不想理李长松。老爷子前半生醉心医术，中年时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便是李长松，作为长子，李长松继承了老爷子的医学天赋，但是却是最不服管教，李老爷子没少为他的事头疼。“接下来的药你准备怎么用？说来听听。”

        提到这些李长松也马上进入状态，沉思一下，就报出一个个药名。李老爷子边听边抑制住自己点头的冲动，等他报完了才冷哼一声：“还算有长进。”

        李长松忍不住一笑，老爷子丝毫没有改药方，显然和自己是想到一处去了。“爹将楚先生安置在这间房，想必是想给楚先生用汗蒸之法，这一副药可以打通经脉，利于汗蒸。”

        李老爷子被猜透心思，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好，又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还在这站着干什么？熬药去啊！”

        李长松：“……是。”

        李老爷子看着李长松灰溜溜得走出去，本来硬挺的身子抖了一下，杨青辞快步上前扶住他，小心道：“李老爷子，你怎么了？”

        李老爷子和蔼得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年纪大了，都正常。”

        杨青辞看李老爷子的表情不似作假，松了一口气：“老爷子要不回去休息？”

        “老夫是要回去了。”李老爷子拉着杨青辞的手走到门口，叨叨絮絮道，“小姑娘，我看着不错，要不是你和雪竹这孩子在一起，不然还能配长松。诶，这两个孩子啊，单着单着，最后还是雪竹先有老婆了，真真是孽子，干什么都不行。”

        杨青辞无奈得听着老人啰嗦，听到后面更加哭笑不得。守在门口的青海长云看见李老爷子走了，马上冲过。“青辞姐姐，先生是不是好了？”青海星星眼得问。

        “哪有那么快，不过总会好的。”杨青辞笑着道。

        “是啊是啊，先生一定会好的。”青海开心道。

        长云闻言，也跟着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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