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听琴

苏邢推着楚先生跟在杨二文后面，忽然开口：“这路，是原先就有的？”苏邢诧异得发现这条小路竟然不是寻常人家中好看的石子路，意外得平整。

        “不是，这是小姐特意吩咐人铺的。”杨二文道。

        苏邢不在意得感叹：“倒是很适合推机关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这句，楚先生敏感得觉得，这路就是为自己修的……“咳咳咳。”

        “大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楚先生艰难得岔开话题，“这些是桃树？”

        “是的，刚刚移植过来，等来年春天就能开花。”湖边几乎都种满了桃树，若是来年春天开花，倒是难以想象是多么美的场景。

        楚先生点头，忽然想起那日闻到的杨青辞身上的味道，这似乎就是桃花味？杨姑娘原来住的地方是桃花满地么？那应当很美吧。

        绕过前面的湖面，后面就是主屋厢房。房屋看的出还是京都建筑的风格，但是细节处已经满满是江南园林风格。

        “这琴不是杨姑娘在弹吧？”苏邢问。走进，几人都听到一阵琴音，但是这琴音中传来的内力却是浅薄得多。

        杨二文点头：“是，这应当是小芍弹的。”

        “小芍？”苏邢奇怪，“杨姑娘的弟子？”

        杨二文摇头；“不是，小芍和我一样，本是江南杨家的奴仆，现在跟在小姐身边。”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奴仆，怎么会一样的内功心法？”苏邢愈发不解。

        杨二文含笑不语，这其中缘由怕是别人都无法理解，他若不是和小芍一样，他也无法理解。

        楚先生安静得停了一会儿，评价道：“应当是初学者，一个初学者，能弹到如此程度，天赋不错，平日里也刻苦。”

        楚先生一恍神，苏邢已经推着他绕过了屏风，屏风后面，杨青辞正站在一个小女孩身后含笑着望着他。刹那，楚先生的呼吸乱了，但又马上平静。

        “雪竹，好久不见啊。”杨青辞含笑道。

        楚先生：“……好久不见。”

        杨青辞前面的小芍本来还在练琴，闻言，诧异得停下来，小心翼翼得打量着来人，楚先生还是一身灰布衣服坐在机关椅上，穿的还不如杨二文华丽，但是他温和的眼神仿佛能包容一切。杨芍心中惴惴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楚先生么？小姐唤得如此亲密，应该关系很好吧。

        屋内安静了片刻，还是有下人进来禀告宾客都到了，才打破了宁静。

        杨青辞点头，朝杨芍道：“稍微收拾一下去前面吧。”杨青辞顿了顿，回头又和楚先生道，“雪竹，你身体不适，外头人多又热，我就吩咐人把你带进来了。”

        楚先生干咳一声，岔开话题：“杨……，你今日请这么多人来是为何呢？”

        杨青辞将念庭兰背在自己身上，自然得从苏邢手中接过楚先生的机关椅，苏邢也毫不挣扎，顺势就让到了一边。

        “李大公子说我的琴音能治病救人，调养生息，应当让更多人听听，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杨青辞道。

        楚先生摇头，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绝对不是杨青辞这样做的理由。“我看你请的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想必不仅仅是如此吧。”

        杨青辞含笑，没有多说，楚先生正要继续追问，几人已经到了前面的水榭，再往前走便是湖心琴台了。

        绕湖一边的回廊中已经都坐好了人，楚先生一眼看见了坐在湖左边的林贵妃、赵德妃。那日，楚先生和杨青辞出章台宫后，林贵妃后脚也出了章台宫，可谓丝毫都没有给荡帝面子。没想到林贵妃和赵德妃竟然也来了。不过再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杨青辞相邀，有谁会不来呢？

        “姐姐，青辞今日请这么多人来是为了哪一出？”赵德妃拿着扇子轻轻扇了一下，看向虽然是夏日还裹得严严实实的林贵妃。

        林贵妃淡淡道：“青辞琴艺高超，我上次与几位伯父提到过，大家都很感兴趣，只是青辞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请到府上，这次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是啊，相爷也是好奇。”赵德妃出自左相一脉，虽然朝中各派互相争斗，但是后宫中几个不同派系的娘娘却相处和谐。“说起来，这还是青辞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呢。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如今京都谁不知道杨青辞呢？”

        谈到这些，林贵妃表情也放松了一些：“都是些年轻的孩子，人还没见过就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了。”

        “噗嗤，山有仙自名，青辞这样的女子放在哪里都注定无法平庸。”

        林贵妃点头，这话她很认同。

        “来了。”

        林贵妃应声看去。琴台连接的水榭，两个女子抱琴走出来。杨青辞今日头戴一顶精致的白色官帽，穿着一件青色的窄袖长裙，外层罩着白色的纱，两肩有两条薄如蝉翼的银丝轻纱直接垂到脚边，当杨青辞走来时，裙边荡成莲花状，轻纱则是微微飘起又落下，复又飘起。单单是杨青辞走得这几步路就让人赏心悦目。

        “诸位午安，青辞今日初搬到新居，多谢各位前来。青辞到长安后，还要多谢诸位照顾。”杨青辞空灵的嗓音传过来，落到每一个人耳边却都是同样不轻不重的大小。杨青辞表达完谢意后，看向旁边的杨芍。杨芍看了一圈四周，收到杨青辞鼓励的眼神才拘谨得上前一步。众人也这才注意到杨青辞身边的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年纪并不大的样子，长发分别扎成两股垂在脑后，发间除了青色的飘带就只有桃花枝做装饰，长裙曳地显得乖巧可爱。

        “这是我同门弟子，名为杨芍，擅音律，特意为诸位弹奏一曲。”杨青辞微笑道。

        杨芍有些诧异，没想到杨青辞介绍她时用的是同门弟子，顿时觉得肩上负担着万千期待。杨芍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在一旁的莲花琴台上坐下，将一把琴放在前面的琴桌上。

        坐在水榭里的苏邢看着杨青辞和杨芍背影，后知后觉道：“这杨芍不是侍女么？怎么成了长歌门弟子？”

        杨二文看着杨芍的背影，心中异常激动，话到嘴边，却只能简简单单道：“是的，小芍是个侍女。”

        楚先生沉默不语，若是没遇到杨青辞之前，杨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是一个普通侍女，可是她遇到了杨青辞，或许这便是杨青辞令人着迷的地方之一。她不在意人的高低贵贱，包容一切，所以她会发光，她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她发光。

        这次杨青辞邀请来的人大多都听过她弹琴，不过这些人今日带过来的家中子女却是没有听过。

        英国公知道来杨青辞这儿，特意带来自己最宠爱的孙女白莺。杨青辞的事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白莺不仅听英国公夸赞过杨青辞，在姐妹中也讨论过杨青辞，因此对杨青辞这个人很是好奇。

        看见杨青辞的第一眼，白莺心中一下子平复了。或许在见杨青辞之前，白莺会以为外面的言论是言过其实，又或是人云亦云，但是见到杨青辞那一刹那，白莺就意识到，怕是京都第一闺秀的赵荣月大概也会叹服吧。

        “不是杨姑娘弹琴么？”白莺看着杨芍的抚琴的架势，有些遗憾。

        英国公也是有些遗憾：“这姑娘不弹么？”

        坐在一边的辅国公拍拍英国公的肩：“老哥哥，不用急，回头我们再找她去听琴。”

        英国公叹了一口气，然而当杨芍的指尖划过琴弦，他的遗憾很快就没有了。

        杨青辞教杨芍和杨二文练武的时候，就发现两人偏科得厉害，杨二文擅长莫问中的剑流，弹琴却是全然不行。杨芍擅长相知心法，对莫问却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两人虽然偏科但是在擅长的领域却都极其有天赋，这也是不过短短几月，杨青辞便让杨芍在众人面前弹琴的原因。

        一曲相知曲，让夏日的炎热都减少了几分，原本还遗憾的英国公眼睛一下子亮了：“这琴音……”

        辅国公意味深长得看了英国公一眼：“或许这世间的琴音有更卓越的，但是却没有琴音比这个更特别的。”

        “之前听你说世上有这样的武功，能将内力融于琴音，还能治病救人，我原本是不信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琴音！”英国公感叹。

        辅国公却是摇头，看向已经离开琴台走入水榭的杨青辞道：“这小姑娘很有天赋，可惜比青辞的琴音还是差了远了。”

        英国公将信将疑，感受着琴声顺着他的筋脉蔓延到内府，将原来的燥热和精神不济都驱散了。英国公疑惑道，这琴音还差远了，难道杨青辞的琴还能更好？

        白莺沉默着听两位长辈的交谈，这琴声干净但是却谈不上有多好，白莺自信自己的琴技就比这杨芍高出百倍，然而杨芍的琴音却是让人说不出得舒服，就像是……不像凡音。

        白莺恍然若失，但又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既然擅琴，那便是在琴上有高低之分，只是如今才明白，人家弹得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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