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歌

杨青辞进宫是乘着不起眼的小轿子进宫，出宫时却是由皇后娘娘贴身的太监总管桂公公亲自送出宫。

        “杨姑娘是有福之人啊，得了皇后娘娘的腰牌，您以后在后宫中只要避着皇上，就无大碍了。”

        “多谢公公提点。”

        桂公公笑眯眯得看着杨青辞道：“杨姑娘不用谢咱家，杨姑娘能得楚先生青睐，必定是有本事之人，以后说不得还要靠杨姑娘照拂。”

        今日杨青辞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楚先生这三个字了，不明所以，只能客气得假笑。

        出了宫，杨青辞又去了礼部蓝大人的府上，将自己打算告诉蓝呈。蓝呈认真听了良久，忽然道：“你既然和楚先生是这等关系，倒是不必这般大费周折，直接告诉楚先生一声，他自会帮你解决。”

        杨青辞原本正在喝茶，一时不注意差点被噎住：“我与楚先生到底是何等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楚先生不是钟情于你？”蓝呈挑眉。

        杨青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会？我与楚先生不过是见了两面。”

        蓝呈两手一摊，一张仙风道骨的脸却笑得暧昧：“这蓝呈就不知道了，消息是风雨楼放出来的，总做不得假吧？”

        杨青辞皱眉：“风雨楼放出来的？”

        蓝呈老神在在：“是啊，这些年，与楚先生能扯上关系的女子，怕是只有你一个吧。”

        杨青辞却不以为然，楚先生不是那种风月之人，这么做到底是何意？不过思忖了一会儿，杨青辞马上就想明白了。楚先生在京都已经相当于一个隐形的帝王，他钟情的女子，怕是荡帝都要给几分薄面，所以她入宫才如此顺利，张皇后更是一见面就赏赐她腰牌。缕清了前后因果，杨青辞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先生的意思，顿时无奈得笑了。

        虽说楚先生为了不坏她名节，特意说是他钟情于自己，可惜啊，即便这样小心维护，女子的名声还是受损。

        蓝呈看着杨青辞从皱眉，变得淡定，最后竟然发出轻笑声，忍不住问：“青辞笑什么？”

        杨青辞摇头：“无事。”

        出了蓝呈的府邸，杨青辞准备回凉园，杨明跟在她后面，忽然道：“小姐今日看来很顺利啊。”

        杨青辞轻快得回答：“有人保驾护航，想不顺利也难啊。”

        “哦？”杨明点头，却是理解错了杨青辞的意思，只以为这保驾护航的人是他家大少爷。

        “都说荡帝荒唐，但是明叔，你看这长安繁华更似从前，而后周也是国泰民安。”

        “我们家大少爷也这般感叹过，但何其有幸后周人才辈出，才有如今一个安稳的后周。”

        杨青辞不知道想到什么，安静得点头，忽然道：“明叔喝酒么？”

        杨明愣了一下：“闲时，会小酌几杯。”

        “如今时日还早，不如我们喝两杯？”

        杨明看向杨青辞，今日为了进宫，杨青辞特意穿了一身华丽的礼服，据说这礼服名叫碧翎叠云，也确实和名字一样，青鸟碧翎飞在重重叠云间，不似人间。所以杨青辞就要穿着这一身碧翎叠云去喝酒？

        杨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杨青辞已经随便找了一家酒家。

        杨青辞不在意地撩起裙摆坐下，吩咐小二上一杯好酒。杨青辞抿了一口却觉得不尽兴。

        “小姐想喝好酒，还是要回家里喝。”杨明也尝不惯这里的酒。

        杨青辞摇头：“无碍，不过是闲来尝尝。”许是今天心情甚好，杨青辞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原本我也是不喝酒的，不过我师门中有一位李先生（剑三长歌门李白），爱喝酒，他酒喝得好，喝了酒诗写得好，剑也舞得好。我们向先生学习剑法，也都沾了他的习性，都会喝点酒。”

        “不知道小姐到底师从何门派，我观小姐行事作风风采无双，是我从未见过的，小姐师门中还有这般杰出的人才……不知道小姐到底师从何门派？”

        师从何门派？杨青辞闭上眼，刹那看到了曾经大唐千岛湖的相知山庄，多少文武双全的人聚于此地，比武切磋吟诗作对，可惜回不去了……杨青辞睁开眼，眼中是一如往日的清丽：“不急，明叔会见到的。”

        杨明还想再问，杨青辞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凉园中可有酿酒的器具？”

        “小姐是想酿酒？凉园中应当是有的。”

        杨青辞点头：“先前老师有教授过酿酒之法，也见过别人酿酒，现下倒想自己试试。”

        杨明对酿酒倒是很感兴趣：“小姐想酿什么酒？我曾酿过杨梅酒，倒是有一些经验。”

        “我想酿药酒。”杨青辞缓缓道。

        “药酒难酿啊，不过姑娘精通药理，定是能成。”

        喝到后面，杨青辞目光依旧清明，杨明已经有些微醺，忍不住叨叨絮絮讲一些往事：“酿酒还是属我一位老友酿的好，只可惜他没我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喝其他酒总是不得劲。”

        想到什么伤心处，杨明打了一个酒盹才道：“家主曾经说，荡帝曾为太子时，礼贤下士，彬彬有礼，也可为一代明帝，可惜荡帝却是不愿束缚，只愿做一个享受极乐的君主。家主说，若是方法得当，荡帝可为一带明君，可是啊，对于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来说，纵然有楚先生这样的人支撑着后周，但已然在水深火热中。”

        “幸亏我爹将我早早得卖入杨家，如今才能安享晚年，可看看我那些童年的玩伴，死死的死，伤伤的伤，真的是人命如草芥啊。”

        杨青辞抿了一口酒，她在长安短短的几天，也能清晰感受到明叔所说的无奈。荡帝聪明，所以前朝有左右相互相牵制，后宫又几大世家女子掌管，安然无恙，但荡帝又荒唐，所以周雨这样本该大展宏图的人却锒铛入狱。纵然荡帝形势不羁，但是安抚好了世家大族，所以他的皇位依旧坐的稳当。

        并不是人命如草芥，而是贫民的命如草芥。

        杨青辞瞬间想到了战火四起的大唐。这是一个千古都未曾解决的问题，不过啊，长歌门的存在或许正是为了这一点：

        儒门有志羁风雨失鹿山河散若星

        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

        喝到后面，杨明竟然大醉了，趴在桌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给自己倒酒。

        杨青辞无奈，四下看看，这家酒家的生意不错，小二忙得停不下来，而酒家对面有一个低调的小铺子，但是杨青辞一眼看出是风雨楼的铺子。

        想了想，杨青辞走到对面的铺子前。

        “这位小姐，不知道您要点啥？”小二殷勤得问。

        杨青辞微微一笑：“你可认得我？”

        风雨楼掌天下消息，便是一个普通的小二也是知道很多，那小二当即会意一笑：“是杨姑娘啊。”

        杨青辞点头，忽然狡黠道：“那你应当知道你们楼主钟情于我。”

        小二：“啊？”虽然很奇怪，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我让你们帮我一个忙便不为过了，你们帮我那个管家带回凉园吧。”

        小二回神时，杨青辞已经踏着月色往回走，凉凉的月光洒在她的披风上，霎时给这件华丽的披风又点缀上了星子：“杨姑……是。”

        风雨楼：

        “大哥，你怎么还不去休息？”白二楼主看着楚先生无奈得出声。

        楚先生摊手：“我不过是浇浇花，你们也太担心了。”

        白二楼主却是不听：“大哥，你所求的药已经让李大公子都不想理你了，这几日李大公子见着我也是眼不是眼的，你怎么还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楚先生无辜得眨眨眼：“长松也就这脾气，过一阵就好了。”

        白二楼主见劝不动楚先生，只能另想他法：“我记得杨姑娘的琴音对大哥的身体有效果，不如请杨姑娘到楼里来弹琴？若是杨姑娘能直接住在风雨楼就更好了。”

        楚先生无奈：“你这是出的什么主意，不知道杨姑娘现在住的院子是谁家的么？”

        白二楼主满不在意：“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何关系，况且杨姑娘也只是暂住，和杨家大少爷到底什么关系还未知呢。”

        楚先生摇头，只觉得白秋堂越说越不着边际：“行了，莫给别人添麻烦了。”

        白二楼主却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世间上哪个女子能让自家这个不近女色的大哥如此庇护？更何况，白二楼主想到刚刚下属禀告的事，打趣得看着楚先生道：“今日傍晚，杨姑娘和凉园的管家去喝酒，管家喝得伶仃大醉，杨姑娘便寻了我们的人，她说，既然我们楼主钟情于她，帮她送人回去也不为过吧？我想着这事与大哥有关，还是问问大哥吧，大哥，您说我们该不该送呢？”

        楚先生七窍玲珑心，哪会不知道白二楼主是在打趣，不过他也没想到杨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夜深了，大哥要去休息了。”

        白二楼主戏谑地看着楚先生似乎很淡定离开的背影，心道，以他留恋花丛数年，片叶不沾身的经验，这里头似乎真的有点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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