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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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我派人收集到的周大人的书信。”
杨青辞抚琴的手一停下，“多谢明叔了。”
“小姐和我这个下人谢什么啊，可惜周大人那份写错的奏章应当是留存在刑部，难以拿出来啊。”
杨青辞低头看杨明收集的周雨的亲笔书信，并不在意：“明叔可调查清楚周大人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吗？”
“这个倒是不难，周大人在长安没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友，只是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事，倒是有几个弟子，但是关系也都是淡淡的。”
“听说周大人出事后，没有人去看过么？”
“是没有，不过他的几个弟子都托人向牢里递过东西。不过也是正常，周大人的几个弟子也不过都是一些寒门弟子，也没多少钱上下贿赂官差，能向牢里递东西也是心意了。”
杨青辞点头。有人说见字如见人，虽然有时候字和人不一定是一致的，但是字中总是能体现一些做人的细节。
周雨的字，规规矩矩，严严正正，每一个字都异常严苛地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看不到一丝的个性，这样的字跟杨明故事里的那个周鹜远完全不同。
杨青辞放下纸张：“我倒是想见见周大人的这些弟子。”
“这倒是有些难。”杨明皱眉，“这些人虽不是官宦之身，但是都皆有功名，一下子都请上门，怕是太引人注目了。”
“无需让他们上门，远远看一眼便行。”
杨明一思量道：“这倒是好办。如今寒门学子都喜欢在西市的斗花场。”
长安东市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而西市则是三道九流的人物都有。西市往南走就是著名的走马街，斗花场就在走马街的一个小弄堂中。
后周开国两百年，已经传到了如今的这位帝王手中。谥号本该是帝王死后后人根据他身前的功绩做出的评论，而如今这位帝王因为太过荒唐，民间已经戏谑得为他定了谥号：荡。
荡帝爱玩，而且什么都玩，早年喜欢奇花异草，于是京都上下便是七十多岁的老丈人也会养一盆花花草草，然而他们养的花草还来不及开花，荡帝的兴趣已然已经换了一个。而斗花场却并没有因为荡帝兴趣的变化而消失。
后周荡帝爱玩，连带着百姓爱玩。因为君主而兴起来的斗花场，渐渐得变为百姓自娱自乐的场所。有人来卖花的，也有人来逗鸟，甚至还有斗鸡投壶。再后来，抑郁不得志的读书人也在这里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角落。
纵然后周有很多诟病的地方，但却是竭尽所能得包容所有人。
“小姐，这边三教九流的人比较多，小姐小心。”杨明边护着杨青辞走路边说。
杨青辞不在意这些，但也不拒绝杨明的好意。“不愧是长安啊。”
“我们江南也不差分毫。”杨明忍不住马上道。
杨青辞轻笑。杨明也尴尬地笑笑，岔开话题：“咳咳，长安东市那边还有一条青雀街，有时下最流行的丝绸首饰，还有各地的舶来品。小姐得空了也可以去逛逛。”
斗花场是一个近圆形的场地，里面放满了桌子，有人捧着一盆花坐着，有的拎着鸟笼坐着，也有三三五五围成一圈喝茶。
“小姐，买花么？您看看我的兰花开花时香气四溢，买回去做香囊或是放在室内，处处留香！”
“小姐，看看我这盆牡丹，最是富贵了！”
斗篷下的杨青辞含笑摇头。杨明轻声解释：“这些人都是自家种的花，在这买一杯茶，便可兜售一天，名贵品种是有的，但是却要靠眼力。”
“这倒是挺有趣的。买一杯茶便可以兜售一天，亦或是做别的，不知道斗花场幕后的主人是谁？”
杨明皱眉：“我这倒是没有查出来。”
“无碍，能撑得起这个斗花场的人，逃不过京都那几个数一数二的人。”
杨明要了两杯茶和杨青辞坐到一边：“小姐，斜对角的那三个人都是周大人的学生。”
“左边的叫王观澜，右边的是曹尼凭，背对着我们的应该就是陈不移，这三人都是贫困出生但是都还是有一些真才实学。”
杨青辞点头。三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声音很轻，但是凭借杨青辞的耳力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老师被定在秋后处斩。”
“老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呢？早知道我帮老师多校对几遍了。”曹尼凭感叹。
王观澜皱着眉头道：“我还是不相信老师会犯这样的错。老师一直教导我们，身在其位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便是对百姓最好。老师那么牵挂着黎明百姓，定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观澜，我理解你，可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老师也是人，难免会犯小错。是不是啊，不移？”曹尼凭觉得自己说服不了王观澜，于是拉上了陈不移。
陈不移声音低沉：“我也不信老师会犯错，可是这确实是事实，若真是有人故意想陷害老师，但是老师如今不过是一个七品的文书，又有什么值得陷害的呢？”
王观澜眼中有火焰燃烧：“都怪昏君在世！”
“观澜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曹尼凭马上紧张得四处往往，看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观澜兄。”陈不移也语重心长道，“朝中良莠不齐，明主被蒙蔽了双眼，正需要我们提君主拨开那一层蒙住的面纱。”
王观澜嗤之以鼻，却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各地的奇石如今都运到京城了，不过还是都没有超过右相进献的那块仙女石。”
曹尼凭感叹一声：“也不知道右相从哪里找到这么大的一块石头，还天然就是仙女的样子。我听人家说，那块石头上的仙女可真的是栩栩如生，宛若人工巧匠雕琢上去一样。”
“右相是财相，能找到这么一块奇石也不难……”
接下去三人就聊起朝堂上的事情，杨青辞也没有认真听下去。
杨明念叨着查来的信息：“这三人最贫困的要数王观澜，其次就是陈不移，曹尼凭家境好一些，几人孤身到京城，都受了周大人指点，彼此也志趣相投，所以关系也不错……”
“家境贫困……”杨青辞低声道，“家境贫困想来是用不上上等的徽墨。”
“那是当然，如今学子都推崇徽墨，原来就比较贵的徽墨价钱已经被炒上天价，权贵人家才用得起徽墨，清贵之流有些也会去买一块徽墨。。”
杨青辞点了点陈不移：“他用过徽墨。”
杨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陈不移，只觉得不过是一个普通书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青辞缓缓道：“他们这样的书生孤身到京城，生活上的事都靠自己，所以你看他们衣衫都是洗的泛白，袖口还有一些墨汁。”
杨明有些明白了：“小姐是从陈不移袖口的墨汁看出来的？”杨明心中惊叹，这一份眼里和见识绝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甚至大少爷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他袖子上的徽墨显然比其他墨迹要新些，应当是最近用了。穷苦出身，老师刚下狱，得了一笔钱，做为一个书生，其他都能忍住，却是忍不住买一块上好的徽墨用用。”
杨明马上反应过来：“我这就让人去查陈不移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杨青辞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道：“为何不直接问他？”
傍晚陈不移和王观澜、曹尼凭告辞，回到家中没坐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
陈不移没什么犹豫就去开门，然而门外却不是他以为的邻居和是好友，而是一位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小姐。
“不知小姐找谁？”
杨青辞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小姐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叫陈不移，我没有找错人。”说罢，杨青辞带着杨明往里面走。
陈不移想阻止，但是杨青辞格外出尘的气质和不为所动的举动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杨明打量了一下，除了墙上挂着一张前朝张序的字让他多看了几眼，房间的狭窄和晦暗和外头的繁荣仿佛是两个世界。京城很多学子都是住在这样的屋中，但是这样的屋子杨青辞却是不该进来的。杨明皱着眉头把房中唯一的椅子擦了擦，才让杨青辞坐下。
杨青辞好笑地摇头，却是没有拒绝杨明的好意：“陈公子不必恐慌，周雨大人的好友听闻周大人入狱，所以托我来看看。”
陈不移没有因为杨青辞的安抚而放松半分，反而更加紧张。这样一个女子，没有戴着什么贵重首饰，却是从头到脚异常精致，举止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但是一个大家闺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和他的老师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老师的哪位友人？”陈不移冷静问道。
“你老师知道，你倒是不必知道。我今日来此，只是问陈公子，周大人为何被下狱。”
陈不移镇定道：“老师因为疏忽抄录错了一个字，因此才被下狱。”
“哦？”杨青辞淡淡道，“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我们也不相信老师会抄录错一个字，可是事实便是如此，我等也无能为力啊。”陈不移感叹道。
杨青辞却不为所动：“陈公子很是擅长临摹吧？”
陈不移条件反射得一抖。
“与其相信周大人的失误，我倒是更相信是你临摹了周大人的字迹，替换了文书。”
杨明屏住了呼吸，好久陈不移才低着头道：“可惜小姐没有证据。”
“证据？”杨青辞的脸在斗篷里面，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不快不慢得仿佛在画室中喝茶。“刑部的那本文书不就是证据么？”
“纵然你临摹得很像，但是临摹的总归是临摹，书法造诣深的大家一眼便能看出。”
随着杨青辞的话音，陈不移身体都在抖，好久才微微平复。
“可是小姐就算找到了证据救出了老师又如何，他总归还是要被下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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