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与念（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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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一天，六人的小群非常安静。
就像是大家约好似的，没有一个人讲话，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三人的闺蜜小群，都一片死寂。
夏琪坐在桌边，看了好久的试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机响起欢快的声音，提示：[已经学习50分钟啦，快休息一下吧！]
终于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今天爸妈都在上班，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外面的雨停了，但天一直阴着，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再下。
夏琪想了想，还是拉开了书桌第一层的抽屉。
那个写了“易时”的胸牌，躺在最角落的玻璃盒子里……和那块牛奶棒棒一起。
【是不是该问一下啊……】
【真的是表白吗？】
【可如果问了，他说是，之后呢……？】
女孩望着手机上易时的对话框，举棋不定。
恰好朋友圈显示有人更新了。
点开发现页面上，最顶端朋友圈的框条里，尹瀚辰那一群小奶猫的头像格外显眼。
点开，男生果然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两张照片，中间夹着一幅手绘图。
第一张的照片上，是一间窄小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扇窗户，光从外面照进来，能看到粉尘晕染下的光柱。
老人盘腿坐在单人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身上穿着蓝白的条纹衫。
而在中间的那张手绘里，老人坐着的地方变成了船舱的驾驶室。
窗外绽着的千日红与矮藤牵牛被替换成了颜色更加显眼的珊瑚，鱼群在其中穿梭。
老人依旧穿着那身蓝白的条纹衫，只是头上多了一顶海军帽。
朋友圈的最后一张图，老人回头，对着镜头举起右手行军礼。
眼睛里，带着骄傲的笑。
男生这次的文案依旧没有太多字，只有一个海军敬礼的emoji。
夏琪随手点了个赞。
立刻接到尹瀚辰的消息。
“你学好在休息了？”
“啊……算是吧。其实没学什么，废了一天……”
“怎么了？考完试第一天，放松一下没什么。想不想视频？我和爸妈来养老院帮忙，顺带带着一帮小的出来玩。”
夏琪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反正现在题也做不下去，干脆直接点了和尹瀚辰的视频。
接通的瞬间，看见男生的下颌。
夏琪才发觉，少年的下颌线里、微有些隐秘的位置，有一颗浅浅的黑痣。
平时时常低着头不太明显，骤然曝露在摄像头下，一眼就看到了。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该不会在用手机学习吧？”
男生调整好位置，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夏琪才发现自己对着人家的痣看了好久。
嘴比脑子反应快，立刻说：“没有……”
说完才开始后悔。
人家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顺着说不好吗？
懊恼……
好在少年只浅浅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再为难她。
镜头一转，对向了几只在院子里追着小蝴蝶跑的猫咪团子。
“院子好漂亮啊，一出门就能看到海……真好。”
夏琪望着院子外面清澈宽阔的海，轻声感慨。
“嗯，这是西岛自己的养老院，孤寡老人、没有子女的夫妻，或者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但子女没时间照顾的老人，都会接到这边来。以前是大家捐钱，村子里也有很多人过去义务劳动，养老院才勉强维持下来。后来政府接手了，这边条件才好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唔，我刚刚看到你的画了。”夏琪说。
说完才记起来，是因为自己点赞了对方的朋友圈，两人才有了这一通电话。
忙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忘记刚刚给你点过赞……画的很好。”
对面顿了一瞬，而后镜头调转回来。
屏幕措不及防，出现少年的脸。
目光温和却也深邃，像是认真地审视。
“你有一点心不在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孩一怔。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桌上放着的胸牌。
“昨天是高二最后一天，易时……嗯，就是我们一起去上海的那个男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高二结束就要转学了。”
“嗯，我记得他。”
“昨天是最后一天在学校，他……把自己的胸牌送给我了。”
男生疑惑地蹙眉：“送你胸牌？什么胸牌？”
“学校的胸牌，上面写着大家名字的。”
夏琪说。
而后看见屏幕里的人已经滑出去了半张脸，眸子也很认真地垂下去。
忽然福至心灵，问：“你是不是正在查送胸牌的意思？”
屏幕里的人这才正过来：“咳，有一点好奇。”
然后，一字一顿地念：“男孩子送女生胸牌请问是什么意思？可能，也没有什么意思。”
夏琪：……
噗嗤。
其实和她查到的一样。
“是梅子告诉我的，她说校园剧里都这么演。”
尹瀚辰：“……易时喜欢看校园剧？”
夏琪被问得愣住，才想到：易时和她一样，几乎不看剧。
每次梅子他们讨论最新的热播剧，易时都没参与过。
而且，校园剧？他应该更没兴趣了吧。
不等她理清楚，对面的尹瀚辰又出声：“这种冷门的事，百度都搜不到。如果他平时不看校园剧，应该也不会知道吧？你觉得呢。”
这下夏琪彻底被他带了过去。
她抿抿嘴唇，犹豫：“我觉得……呃……那他为什么要送我胸卡？”
少年眉眼低垂着，唇角半压：“我也不知道，这就要问他了。但我觉得你还是别问，如果他真的是表白，你打算怎么回？接受他，和他谈恋爱吗？”
夏琪连忙摇头：“怎么可能？突然就要谈恋爱了，说是……”
“所以我觉得，没有问的必要。既然不想答应，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捅破这层纸。”
“可是……”
夏琪想说，可是自己连送胸卡的意义都不知道，这对易时来说，也太难过了吧。
但少年却忽然正了神色，叫她：“琪琪。”
“啊……？”
“没有可是。”尹瀚辰说：“这其实都是易时自己选的。让你知道意义、不让你知道意义，或者通过梅子来告诉你他的意义……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易时自己决定的。”
他说：“琪琪，如果真的想让你知道，早在送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了。”
他说：“他其实不想让你知道，或者说……即使是知道了，也不想把你们之间的这层纸给戳开。”
少年三两句下来，夏琪已经完全讲不出反驳话。
没错，易时并不想把这层纸戳开。
在自己脱口而出那一句“怎么可能答应”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了。
或者说，易时其实一早就知道：表白一定会被拒绝。
比起“被拒绝，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现在这样的心照不宣，才是更好的。
莫名的，夏琪又记起当初在上海的外滩，少年那一句纵容又无奈的话。
【有时候觉得你挺敏感的，但有时候你又真的很迟钝。】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尹瀚辰，我真的特别迟钝，是不是……”
她望着窗上哗啦啦往下流的雨，茫然。
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是。”
然后话锋一转，声音里却又带出了笑来：“但迟钝也有迟钝的好。我觉得，你可能就是因为从来不想这些东西，才能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学习上。说不定易时就是因为每天乱七八糟的事想太多，才分散了注意力，成绩下滑呢？”
正经不过三秒。
“他是因为要学别的东西，还要参加项目，成绩才下滑的！你不要乱造谣。”
屏幕里的人直摇头：“我才说了几句，就这么护着啊。果然，表过白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
夏琪：“我……哪有！你不要乱说啊！”
少年弯弯眉眼，发出一声气音的笑：“逗你的。”
好坏！
-
解决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夏琪心里轻松许多，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提起刚才没聊完的话题：“你刚刚是把爷爷坐在屋子里的照片画到海里了吗？看起来有点像手动的ps。”
尹瀚辰点点头：“之前和这里的老人们聊天，聊到遗憾之类的，发现还挺多的。就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帮他们把这些都画出来。今天画的这位李爷爷，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征兵的时候没能征上，没当成海军……”
夏琪又把中间的手绘图放大，发现老人身上的条纹衫确实被改成了海军服，肩上还挂着徽章。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难怪你发的第三张图里，爷爷笑的那么开心。”
“这是一个系列，叫《归来遗失》。之前投稿国家美术大赛拿了银奖，估计马上就要公布了。托这个大赛的福，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前段时间联系了我。”
夏琪：“然后……？”
尹瀚辰：“然后，提前许给了我特招名额。”
夏琪：！！！
虽然早就知道尹瀚辰会走特招这条路，但没有想到会是“提前”特招！
“所以你已经确定可以去中央美院了吗？”
天呐！
三个月前他们才约定好要一起去北京，措不及防，对方就已经站在了终点。
夏琪顿时觉得压力好大……
可是又好激动啊！
女孩的表情太惊喜，男生忍笑敲敲手机：“某位同学请你克制一下，因为我还没有确定，你这样让我很尴尬。”
夏琪：“诶？”
尹瀚辰：“特招确实拿到了，但教授对我的文化分提出了要求。”
夏琪：……
文化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尹瀚辰的文化课，应该是一塌糊涂？
“要求多少啊？”
“五百以上。”
才五百。
女孩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只是，一口气都还没呼完，就听见男生幽怨的声音，说：“我前两天做了个模考，咳咳，总分370。”
夏琪：……？？？
三百几？几百七？
阿就……这个分数，真的是认真做出来的吗，请问！
大概是她的震惊过于明显，对面的少年长叹一声：“所以接下来，我也要好好学习了。请了一对一的老师，从明天开始全日制补课。”
夏琪：“……你加油。”
被反问：“就只有一句加油吗？”
夏琪：……
“或许……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啊。”男生立刻回答：“但是……我有一点笨，能不能提前求一个夏老师的原谅卡？”
“什么东西？”
“就是说，如果我反应太慢惹你着急了，看在我脑子不太好的份上，别生气。”
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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