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南京（15）

运动会最后一天，太阳晒到人睁不开眼。

        天气极其闷热，操场上没有半点风。

        夏琪坐在看台上，额头上全是热出来的汗。

        “不行了……太热了。再晒下去我得中暑……”

        梅子一边说着，拿着防晒滋滋地喷。

        薄荷的味道一阵阵飘过来。

        “这才四月吧？我在的地方是南京，不是福建广东三亚吧？就离谱！”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要降温，还特意带了个外套……现在仿佛抱的不是外套，它是一个火炉……热炸！”

        “这么闷，肯定得下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后排的同学们在议论。

        三个小姑娘齐齐抬头，太阳大大的……堪称晴空万里。

        相互对视一眼，后齐声叹气。

        梅子指着夏琪抱着的外套，直摇头：“啧啧啧，你是不是也听信了天气预报的传言？”

        女孩神色一怔。

        掩在外套下的手指一紧，本就被晒到通红的脸蛋，更红了。

        哪是因为什么天气预报啊，是昨天晚上，尹瀚辰给她发的消息……

        原本这几天特别热，每天都是三十几度，大家都换上了夏季短袖校服。但昨天晚上临睡了，夏琪突然接到尹瀚辰的消息。

        “睡了没？江浙明天要降温，你明天记得带个厚一点的外套。”

        男生当时这样说。

        所以今早到操场集合时，她就特意带上了长袖的校服外套。

        哪想到，眼看这运动会都要开完了，也没等到尹瀚辰说的降温。

        夏琪动动已经被校服盖到汗湿的腿……真的好热。

        “要不，点个柠檬水吧……”梅子直接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app：“雪王的冰鲜柠檬水怎么样，半糖、冰。你们俩要不要？”

        夏琪抿抿犯热的嘴唇，连连点头：“我要去冰吧，全塘。”

        倪霓：“我也来一杯，够配送吗？带陈志泽和扬子他们也点两杯。易时那边也来杯吧，一个人在教室学习怪可怜的。”

        梅子自己叽叽咕咕，手指飞快往手机上点：“那给陈志泽来杯加冰的，他这个人，恨不得吃冰块。扬子去冰吧，他不爱喝冰的。时哥……原味奶茶肯定不出错，唔……半糖吧应该？”

        然后把单子截图往六人行的小群里有一发：“一起遭受烈日灼烧的伙伴们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大家！我们，六人小分队，再有最多20分钟，就有冰水可以喝了！同志们，都给我挺住！好日子，在等着我们！”

        获得三位男同学的一致好评。

        然而……

        群里刚放完最后一把烟火，忽然就感觉到一阵清凉的风。

        很短暂，一下下就没了。

        夏琪看向梅子，眨眨眼：“你感觉到了吗？”

        梅子：“……有有有，好像是有阵风过去了……我听说，盛极必衰……别看正午太阳这么大，其实可可可阴了……”

        夏琪：……

        有时候是真想撬开她这颗脑袋，看看里面一天天装的都是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

        刚想翻个白眼，又是一阵风吹过来。

        这次风大的，连操场上的土都给扬了起来。

        整个看台足足沉默了好几秒，之后传来乌乌泱泱的起哄声。

        “哦！哦！起风喽！”

        “啊啊啊，终于！我等一天了都快！”

        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

        引发了半个看台的大合唱：“任风吹任他乱，吹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注

        主席台上，听见校长咳了好几下。接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操场上传来：“看台的同学们安静点儿，表哄唠，表影响运动员们地发挥。跑道的同学们再带快点儿，蛮要下雨唠，一大帮子人等到你们喃，表带大家沰到雨。”

        标准的南京话，讲完整个操场都响起哄笑。

        -

        这阵风足足刮了半个多小时，稀稀疏疏的雨点才终于降下来，混在闷热的空气里，带起一阵泥土的香。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喇叭里换上年级主任的声音，说：“请班主任组织班上同学有序撤离，从一班开始。立刻马上，整队。班长、体委，行动起来！”

        大家连忙站起来，下看台去列队。

        体委扯着嗓子大喊：“都排好了吗！跟我来，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体委和班长一前一后带队，一直带到空旷的地方才散开。

        班主任发话：“行了，自由活动吧，记得晚上回来上自习哈。”

        大家“嗷呜”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梅子接到外卖电话，说奶茶到了，去校门口取。

        陈志泽自告奋勇：“你们先回教室，我和扬子过去拿，到时候直接带去教室大家来分。”

        梅子举起小手，和招财猫似的：“辛苦辛苦。”

        咧嘴，两只眼睛眯眯地笑。

        夏琪把伞递给他俩：“带把伞，一会可能会下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

        扬子迟疑地接过去，推推眼镜，说：“那你们也赶快往回跑吧，別淋到。”

        “好。”

        -

        兵分两路。

        夏琪他们离教学楼并不远，但中途雨还是下了起来。

        三位小姑娘相互对视一眼……

        “跑！”

        然后撒丫子就开始朝着最近的食堂跑。

        倪霓平时锻炼多，冲在最前头，没一会就到了食堂门口。

        梅子和夏琪顶着校服外套，一人揪着一个一角，慢了好大一截。

        “哎，快点快点，蛮就到了！”

        倪霓人还在喘，就开始给她俩打气。

        正好易时从食堂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大塑料袋，看见倪霓，一脸疑惑：“下雨了？倪霓，你怎么在这，不是之前就整队回了么？她俩呢？”

        再一转身，看见躲在校服底下朝这边狂奔的俩小可怜。

        “卧……槽！”

        他骂了一声，把塑料袋往倪霓怀里一塞，打开雨伞就冲了出去。

        夏琪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把伞。

        后知后觉，闻见熟悉的茶香味，才反应过来是易时。

        “你们俩撑这把伞。这谁的外套，都湿了。別穿了，借我顶一下。”

        说完，把两人头顶的外套往自己脑袋上一遮，跑到了最前面。

        梅子眨眼：“时哥怎么在食堂？”

        夏琪扫了一眼里面干净整齐的桌子，说：“在这边学习吧应该……他和班主任申请运动会期间自习。”

        后来和易时沟通过，夏琪才知道，原来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不只是成绩好就够了，最好还要有社会实践、一些与学习有关的研究项目才行，不然没办法在全球上万的候选人里脱颖而出。

        “主要还是分神吧……不适应。以前只需要按照学校安排，按部就班把作业都完成，再自己做做题就行了。有空闲了，还能看看书……现在不行。我得规划好什么时间学雅思，什么时间搞项目，什么时间学学校的课程……就比较混乱。”

        当时易时这么说。

        “哎琪琪，你发什么呆，快走啦。雨好像又大了。”

        梅子揪揪她的袖子，说。

        抬头，看见一身运动衣的男孩子已经到了食堂门口，正朝她们招手：“小祖宗们，有伞也不能发呆吧？这雨再大一点，打伞可就没用了，快过来啊。”

        倪霓把脑袋从塑料袋里给拔｜出来：“你俩快点啊，易时买了超多好吃的，等着一块吃呢！”

        小傻子一样。

        夏琪扬扬唇角，终于动了步子。

        -

        空旷的食堂里，大家分食易时新买的点心。

        香香糯糯的粑粑糕、抹茶红豆卷、香芋麻薯包……

        空气里都是奶香的烘焙味。

        两个去拿奶茶的人，一身水汽地过来：“我俩都快到教室了，结果你们说在食堂。哦对，我和扬子刚才过来的路上，看见车棚那边有一只小野猫，不知道为啥，叫的可凄惨了，看着可怜死。”

        听见有猫咪，梅子一下站起来：“小野猫？在哪？我去看看。”

        “刚刚在车棚底下看见的，应该是去过避雨吧，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一直朝我们叫。”

        “那肯定是饿了。现在雨这么大，它肯定还在原地吧。我去零食站买根火腿肠，喂喂它。”

        说着，拎起雨伞就要走。

        夏琪吃到一半，旁边人没了，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哎，梅子你等一下！我也过去。”

        倪霓：“我也去！”

        一转眼，仨姑娘都跑了……

        杨子和陈志泽不约而同地看向唯一剩下的主心骨。

        易时：？？？

        “……看我干什么，你俩随便谁，过去带路啊。车棚那么多，她们找得着地方吗？”然后，探着头往外面看：“夏琪，等一下！叫志泽带你们过去。算了，我也来。”

        最后，五个人撑了两把伞。

        夏琪和梅子一把，易时、陈志泽和倪霓三个人一把。

        到车棚的时候，易时和陈志泽衣服都能拧出水来……比角落里蹲着的那只小野猫还惨。

        倪霓不解：“时哥，你图啥？在食堂和杨子等我们不好吗？”

        男生费力地擦一把脸：“……先去看看猫吧。”

        -

        小猫咪看起来很小，叫声也是奶里奶气的，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的落叶堆里。

        看见突然来这么多的两脚兽，吓得直往里缩，身子微微地抖。

        梅子蹲在离它半米的地方，一步也不敢上前。

        “它好小，好可怜……这么小能吃火腿肠吗？会不会都没断奶啊……”

        现场五个人，谁对猫咪都不太懂，相对无言。

        梅子弱弱举手：“要不……查查？”

        倪霓：“怎么查……看图识年龄吗？现在科技好想还没发达到这个程度。”

        夏琪：……

        默不作声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尹瀚辰的语音通话。

        语音响了好一会，夏琪心里都开始忐忑，是不是打扰到了对方……

        电话接通了。

        “喂，出什么事了夏琪？怎么突然打电话。”

        听起来有一点点担心。

        夏琪才发现，自己突然打语音，好像是有一点冲动了……

        她不好意思地拂拂头发，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是……这边下雨了，我们看到一只小流浪猫。它看起来很饿，梅子想喂它一根火腿肠，但是又不知道它多大了，能不能吃这个，就想咨询一下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啦？”

        “没有，我学校放学早，正要和牧生出去打羽毛球，不打扰。他在像你问好，说下次见面一起打羽毛球。”

        牧生就是尹瀚辰那位不会说话的同学，之前一起在海滩放过烟火，还邀请她一起骑车去环岛。

        夏琪就笑着应声，说：“好，下次一定。”

        “你们捡的小野猫是什么样的，给我描述一下它的大小，再拍张照片发我。”

        “唔……大小啊。大概我两个手对到一起那么长，但是很细，也很瘦。”

        她一边说着，给角落里的小猫拍了张照片。

        照片发过去的瞬间，少年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分外严肃地问她：“琪琪，你们碰过它吗？”

        “啊……？没有碰过，它看起来很怕人，我们没敢上前……怎么了？”

        “没碰就好……它这么瘦，身上肯定有寄生虫。体内、体外我估计都有，你们保护好自己，不要直接用手碰它。它现在应该是快两个月了，可以吃一点火腿肠。你们喂的时候弄碎一点，放它面前就可以了。”

        “你们喂的时候別靠太近，別让它觉得自己受到威胁。它现在容易应激，可能会抓人咬人。它也没打过疫苗，被咬了就该你们打疫苗了。”

        男生有条不紊地叮嘱着，夏琪干脆开了外放，让大家一起听。

        “如果你们只想喂一下，就这么喂吧。但其实……”

        剩下的话，少年都咽了回去，但要说的，其实都已经浮于了表面。

        梅子慌里慌张地凑到手机边上，问：“什……什么意思啊？是说它活不久了吗大大……”

        她一急，连称呼都忘了改，声音里带上明显的颤腔。

        手机里的少年，却是短暂地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说：“它太小了，这么小就感染寄生虫是很危险的。瘦弱、营养不良、脱水，这些对成猫来说可能还好一些，但对幼猫太致命了……看这只小猫的状态，症状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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