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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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号，星期五。
九点50分，老师讲完最后一题，合上课本说：“下课。”
教室的大喇叭里就传来眼保健操的前奏音乐。
夏琪把书本都收进课桌，听见隔壁的梅子抱怨地说：“哎，原本今天就能放假的，结果还要再多上两天，艰难哦。”
“才上了两天课，难什么难。这周多上两天，下周还少上两天呢。”
倪霓在旁边接话。
夏琪手书的动作，忽的一僵……
今天是周五，原本是要放假……晚上就能到家和尹瀚辰联系上的。
但学校因为元宵节改了放假时间，要等到周日才能回家了。
而她，因为第一天开学太忙，就把要和尹瀚辰说一声的事给忘了。
天呐！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的教室里，夏琪甚至想抱头。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把尹瀚辰给鸽了。
因为她平时上课没有带老爷机的习惯，通常都把手机留寝室。现在就算想联系尹瀚辰，和他讲一声，都没有办法。
她还害得人家为她赶工做礼物……
【夏琪，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东西……】
女孩双手捂在额头上，长长地叹气。
“嗯？夏琪，你怎么了？”
梅子朝她投来疑惑地眼神。
女孩动动嘴唇想说话，但喇叭里的前奏已经结束，说：“眼保健操，现在开始。第一节，按揉攒竹穴。”
坐在讲台的班长出声提醒：“还没收拾好的同学抓紧时间，聊天的注意一下，上面看的一清二楚，纪检部马上就过来了。”
夏琪只来得及说一句：“一会说。”
就闭了眼。
教室的扬声器里，口令按部就班地念着：“第二节，按压睛明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女孩一直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最后一节结束，班上传来大大的一声叹气：“终于做完了，天天做这玩意儿，早晚我这脚趾能抠出来三室一厅。”
然后，就是哄堂的笑声。
“琪琪，你怎么了？”
梅子回头，问她。
夏琪摇摇头：“没，就是突然忘记一件事……对了，你带手机了吗？”
“我没有哎……学校发的老爷机，我才懒得带呢，平时也没什么用。怎么了，你要用手机吗？慕远他们应该有智能手机。”
慕远，是班里一群刺头的老大，听说晚上还会翻墙出去玩……
有次出去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被全校通报批评。
夏琪回头朝后面看了两眼，见男生正懒懒地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
默默回头：“还是算了。”
“很急吗？要不问陈志泽试试？不过，你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其实胆子可小了，学校不允许的事儿他都不敢。”
话刚说完，梅子就被后排咣当踢了一下：“说谁胆小呢，路春梅。我可全听见了。”
大艺术家路春梅同学，当即红了脸。
被气的。
“陈志泽，再敢叫我全名试试！”
“怎么了，路春梅不是你名字啊？老师能叫，我不能叫吗？路春梅，春梅、春梅、春梅！”
……
正闹着，夏琪后面传来一声凉凉的：“幼稚。”
然后，她垂在身侧的袖子就被人戳了一下。
低头，看见课桌底下，从后排伸出来的一只手，手里还捏着个智能手机。
“咳，拿去用，别被发现了啊。”
夏琪连忙把手机拿过来，两只手遮着放到桌肚里。
半侧回身，朝人道谢。
梅子也发现了，一边替她掩护着，一边朝后排男生竖大拇指：“还得是咱时哥，不像某些人，一天天的打脸充胖子，啥也不是。”
易时朝旁边不屑地瞥了一眼：“少拿我跟这弱智比，我谢了。”
-
夏琪从包里拿出便签本，输入尹瀚辰的手机号，手指飞快地编辑短信：
[尹瀚辰，我们改成13、14号放假了，我要等12号晚上才能回家了。这是借同学的手机，短信不要回。——夏琪]
然后按了发送。
刚准备删掉发送痕迹，旁边的梅子忽然用胳膊肘怼她。
“琪琪，老班来了。”
吓得她连忙把手机放到最里面。
然后，佯装找东西的样子，往书包里乱翻。
下一刻，自己桌子就被敲了一下。
抬头，是班主任，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号信封：“有你一封挂号信，从海南一家书店寄过来的，传达室让我送过来。”
说完，把信封放到了她桌上就走了。
夏琪傻愣愣地接过来，看见上面一排公整的字：
江苏省南京市凌山一中高二（1）班夏琪（收）
信封上印着一只手绘小猫咪，右下角是西岛书店的地址。
一看就是书店特质的信封。
看见“西岛书店”四个字，旁边的梅子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西岛，西岛啊啊啊！是辰大给你寄信了吗？快打开看看！”
夏琪蓦地响起年初六那天，男生在电话里和她说的：“礼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先欠着。”
原来……竟然是要寄给她？
后面的易时探头过来，说：“书店给你寄东西了？你买什么了？”
然后，用气音小声和她说：“手机用好记得还我。”
夏琪连忙从桌肚里把手机拿出来，从桌底下悄悄递还给他：“用好了，发了一条短信，你回头删一下。”
“行。”
他说着，隐秘地把手机拿了回去。
“刚吓我一跳，以为老班长了千里眼。”
易时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夏琪也悄悄舒出一大口气。
她刚刚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去办公室挨批了。
只有梅子，从刚才就保持着那股兴奋劲儿，两只眼睛都盯着这封挂号信，像是盛了星星似的。
“祖宗，两位祖宗！快别废话了，赶紧开箱啊！夏琪琪同学，夏学霸同学！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陈志泽从后面探过头来：“什么东西？寄给她的，你激动什么？”
被梅子一巴掌打了回去：“关你屁事，呆批。”
夏琪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
才发现，里面是个大约20cm长的小布袋。
黑白格，简约又大方。
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布袋里东西去取出，这一次是个明显的手作信封：宣纸绘出的国风小梅花，寥寥几点墨水便勾出一个半卧的梅花鹿。
信封的背面，用殷红的火漆印封着，印漆最上面，是一条跃出海面的鲸。
“这个……要怎么拆啊？直接撕吗？”
夏琪抿抿嘴唇，手指摸着印漆上的纹路，迟迟不敢下手。
“可以可以，我来！”
梅子拿着美工刀，沿着封住的边上，一点点拆开来。
顿时，整个信封散开，露出里面精致漂亮的彩铅画。
明信片大小的卡片，画了足足五张。每一张都用塑料薄膜分开封存好，经过这么多天的长途跋涉，色泽依然鲜明漂亮。
“这照片是夏琪吧？”
易时从后排探出半个身子过来，手指点在中间的一张。
是第三张。
阳光照在顶着雪花的青草地，梳着单马尾的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公园的长椅。
彼时，她手里正抱着刚买的咖啡，安静地喝着。
背后，是开了漫山遍野的梅花。
正是初六那天，夏琪他们一起去梅花山上，梅子偷拍的她。
画的右下角，依然是个俊逸好看的“辰”字。
日期：2022，02，06
尹瀚辰亲手画的……
就在她把照片发在朋友圈的当晚，看着她的照片，一笔一笔画的。
夏琪又翻看其他几张图，竟然足足有三张都是2月6号画出来，只有两张写的2月7号。
而那封挂号信……
信封上盖着2月7日的印戳。
“现在挂号信一般多长时间能收到？”
夏琪转头问梅子和倪霓，眼睛有一点发红。
“我查查……海南到南京吗？3到5天……好像是。”
3到5天……
从7号到11号，不多不少，正正五天时间。
尹瀚辰……为了让她能第一时间收到礼物，是掐着时间段把信寄过来的。
[四五天已经是赶工了。某位同学，该不会想让我通宵不睡，给她做礼物吧？]
当时，男生在电话里说过的，又回响在脑海……
当时的语气那么轻飘飘。
但其实，是真的很赶吧……
为了让她能在学校里收到礼物。
“天呐，咱们年初六拍的照，他当晚连画了三张，就算是两个小时一张，也得六个小时了……呜呜呜，怎么办，我想哭！他好好啊……”
梅子摸着画上的梅花，夸张地吸鼻子。
“他还把你们拿着福袋比心的照片也画出来了，呜呜呜……一想到他画了我拍的照片，就好幸福！”
话刚说完，听见另一个吸鼻子的声音。
转头，看见女孩眼睛眨眨，啪嗒掉出来一滴泪珠子……
像是见鬼一样。
“卧卧卧槽！你该不会真的感动哭了吧，夏琪琪！”
“纸纸纸纸巾！倪霓，纸纸纸，巾啊！”
“别别别别哭，雾草……我活久见了，虽然知道是感动的，但是……别哭了，求求了！怪惊悚的！”
坐在后排的男生先一步掏出一大包抽纸，放到夏琪手里：“不是，你们什么情况？”
夏琪吸吸鼻子，抽了几张，小声朝他道谢。
但其他什么都没说。
恰逢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踩着铃声进门。
易时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小声和她说：“我放你后边了，要纸巾就自个抽啊。”
女孩点点头：“嗯，好。”
-
晚上，大家在教室里上自习。
日光灯照在泛黄的白墙，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扇叶上上下下地扫。
夏琪坐在窗户边上，天气晴好，转头就能看见外面一轮圆圆的月。
她把今天的练习题都写完了，正抱着一本《正常人》，一页页翻看。
后排的易时发出一声“噗嘶”，敲敲她的背。
夏琪低头，看见他从桌子下面递过来的一张小字条。
-怎么样，没事了吧？
夏琪提笔在字条上写：“没事……谢谢上午的纸巾。”
-举手之劳。看的什么书？
-《正常人》，一个爱尔兰人写的。
-哦哦，听过，一直没看。什么时候看完借我一下？我这边刚开始看《下沉年代》，到时候交换？
-嗯好。
……
-
晚自习结束，夏琪把桌上东西收好，想了想，什么也没带地回了寝室。
回寝室之后就去了一楼的浴室洗澡，九点五十就把自己全部收拾好，拿着手机去了寝室的小阳台。
她犹豫着，先编辑了一条短信：
[有空吗，尹瀚辰……]
[有没有时间打个电话……？]
编辑来编辑去，最后还是全部选择了删除。
直接点开通讯录里尹瀚辰的名字，拨了过去。
听筒里响过滴滴几声长音，后接通了。
男生熟悉的声音隔着失真的电话传来：“喂，你好。”
女孩手指在衣角上使劲地揉了揉，想开口，喉咙却又堵得说不出来。
手机里，一时没有人讲话……
对面似有所感，试探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夏琪……？”
夏琪这才轻轻喉咙，小声回应：“嗯……是我。”
“怎么电话接通了，又不说话？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夏琪轻声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对不起……”
“怎么了？该不会是刚收到就给弄坏了？那你有一点厉害。”
少年语气轻松，像是完全不在意。
夏琪却忽然觉得鼻尖一酸，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对面的人大概是听出她的动静，声音都变得慌乱起来：“怎么了，真弄坏了啊？坏了就坏了，就几幅图。等我画了新的再给你寄，你别哭。”
女孩长长地吸了一大口气，指尖在眼角上抹了好几下，才终于从鼻尖里发出一声颤颤的：“尹瀚辰……”
“嗯，我在呢，到底怎么了啊……夏琪？”
“我……我其实开学那天就知道，学校要等周日才放假呢，但是……那天我太忙了，就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尹瀚辰……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你就不用那么赶地画画，就可以再晚寄过来几天了……对不起。”
“对不起，尹瀚辰，对不起……”
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带上了一点哭腔。
对面的少年，一时没了声音。
女孩握着手机的指尖，都紧得发疼。
“尹瀚辰？”
她轻轻地叫着。
听见听筒里一声无奈的叹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夏小琪，你是不是真有一点笨啊。你开学那天，不是9号吗？我东西7号就寄出去了呀，你9号告不告诉我，有什么区别，嗯？”
原本又要掉眼泪的女孩，吸鼻子的声音忽然停住。
愣怔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地说：“对……对哦。”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哭鼻子吗？夏小琪同学？”
女孩后知后觉，涌起无边的羞窘，恨不能把窗帘都抠出个洞来：“干，干什么啊……我还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才难过的。”
“好了，都是我不对，别哭了。还没问你，礼物喜欢吗？”
“喜欢……”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进耳窝，说：“喜欢就好。最近学习是不是很忙，还要再聊一会吗？还是等你放假再说？”
夏琪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十分了，还有二十分钟熄灯。
“我们快要熄灯了。”
她小声说。
“那快去准备睡吧，记得用冷水洗洗脸，不然明天眼睛容易肿。”
“好……好的。”
“那，晚安？”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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