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清日朗朗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闹铃声不断响起，一只修长的手伸出被窝，在枕头边上摸索。没几下就找到了手机，随手一划，闹铃音戛然而止。那只手又缩了回去，在被窝里鼓捣了一会儿，很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就把被窝撑开了一个角度，一位穿着毛衣但眼睛还是闭着的男青年从被子里滑了出来，背靠在床头，头向后仰着，将醒未醒。

        五点。

        天已半亮，远处隐隐有日光倾泻而出，万里无云，是一个久违的晴天。

        陈时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人发呆。他两眼发直看地着镜中那个头发有些蓬起的男子，脑子缓慢地转动着，思考着今天要做什么事，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昨晚那通电话的内容。

        “喂，您好，是陈记吗？”是个年轻的女声很有礼貌地询问道。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陈记没有专门的号码，只有陈时自己的手机号，所以他一开始以为是那些千篇一律的推销电话。

        “我看到了你们店在招人，想问问招不招实习学生，我们一共有三个人想跟着您学习，能待满半年。”

        从启事改版后已经陆续有那么两三通电话打来问了，不过最后都没定下来，要么是价格谈不拢要么是了解后对方觉得陈记发展前景不明委婉拒绝了他，这还是第一次接到来自学生的电话。

        陈时愣了两三秒钟，“不好意思，我只招一位帮厨。”

        对方那头可能有好几个人，打电话的那个人说了句稍等，然后拿远了电话。陈时只能隐约听到几个不同的声音在讨论着，过了半分钟，女生又开口了：“陈老板，我们学的都是中式面点，而且都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她在”实践“二字上有意加重了咬字，然后接着说道：”我们未来想开一家像陈记这样的早餐铺或者去酒店的早点档做厨师，非常希望您能给我们机会跟优秀的厨师面对面学习。”

        她顿了一下，又开始打感情牌：“实话说，我们都是您的粉丝，没少去您的店里点东西吃，您的手艺我们仨都很佩服。这次学校下发了毕业实习任务我们第一个就想到了您这里，希望您能让我们近距离学习一下，杂事累活也都可以交给我们。工资的话您可以按一个人的发，我们可以签合同。”

        陈时这边煮着第二天要卖的粥呢，电话开着免提，一心二用着，别的没听清，就注意到了最后一句话。他不动声色地提问道：“我能交给你们的很有限，毕竟我并非科班出身，而且我这边工作会很辛苦，工资的话也不会很高。”

        □□裸的资本家的言语，不过倒也实诚。他想得很简单，虽然三个人一起来店里有点劳动力饱和，不过就像电话那头那个女生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不光是他们向他学习，他自己也很好奇学院派教出来的厨师到底是什么样子，再加上最担心的问题看上去也能得到解决，他自然没什么问题了。

        “没关系，”女生很诚恳地回答，“达者为师，您的手艺就够我们学习了。我们去学校学习还要交学费，来您这您还给我们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们仨都是本地人而且以前都在一中读书，陈记附近我们也熟悉，租房子也很方便，非常感谢您。”

        话说到这里，陈时只好说：“明天你们来店里看看吧，上午十点可以吗？”

        “咕噜咕噜”漱口水在嘴里咕嘟了两下进了洗手池，陈时摆好牙刷，擦了把脸，最后看了看镜中眼神清明的自己，走出了卫生间。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就要见到未来的员工了。难得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陈时有点不安，尽管已经知道了是一女两男的配置，昨晚也确定了对方没什么问题，这个天降馅饼闻起来很香，而且已经想了很多可能的情况，他还是难免有些紧张的。

        正常开业。

        早上来的年长居民偏多，这个打趣着说老板一看今天穿戴这么整齐是不是要去相亲，那个故意着说老板是不是要去见家长，弄得陈时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挂上打烊的牌子，陈时望眼欲穿地盯着门。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十点差十分钟，三个错落有致的身影出现在了陈记外。

        确实是约好前来面谈的一女两男。那个女生长得比较高，约莫有一米七五左右，只比她左边的男生略矮一点。她身穿一条浅粉色连衣裙，外搭了个套头卫衣，身材偏圆润，笑眼弯弯很有喜感。两个男生一个高一个矮，身量较高的那个脸上有点青春痘，五官还算耐看，头发抹了发胶，穿着正式的西装三件套很整齐。矮的那个长得其貌不扬还有点黑壮黑壮的，穿着深蓝色毛衣和牛仔裤，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结实的手臂。

        “老板好！”三个人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进来吧。”陈时友好地笑着把他们请进了门。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陈记，都没有四处打量的欲望，而是规规矩矩地跟着陈时的引导来到了桌前坐下。陈时给他们仨一人倒了一杯清茶。自从做奶茶以来，这种边角料茶叶简直不要太多，扔了可惜，用来招待不识货的便宜客人还是可以的。

        三个人都端起杯子意思意思喝了两口，陈时静静地等待他们提问。

        他们先是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女生叫李文静，高的那个男生叫梁肃，壮的那个叫刘信。看得出来都是有经验的学生，说话比较从容大方，有什么奖项什么经验都说得很清楚，其中两个还带了简历。陈时一边翻着简历，一边听他们说话。

        不一会，三人就介绍完毕了，陈时听着还不错，就给了正向反馈，“我这边没什么疑问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还是李文静先的开口：“陈哥，我们想看看厨房。”

        “没问题。”陈时爽快地带着他们来到了厨房。

        “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刘信率先说道。

        李文静随口附和着，她先熟悉了下工具的摆放地点，又看了下冰柜，对卫生等各个方面都挺满意。

        “您昨天说的那个考核就在这做吗？食材有限定吗？”梁肃有些紧张。他昨夜也没睡好，一直想着面试的事，虽然陈时说随便做道拿手的就行，他还是有点纠结。

        陈时领着他们看了冰柜冰箱还有碗橱等，简单提了下现有的蔬菜和调味料品类。“用我店里现有的食材，没有限定，时间控制在一个半小时内就行。”

        他给三个人都留了思考的时间，他们简单地讨论了一下就开始上手做了。

        陈时在厨房边上摆着的唯一一张桌子那静静观察着这几个人的动作，能看得出他们在流程方面比较一致，都是先洗菜切菜进行备菜，然后再炒或者焯水之类的。学院派的好处就是井井有条，缺点倒也比较明显，那就是不懂得变通。

        比如此刻，李文静和刘信就面临着水槽不够用的问题。因为刘信选的菜清洗起来比较麻烦，李文静等了一会发现还没洗完就有些着急，他们就争了几句，彼此间都有些置气。

        梁肃动作很快，早早就备好了配料，切菜也是一气呵成，能明显看出来动作很麻利，应该是他们中最有经验的。

        好在灶的数量是够的。陈时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发现大的失误不至于，但似乎小状况也比较多。李文静没等油热直接下了菜，结果烟比较大，熏得这丫头直咳嗽。旁边的刘信焯完水忘了过凉，正在懊恼地拍脑壳。梁肃动作幅度过大打翻了李文静放在桌子边上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菜，他边道歉边马上帮李文静重新清洗，却忘了自己的菜还在锅上油煎着没拿下来，还是旁边的刘信提醒了他，可看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兵荒马乱谈不上，至少场面并不那么好看。陈时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看着李文静和刘信几乎同步开始擀面，这边梁肃的锅糊了他还在脸色通红地刷锅。

        果然都是学生。

        陈时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小店目前能招到这三位已经算是顶配了，只能在工作中多看顾一下。

        李文静比较粗心，但是揉面的手艺还不错，动作也很利索，让这丫头帮着做面团能节省不少时间。梁肃的话洗菜切菜都是强项，就是记忆力不太好，而且看上去有点单线条，只能做点简单的事情。刘信比较全能，放在哪个位置都合适，不过能看得出功底比其他两位差一些，跟着自己他应该会是进步最快的。

        看别人做饭的时间过得很快，李文静是最先出锅的，她做的是香菇猪肉蒸饺，柳叶的形状，饺子皮做得偏薄，蒸出锅之后饺子晶莹剔透，水润欲滴。陈时尝了尝，口味没有看上去那么清淡，盐味有点重，不过也在正常范围内。香菇是用搅拌器打碎的所以颗粒感比较强，就是稍微有点干。

        刘信是第二个做好的，他自信满满地把盘子端到了陈时的面前。“我做的是牛排骨汤面。”

        陈时点点头，用筷子拨拉了一下表面，小油菜、牛排骨和白萝卜，菜肉搭配很合适，整道面闻起来也很香。他在刘信期待地目光下浅尝了一口汤，味道还不错，又夹了一筷子面，煮得火候刚好，牛排骨他戳了两下，挑了块好下嘴的咬了一小口，唔，这个有点硬，还有点腥。

        意料之中，毕竟这道汤面在有限的时间里并不算是多好的选择。正常做这道面都会先把牛排骨炖至酥烂，再下入面条煮熟，最后放油菜和白萝卜略煮几分钟再加配料，汤会是奶白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浅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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