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丞相，朕希望你冷静一些，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份，也扭头看看宫外的百姓。”成元珊两个称呼便以表明了自己的不悦，没错，她是皇上，他是丞相，在家国面前，哪还能容得下儿女情长。“武国公薨逝，朝中拿不出一个能让朕信任的老将，年轻将领压不住阵，朕不能用一己之私将几十万乃至百万的百姓陷于水火中，唯有朕亲征方能稳定军心。”

        玉安苦笑的看着面前头一次冲自己冷下脸的男子心里满是苍凉，她是个合格的君王，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从来没有因为私事掉过链子。

        反观自己，竟在这场从未分明过的暧昧里失了分寸。

        “微臣知罪。”玉安后退一步面上的冷厉立马变成了恭敬谦卑的样子，明明是想做出疏离的态度，却不知怎么得，像只被抛弃的狗狗般，梗着脖子不知道说句软和的话，硬是撑出一副硬气的模样。

        成元珊是真的感觉无奈了，只是时间不等人，她今晚估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对上这么个大狗狗似的腹黑男，她也着实于心不忍，只好简单地安抚一下：“我走了以后雁城就拜托你了，你知道的，我信任的人不多，唯有你们才能让我放心。呼~满瑎，那人太过正常，还是你掌控全局，这次的事情完了，我凯旋而归一定给你一个答案，好不好？”

        玉安正飞快转着脑子想自己怎么才能跟着一同前往北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仿佛听到了天籁，瞳孔微缩，一下子就亮成了一道锐利的精光，再也顾不得先前冷凝的训斥，克制着激动重复一遍：“你回来之后给我答案？真的？”

        成元珊看着玉安老大一个汉子，一句话便能呆滞起来，眼睛呆呆的，长手长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她深沉的思考了一番，自己是不是渣女的问题，硬生生把一代权相给逼成了这副痴汉模样，自己真是造孽不浅啊，罪过。

        一边愧疚，一边给玉安顺毛，拍着胸脯连连保证：“你放心，天元人不骗天元人。”这么一副坚定的模样还很有说服力，如果约定的话没有那么模棱两可的话，估计未来的玉安不会如此后悔，只可惜，他现在被熊孩子的风姿迷得找不着北，满脑子想得都是没影的答案，完全忽略了答案的多种多样，和熊孩子的天性——不要脸。

        成元珊见他果然回转，知道他这是答应下来，两人谈好后转身朝着小元安走去，她需要叮嘱这个小东西一些事情。

        原本还担心孩子小，被赖长生那个不定时炸弹影响的移了心性，如今知道了这个小老乡的底细，他暗自放下心来。

        两人刚走进里间，就看见小元安像模像样地给大家切蛋糕，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和众人显摆他爹爹给他的爱多么庞大。

        成元珊……低头思考了一瞬，这副作态不像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啊。

        成元珊带着满头疑惑陪着兴奋的不行的小元安过完他的五岁生辰，等人都走了以后，身份暴露的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成元珊一脸探究的看着面前一丁点大的小东西在原地紧张到颤抖，眼珠子乱窜，眼神警惕，这副样子绝对不会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出现的表情，异常生动的展现在了宫元安的脸上。

        “你多大了？”成元珊眯着眼睛面上收敛了笑嘻嘻的模样低声问道。

        “五岁。”宫元安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后躲去，回答的声音超级大，仿佛收到过训练一般，生硬、标准、就连手下意识的挡在脸跟前的动作都很慌张。

        这个孩子不对劲，他的一言一行下意识的抵挡和讨好，绝对和一个天真的孩童不一样。

        成元珊不忍用帝王手段来试探一个孩子，满脸温柔地上前抱起浑身僵硬的小元安，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慢慢摩挲着他的耳垂，好让他尽快放松下来。

        等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身子不再紧绷，变得如同先前一般软软的，才低声地斟酌着问道：“告诉爹爹，上辈子，你活到几岁？”

        果然，她前头的猜想没错，话音还没落下，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只小胖手死死攥着她的衣领，小小一团的人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小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仿佛要将一生的悲痛哭出来一般。

        成元珊没哄过孩子，只能一遍遍耐心的抚摸着怀里的一团小软肉，一遍遍告诉他现在一切都好了，他有了爹爹（心里暗暗加了一句，你娘也是我），有了靠山，不必再担忧。

        等小元安抽泣的声音渐渐减弱之后，成元珊才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提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小元安上辈子有个渣爹渣娘，娘在他五岁那年跑了，爹在他六岁那年又娶了，从此六岁的小可怜带着五岁的弟弟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没错，他娘生了两个孩子一个都没管过，当然，爹更不管。

        兄弟俩受尽后娘磋磨，小元安冬日里发烧没人管，弟弟求了渣爹后娘没人在乎，只好只身一人跑出去给他找大夫，却没想到跌落山谷当场死亡。他好久不见弟弟，像渣爹询问才知道弟弟跑了出去，小元安担心的不行拖着病体出去找弟弟，结果只找到小小的尸首，弟弟没了他也没了回去的力气，最后抱着弟弟离开了人世，他离世的时候还不到十岁。

        成元珊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怎么安慰呢？这么命苦的剧本编剧都想不出来，更何况经历这一切的只是个孩子。

        虽然她想好好宠着怀里的孩子，给他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可大战在即，容不得耽搁。

        等孩子冷静下来后，成元珊将人竖抱在怀里，让一身红色小袍子的小元安踩在她的龙袍上好声好气商量道：“崽崽，既然话说开了，咱们父子俩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爹爹今日的你记牢了。前一世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咱们就努力放下，爹知道这话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好好想想，咱们时空都一样，你再恨能怎么着？伤害的不还是自己么？如果那对夫妻也有幸穿了过来，你现在可是太子，想报仇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对不对？”

        “明日你爹我就要出征了，你知道吧？”

        “知道。”小元安站在成元珊的腿上，提起明日就要分别的事情，整个人蔫哒哒的，这副垂头丧气的小模样看的成元珊这个心疼啊。

        只是再心疼也不能心软，战场上刀剑无眼，当年父皇带他去北疆的时候可没打的这么凶过，她只能狠下心来继续讲道理嘱咐事情：“你生母，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回来再和你细说，你想见就见，只一点，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话，多去替为父陪陪你皇祖母，玉安和满瑎的课别落下……”成元珊捏着面前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细细嘱咐，直到大地沉睡夜色弥漫才终于将泪痕斑斑的小家伙哄睡着。

        看到孩子熟睡，成元珊又连忙赶去了安宁宫，径直坐在脚踏上，从刚刚那个揉脸的爹爹，变成了被皇额娘揉脸的儿砸，一遍遍的听着太后的嘱咐，一遍遍的点头。

        等她好不容易把太后哄得睡着，天也亮了。

        德子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满脸心疼的递上一张微凉的帕子给成元珊擦脸，低声说道：“爷，雁城周围的玄甲军已集结完毕，正在十里亭等候百官送行。”

        “走吧。”成元珊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速度飞快的换上了自己的盔甲，低头看了眼领头恭送自己的德子，打马朝着宫外驶去。

        百官在晨雾弥漫的时候，各府才收到了大军要北伐的消息，众人紧忙换上朝服，连早饭都没时间用，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十里亭。

        众人着急忙慌的刚赶到，还没来得及相互寒暄，就看到面前一片黑压压的窒息的黑，个个面容肃穆目不斜视，关键是大家都不认识，每个人都装备精良到足以匹配皇城司，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熟识，怎么能让人感觉不可怕？

        那领头的将领更是跌破众人的承受力，这分明是皇城司当年像万岁爷请辞去游山玩水的天一，他身着一袭玄铁盔甲骑白马上，黑白分明的反差配上那张冷寂的脸，让众人连寒暄都不敢上前。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整日跟在万岁爷后头嬉皮笑脸，那一群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严肃正经，满身凛冽的模样呢？

        这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少年将军啊！

        万岁爷啊，您老怎么还没来？可快出现给大家伙解解惑吧，再这么下去，非得逼死这群好奇的老头。

        他们就说嘛，这么些年万岁爷就跟沾了糖的铁公鸡似的，走哪捞哪，原本还以为是万岁爷的新爱好，谁能想到竟暗戳戳的养了支精兵悍将呢。

        好在人数只有一两千的样子，虽然每个人陪着高头大马，人数不多他们还是松了一口气，等以后知道这只是雁城周边的数量后，再多的惊诧也只能偷偷躲在府里挣扎了。

        没一会，被众人翘首以盼的万岁爷终于出现在晨曦中，还不等众人拜下，就被她那一身惨白的盔甲惊得连跪安都忘记，只呆呆的抬头看着骑在汗血宝马上的万岁爷震惊不已。

        众人看到万岁爷迎着晨曦骑着骏马奔驰而来，一身雪白的铠甲配着身下的汗血宝马神情冷峻，面容肃杀、表情冷酷不屑无情，好似困于浅滩的龙终于可以遨游九天般桀骜不驯、肆意洒脱。

        马鞍右侧那柄方天画戟竖立在侧，那是万岁爷的武器，众人皆知，这是要亲征的节奏啊。

        送行的玉安等人看到一堆玄色铠甲里的那身显眼的白，无语住，这是眼瞅着自己不出挑是吧？

        众人扭头再看看一侧黑甲白马的天一，终于找到了原因，可真是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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