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点渣（一）

柳平意没胃口，又不敢不吃，因为谢未昭一直盯着她，但凡她表现出一丁点儿抗拒，都能让谢未昭的神情随之一变，又似乎极力隐忍着，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

        这是她吃过最有压力的一顿饭，就算是烦人的商业应酬也没让她这么如鲠在喉、味同嚼蜡，根本没品出来顶级食材的味道到底怎样，跟自己平时在菜市场买的便宜货有没有区别。

        勉强吃完后，看着其他没动过的菜，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收拾，冰箱放不下这么多，扔了又觉得可惜。她对谢未昭有意见，对粮食可没有，海参鲍鱼大松茸又没有对不起她。

        最后实在受不了谢未昭看她的那种眼神，像是要把她拆开了吃似的，她借口要洗澡，拿了睡衣就躲进卫生间，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足足洗了一个多钟头，都快洗秃噜皮了她才磨磨蹭蹭出来，客厅和餐厅都没人，她以为谢未昭已经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她推开卧室的门，看到趴在被窝里玩手机的谢未昭，才知道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她太低估了谢未昭的厚脸皮。

        可经历了谢未昭拿折叠刀割手腕那一幕，她就不敢贸然开口送客了，万一谢未昭又起极端的念头怎么办。

        柳平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谢未昭看到她就立马丢下手机，兴奋地朝她扑过来，撒娇道：“怎么洗那么久吖，一分钟看不到姐姐，我都很想很想，姐姐要是再不出来，我都想踹门了哦。”

        柳平意不说话，视线落在谢未昭缠着纱布的手腕上，见她这么生龙活虎的，伤也应该是没大碍了。她现在没法跟谢未昭同床共枕，刚露出一点意思，谢未昭就撅起嘴不高兴了，抱着她不肯松手。

        “为什么呀，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分手这件事她已经强调了很多次，是谢未昭一直当耳旁风，蛮横耍无赖又自残的要留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争也争了，吵也吵了，她已经筋疲力尽，实在不知道该拿谢未昭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谢未昭继续伤害自己？这不行的，就算换个人，不是谢未昭了，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这跟情感无关，跟良心有关。

        谢未昭歪着头看柳平意，眼底有压抑的怒火，快把眼睛都烧红了。柳平意有些害怕，想让她松手，结果也只是让谢未昭攥得更紧。

        “你说得对，以前和现在确实不一样了，”就在柳平意以为她会发火时，谢未昭却突然笑了，“以前是我没认清对你的喜欢，现在认清了，就应该更进一步才对。”

        柳平意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谢未昭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低头就含住她的唇，霸道的吻着。

        从上次谢未昭借口学校有事实则是去深圳出差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多星期，柳平意却觉得有好几个世纪那么长。

        这个吻是她熟悉的，但人却不是，这样的谢未昭让她感觉很陌生，明明还是那张脸，怎么就不同了呢。

        她推了两下，没推开，就歇了继续反抗的心，一脸麻木地等着谢未昭结束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游戏。

        装可怜、示弱、撒娇是谢未昭最擅长的手段，以前她可以说这是情趣，挺可爱的，她也愿意纵容谢未昭的小任性。可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拆开摆到她眼前，她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她或许可以接受谢未昭滥情、花心，但谢未昭的所作所为踩到了她的底线，即使再怎么爱，她也不能。

        两人在一起拥吻过无数次，谢未昭是熟悉柳平意的反应的，现在怀里这个人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回应。

        就像一桶冷水泼下来，浇灭了谢未昭的所有热情，她移开唇，将脑袋深深埋进柳平意的肩窝，不一会儿那片皮肤就感受到了湿意，还滚烫着的。

        谢未昭无助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姐姐，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她低估了柳平意的心狠程度，能用的办法她都用了，还是无济于事，柳平意仍不肯原谅她，难道是她的方法用错了吗？

        柳平意的心很痛，跟被人抓着使劲揉搓，再拿到砧板上哐当哐当剁似的。她能信谢未昭吗？信不了。

        “何必呢，我原不原谅的有那么重要吗，哪样都不耽误你继续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谢未昭，你也不是那种能深情的人，别装了，我看着都嫌累。”

        她本来不想再在这个时候刺激谢未昭，可心里真的难受，谢未昭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从来没有置身处地的考虑过她的感受。

        谢未昭突然放开她，瞪着通红的眼睛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暴躁承认了自己的恶劣行径，“我装也是为了能得到你的原谅！我认错了，道歉了，也提出要补偿你，可你呢！要跟我说分手，要不告而别，我没其他办法了！”

        争吵只会让事情又绕回原点，柳平意还悲凉地发现，谢未昭所谓的道歉就真的只是道歉，字面意思而已，未必就知道自己错在哪。

        “……我跟你无话可说了。”柳平意不想把那些事单拎出来一个个问，那对她来说无疑是凌迟，一刀一刀都刮在她心上。

        柳平意很心灰意冷，仿佛不愿意再多说，这让谢未昭顿时心慌起来，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还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去拉柳平意的衣袖。

        “姐姐，我疼……”

        柳平意的眼泪决堤，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往次卧走。

        谢未昭就没想讲道理，一计不成还有另一计，柳平意去次卧她就跟着去次卧，不管柳平意睡哪儿她都要挨着。两人的角色颠倒过来，以前是柳平意粘人，让谢未昭觉得心烦。

        折腾来折腾去的特别没意思，柳平意也火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未昭可怜道：“不分开睡行吗？”

        “……”

        “在你没有原谅我之前，我保证不碰你，我发誓！”

        谢未昭分明是在装傻，明知道她不愿意共睡一张床不是因为这个，还故意这样说，柳平意真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随便你！”

        折腾到现在她也累得很，气呼呼地搬出另一床被子，自己盖着，让谢未昭盖原来的，这样就挨不着了。

        谢未昭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又怕柳平意会发现，就立马又垮下脸，跟小狗一样追在柳平意屁股后面，也不说话，就是一味扮可怜。

        柳平意可不会这么容易心软，铺好新被子就躺进去，根本不搭理转圈讨好她的谢未昭。本以为还会跟之前那样，再累也睡不着，要么就是睡不安稳，可刚沾上枕头，困意就袭来，闭眼就迎接黑暗。

        谢未昭也躺下了，但她没有睡着，正侧头借着小灯的暖光打量进入熟睡状态的柳平意，很朦胧的轮廓，伴着清浅的呼吸声。

        突然，她伸手去碰了碰柳平意的脸，来回试了几次，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慢慢挪过去，将被窝掀开一角，小心翼翼躺进去，再把柳平意抱了个满怀，这才安心闭眼睡了。

        柳平意大概有‘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大智慧，所以这一晚她是睡得格外踏实，梦见自己在俄罗斯的野生动物园骑大狮子，还顺便拔了一根老虎须，被大猫追了三里地。

        她一边跑一边喊救命，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她就醒了，正好是她每天要上班的闹钟时间。

        愣了愣，她才发现旁边的被窝没有人，谢未昭居然比她还早起？这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丝香甜的味儿从门缝渗进来，她抽了抽鼻子，跟着香味来到餐厅。

        昨晚那一桌山珍海味已经不见了，连碗碟都没了影儿，换成眼下的豆浆油条汤包小笼包蒸糕奶香馒头和牛奶果汁三明治干果小蛋糕。

        谢未昭正坐在餐桌边，见到她出来就立刻起身，“姐姐醒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快去洗漱吧。”

        她给了柳平意一个早安吻。

        昨晚那些也就算了，可以当作是谢未昭给她的道歉礼，接不接受都在她。可现在这些算怎么回事儿？

        谢未昭的厨艺为0，这就不可能是她做的，自己还在睡梦中，就已经有田螺姑娘上门把早餐准备好了，还这么丰盛，中西两头都占了？

        “什么意思？”柳平意指着那一桌东西问，脸色也没多好。

        如果谢未昭花钱做这些是为了让她感动，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就算再没有见识，再傻逼，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感动到泪流满面。

        “你不喜欢吗？”谢未昭问得很忐忑。

        柳平意直白点头，“对，不喜欢，花钱搞这些没意思，你要是有诚意，那就自己做一桌出来。”

        她这也是气话，料定谢未昭不可能屈尊为她做一顿饭，哪知道谢未昭下一秒就双眼放亮，满是希冀的光。

        “真的吗？！”

        柳平意心头一跳，又气又恼，咬牙道：“假的！”

        让谢未昭进厨房拿锅铲？厨房都是要被炸掉的，她还不想在搬走之前还得赔房东一笔装修费。

        谢未昭眼里的光瞬间熄下去，成了灰烬。

        柳平意揉揉又开始突突疼的太阳穴，还是决定先去洗漱。她要上班，要吃饱肚子，有现成的好东西，她吃了也不能算罪过，扔了才要遭天谴呢。

        谢未昭看她愿意吃，就高兴，一个劲往她碗里放，恨不能让她把这一桌都吃进肚子里去。

        忍了又忍，柳平意还是问了句：“这是哪里来的？还有昨天晚上的。”

        谢未昭实话实说：“我让人送过来的。”

        这样柳平意心里就有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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