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惊喜（九）

就好像回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前，她急急忙忙从公司赶回家做饭，谢未昭会从卧室跑出来一把抱住她，开心雀跃地喊道：“姐姐回来啦。”

        即使为工作忙到头秃，即使往回赶一身疲惫，可看到谢未昭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明艳的笑脸，幸福感就油然而生，疲惫一扫而空，立马就能化身为米其林大厨，就算谢未昭想吃龙肉，她都能搭梯子上天逮一条下来炖了。

        柳平意还保持着低头翻包找钥匙的姿势，脑海里翻涌的都是曾经的甜蜜画面，明明是那么美好的回忆，却无端让她喘不上气。熟悉的心脏被撕裂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全身，她站立不稳，身形晃了晃，险些摔倒。

        谢未昭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轻易就将人弄进屋，随即一脚把门踢上。那砰的一声，仿佛是擂在柳平意的心上，以此为震源向四周散开，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闷痛。

        她踉跄着推开谢未昭，站在玄关处也不看人，声音很低，听上去是不太好的，“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出来了，等着，我去拿给你。”

        说着就往里走，鞋子没换，羽绒服也没有脱，在外冻僵的手还没恢复过来，依旧是冰冷的，碰一下都能让人往后缩。

        柳平意属湿气重、体寒的那一类体质，夏天脚底板冒虚汗，冬天手脚就冷得跟冰棍似的。有热乎的东西捂住就还好，一放开又冷了，靠她自己还不能热起来，睡觉前都要用热水泡一泡再进被窝，要不谢未昭就嫌她冷，不让靠近。

        避免惹谢未昭不高兴几乎成了她的条件反射，所以在谢未昭碰到她手的时候，她本能地往旁边躲，下意识地说：“我手冷，小心冻着你……”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而谢未昭的手也抓空，停在那里好几秒都没动，怎么这点小事儿柳平意居然还记得？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谢未昭激动到手都在颤抖，她就知道柳平意是气头上才说分手，其实心里还想着她，对她的感情也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谢未昭越发觉得自己这趟来对了，只要她好好跟柳平意认个错，解释清楚，柳平意肯定会原谅她。曾经那么疼她、宠她、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怎么会狠心跟她说分手呢，柳平意肯定是故意说气话，然后等她来道歉。

        对，肯定是这样的。谢未昭越想越兴奋，越认为柳平意是这样想的。换以前她肯定不屑做道歉这种事，但现在不同，她既然决定要对柳平意好，以真实的身份跟柳平意生活，道个歉让过去的事情翻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

        柳平意恼悔自己这种条件反射，尤其谢未昭这一声饱含惊喜的‘姐姐’，更是让她五味杂陈。眼泪就像是从灵魂深处涌出似的，在她脸上淌得稀里哗啦，也显得她特别没有出息。

        还想着不要在谢未昭跟前哭了，太丢人，被耍还不够么，还要哭，是没被嘲笑够还是怎么的，没出息，犯贱。

        柳平意甩开让她找不着钥匙的挎包，背过身去擦眼泪，把羽绒服的袖子都弄脏了。谢未昭想把她掰正，她扭着身愣是不配合。

        那天在电话里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心里也没见多痛快，反倒越来越难受，跟快死了一样。她以前还老喜欢鄙夷网上那些失恋的人，要死要活的多不值啊，现在轮到自己了，才知道被深爱的人背叛有多痛苦。

        她不跟谢未昭说话，也不想再看。晓得自己意志不坚定，对谢未昭用情又深，招不住对方的甜言蜜语，要是谢未昭跟她说点软乎话，她的心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特甜。

        情感面前未必有理智可言，她不想再被谢未昭耍，不想再落入圈套，不看不听不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求谢未昭拿了东西就赶紧走，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见面更没必要。

        这几天她也偷偷上网查了谢氏集团，也怪她以前只专注在二次元嗑cp，对其他新闻都不怎么感兴趣，就错过了各大网络平台的财经板块对谢未昭这位谢家大公主的报道。

        要是放在隔壁的思密达国，谢家妥妥就是财阀的代表。那一长篇的报道和封面上判若两人的谢未昭，让柳平意心里发苦，她跟谢未昭确实是云泥之别，也难怪人家不敢暴/露身份。

        谢未昭能屈尊跟她窝在这个半旧翻新过的出租房，吃她在超市买的打折菜，也不容易啊。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人，要跟她装穷，听她唠唠叨叨一个月挣几千块钱的牢骚。

        不想这么狼狈下去，柳平意吸了吸鼻子，含糊道：“我给你拿出来。”

        然后就要往房间的走，想把东西给谢未昭，让人赶紧走吧，再不走她就要崩溃了。

        “你要赶我走？”谢未昭的眼睛立马红了，可怜巴巴看着柳平意，仿佛是柳平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还难过着的柳平意又好气又好笑，转过头用哭肿的眼睛瞪着谢未昭，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当我……说分手是随便……说的吗！我们结束了！那天……在电话里我就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想看我下场有多惨？为你哭过多少回？谢未昭，你太不是人了啊！不是人！”

        她特别想一巴掌扇过去，可她舍不得。多可笑啊，都被这么玩弄了，她还心疼着这个人，还惦记着这人怕疼，平时碰到一点都会跟她喊‘姐姐，我疼～’，然后撒娇让她哄。

        已经分手了，现在就是看一眼少一眼，以后想看就只能偷偷摸摸上财经新闻找了。这张脸……明艳动人，喜怒哀乐都在上面，那双瞳眸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摄/人/心/魄。

        曾经有很多个夜晚，在暖色的灯光下，她睁开眼就能在这张脸上看见炙热的疯狂。对视时，也会突然绽放出动人的笑容，俯身靠近她的耳朵，说那些会让她面红耳赤的情话。

        她把这些当成真的，也热烈回应，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让她心甘情愿在谢未昭身下沉沦，说爱，承诺一生一世，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小众的性向，胆怯的迈步，谨慎的尝试，勇敢的相拥，热烈的接吻……她捧着心努力朝另一颗心靠拢，那不是相互取暖，而是想找能相爱的人，证明爱情不只是一个传说，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拥有。

        柳平意怕自己会一直放不下，便狠心将脸扭开，她的梦想破灭了，对爱情的向往也止步于此，不再奢望。

        不管谢未昭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这种经历有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就这一次她都差点没缓过来，要是再来，怕是真的要死了。

        谢未昭逼迫柳平意把脸转回来，同时也看到柳平意满是泪水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一层模糊的东西，原本亮晶晶的希冀和憧憬都不见了，只剩下灰蒙蒙一片，沉到她心里发慌。

        也是在这一刻，谢未昭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柳平意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不再信任她，即使对她的情一时半会断不掉，可只要给她时间，一样是可以把她忘了，再重新开始。

        只要想到柳平意以后的生活不再有她，或者会是另一个女人代替她的位置，谢未昭就忍不住嫉妒，心里都在冒火星子，恨不能把那个还没出现的女人抓起来扔到小日本那儿去喝核废水。

        她不能把柳平意让给别人，想都不要想。她抚着柳平意的侧脸，温柔又霸道地说：“那都是你的气话，我不同意就不算数。”

        柳平意扫开她的手，还是气道：“谢未昭，都是成年人了，别耍无赖成吗，你觉得咱俩不分还能继续过下去？你行那是你的事儿，反正我不行，我不跟骗子谈恋爱。”

        谢未昭垂眸，盯着还残留着余温的手，突地笑了起来，倾身上前将柳平意逼到角落，困在她的双臂之间。

        “你都跟骗子上过床了，还怕跟骗子谈恋爱么，乖了好不好？咱们不闹了，你生气就生气，但别分手，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能让我喜欢你了，你又不认账。我要是骗子，那你就是偷心贼，把我的心揣兜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美得你。”

        这个不着调的流氓语气险些让柳平意一口气上不来，她气得手直抖，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而她也更震惊于谢未昭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的已经炉火纯青了，草稿都不用打。

        “谢未昭，你别想再骗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会再轻易相信谢未昭了。

        “姐姐……”谢未昭凑过去轻轻蹭着，“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柳平意扭着身不让，谢未昭无计可施，最后硬是把犯拧的柳平意拽过来，一把搂入怀中，一只手撑住后脑勺，将脑袋按在肩窝处，轻叹一声：“姐姐，对不起，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这个怀抱很温暖，跟以前一样的，可柳平意却不敢再奢望半分。挣扎也徒劳，索性就让谢未昭抱个够，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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