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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林父遇难


林父在户部连忙了一个多月,终于派了身边侍从传信说今夜会得空回家用饭,林家人都齐聚在林老夫人的松涛斋等他回来。

        林母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如今已是酉时了,怎么还没听到府门上来人…”

        林绪笑道:“母亲,父亲从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既说会回来用饭,便不会失信,想来是被公事绊住了吧。”

        林老夫人端着茶碗轻抿了一口茶,打趣地笑看着林母,“你母亲啊,她是急啦。”

        众人闻言一笑,都打眼看向林母。

        林母晕红了脸,低眉看着脚尖,嗔怪道:“母亲,连你也打趣我。”

        突然,门帘被打起,刘妈妈进来禀报道:“老夫人,老爷身边的刘宗来了。”

        林老夫人面色一僵,若是林涪回来必定不会让刘宗先过来知会…

        很快刘妈妈就领着刘宗进来,刘宗一进门,便皱着脸,额头急得都是汗,跪在地上喊道:“老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被革职查办了!”

        林老夫人眉心紧拧,猛地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林母气血上涌,只当自己是听错了,也赶紧问道:“刘宗,你说清楚些,老爷不是在忙江南水患的事吗?怎么会被革职查办?”

        刘宗忙回道:“正是江南徽州那边水患的事。”

        林茶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江南水患,晏二爷斗倒的政敌是门下省的汪务伦和他的从属,怎么如今被革职查办的是林父…

        林绪急问道:“那父亲如今如何了?”

        刘宗回道:“老爷被今上叫去问话后,就直接被关入了大理寺,只说让刑部查办,大理寺复审,其余的什么都没透露了。”

        林母眼眶发红,“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老爷如何了…”她从嫁给林涪以来,一直都过得自在,还未曾经过风浪。

        “急什么急!只说革职查办,又不是秋后问斩,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林老夫人面沉如水震慑道,随后镇定地吩咐着:“绪儿,你去找你父亲的同僚打听徽州水患是怎么回事。老大媳妇,你回陆侯府去问问你兄长,能不能向诏狱打听下情况。”

        随后又看向林酒与林茶,叮嘱道:“如今家中逢难,你们两姐妹要帮扶着你母亲,把家中守好,不要向外人走漏消息,也要时刻防着家中有奴仆生了贼心。”

        林酒与林茶认真回道:“孙女明白了。”

        ……

        蘅芜院内,林茶坐在榻上撑着脸陷入了沉思。夜幕沉沉,四方烛台上的烛火映得西侧间明亮。

        她心里没底,在原书中门下省的汪务伦最后被判了贬官岭南,其余的从属也是判了流放。如果真的倒置过来,岂不这一切都要应在林父身上…

        不会的…不会的…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林父与晏二爷之间没有龃龉,晏二爷没有必要比林父出手。只能是有其他的人从中作梗…

        “小姐,夫人和大少爷回来。”玉溪从前院打听了消息回来。

        林茶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陆侯爷去诏狱打听了,老爷现在只是被拘禁着,没有用刑。”

        林茶稍微松了一口气,那证明今上还没有要动林父的意思。

        “大少爷那边也带回了消息,”玉溪又贴近了小声说道:“说徽州水患原是不打紧的,但因为户部拨款的赈灾银迟迟不到,到了还被贪墨了,导致徽州灾后的百姓一直得不到安置,出了瘟疫,现在徽州难民四溢,路有饿殍…所以今上震怒,连夜就拘禁了老爷。”

        林茶只觉如坠冰窖,历来赈灾银都是经过层层盘剥才能到受灾地,但大多数官员手上都有轻重,还不至于闹得这么严重。

        她又试探地问道:“那有没有说如今刑部查的如何了?”

        玉溪皱着眉回想道:“奴婢只听到说户部的账簿和徽州那边的账簿对不上…”

        林茶攥紧了手心,面色肃冷。账簿对不上,岂不就是物证人证都有了…林父在官场中从来都是中庸折合,从来不得罪任何人,这是碍了谁的路了…

        晏华清看完手中的书信后,面色淡淡站起身,将信递给了书案前穿着雀灰直缀的中年男子。

        书房内一阵沉寂,幕十三接过信仔细看完,斟酌地开口道:“看来林尚书的罪名是定下了。”

        晏华清走到窗边,一身苍色折枝纹圆领袍,发丝用银冠束起,显得高大沉稳。他静静地看着廊庑下隐在夜色里的灯笼,片刻后才开口缓缓说道:“林涪为官半载,没想到却栽在了汪务伦的手上。”

        话语间晏华清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清灵的面容,如果林尚书倒台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汪务伦想控制六部已是早有的事情,其中就数林尚书没有站位了,这次户部的赈灾银出了问题,想来汪务伦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幕十三回道。工部、刑部早已唯汪务伦马首是瞻,若这次能拿下户部,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晏华清转身看向幕十三,“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遗漏…林涪倒台的太快了些…”汪务伦此次的动作太快了,徽州瘟疫的呈报,林涪拘禁,户部与徽州的账簿,顺利地好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幕十三面色一凝,“二爷的意思是汪务伦在刻意掩盖什么?”

        晏华清思虑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也没有思绪…

        杜伽从门外进来,手中捧着拖盘,托盘上放着青瓷茶壶和茶盏。“二爷,幕先生,茶来了。”说完便将茶盏呈给了晏华清和幕十三。

        晏华清端过青瓷茶盏微抿了一口,“怎么是恩施玉露?”

        杜伽回道:“因着水患,今年新上的六安瓜片极少…管事的说所有的六安瓜片都已经给我们院了,现下也没有了…”

        晏华清愣了愣,又看了眼茶盏中的恩施玉露,眉心微动,“六安瓜片是产自徽州吧?”

        幕十三眼里流过暗光,心领神会道:“正是。”

        晏华清嘴角露出淡淡地笑容,“我记得两年前汪务伦和工部主持修建了徽州的河堤。”他放下茶盏,拿起书桌上的书信,将信纸折合起来放在烛火上烧尽,“原来林涪不是碍了谁的路,而是被人用来挡灾了…”

        “那不知二爷是不是…”幕十三意会道。

        “不急,还不到时候。”晏华清淡笑道。想要彻底扼杀汪务伦,这还远远不够的…

        林家京中的亲戚不多,如今能倚仗的也只有林母的兄长陆侯爷了。用过早膳后,林茶跟着林母、林绪来到了陆侯府。

        花厅内,陆侯爷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陆佑安一身雀蓝色澜衫坐在右下方,林茶跟着林母、林绪坐在陆佑安对面的末位上。

        陆佑安抬眸看向斜对面的林茶,绣百合花的素色抹胸,搭着蟹青色的三裥裙,腰上挂着流苏玉坠的禁步,外面穿着同色的大袖衫。可能是心中挂念着林父,再加上今日穿的过于素雅,显得脸上更是失了血色。

        “刑部已经归拢了文书,怕是等大理寺复审了,此事便要定下了…”陆侯爷凝重地说道。

        林母闻言面色一白,捏着手帕捂着嘴哽咽道:“兄长,你可要救救夫君啊,你是清楚他的,他是不会做出贪污这种事的…”

        林绪也应声说道:“舅舅,这分明就是有人在陷害父亲…”他父亲被拘禁,朝中就数汪务伦最为重视此案的进度,可惜他如今只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什么都做不了…

        陆侯爷叹了口气,“汪务伦如今把持着工部、刑部,怕是见你父亲迟迟不肯站队,心里生了歹意,可惜我们的手也伸不到刑部和大理寺去…”刑部听汪务伦的,大理寺听晏华清的,刑部恨不得林涪被发落,是断断不可能让他们翻案的,而晏华清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却实在看不透他…

        工部…汪务伦…

        江南水患…徽州河堤…

        林茶心里“咯噔”了一声,脑袋里划过一丝光亮。她记起来了,徽州瘟疫爆发的根源根本不是所谓的难民没有得到安置,而是河堤崩导致的严重洪涝…而这个河堤是汪务伦和工部主持修建的。

        想要为林父翻案,刑部那边是行不通了,那她是不是可以走晏二爷大理寺的这条路…

        和陆侯爷商量后,依旧没拿出个章程,林母与林绪只好打道回府,林母捏着帕子哭得伤心,林绪扶着她小声安慰着。

        陆佑安渐渐地落在后面走在了林茶身旁,“你不要怕,有侯府举力相护,姨夫不会有事的…”

        林茶抬眼望去,落在了陆佑安的眸子里,她心颤了一下,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怜悯还是真挚…

        他又说道:“以后在京城,有侯府在…有我在,也会护你们周全。”从出花厅的时候,林茶就一直落在后面,低垂着头,他想她定是难过的…他想要安慰她…

        林茶心里流过一丝暖意,所谓患难见真情,能够在林府落难的时候陆侯府还愿相护,是顶好的。不过她知道就算能护林父性命无碍,等到被贬岭南,山高路远,只怕也会要他半条命…为今之计,她只能从晏二爷那儿想办法了…

        “多谢佑安表弟,只要父亲能保全性命,一切都是好的。”林茶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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