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随波浮萍磐石心

到家后，母女二人继续在屋外纳凉。幸福的枕在张大娘的膝上，偶尔会偷偷的埋头在她膝上掉几滴泪，楼晓伊庆幸着张大娘没有发现。她不知，泪儿早已透湿了夏季单薄的衣裙。

        感受着那股微热，大娘只能慈爱的在其头上轻抚，偶尔在手臂上拍打几下，像在哄孩子睡觉。楼晓伊每天最爱的就是晚间的纳凉，这是她每天坚持劳作的动力之源。她享受着这股温情，可。。。以后未必还能拥有。但，万一呢？她带着最大的希望，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娘，您会跟着我去将军府吗？”

        手臂上富有节奏的拍子停下了。张大娘知道，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至少是心里的苦。可她是个娘，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现在分给楼晓伊的，是她女儿暂时不需要而她又无处发泄的母爱。楼晓伊是她母爱释放的一个渠道，但这份爱是有前提的，它排在月娘之后。张大娘又续上了富有节奏的拍子，轻声道：“丫头，大娘得给月娘守着，得给她一个娘家。让她啊，受了委屈能有个地方哭。”

        她要是随着丫头进了将军府，那就不是月娘能想去就去的地方。大户人家的规矩数多，她也不愿月娘遭这份不必要的委屈。攀将军的亲也就是个玩笑话，得将军眼的是丫头，考虑到初遇丫头时她的穿着打扮，再加上普通人家难有的高头大马。她怕，怕这里头牵扯着她这平头百姓不该知道的事情。

        感情可以有，爱可以付出，但不能招祸啊！她只一人便罢，要是牵累了月娘。。。只怕那时哭都是无用的。所以她只能对不起丫头了。

        “嗯，丫头明白了。”埋头膝上的人儿哑着嗓子回了句。她不需要张大娘再说了。这些日子分享来的母爱，她该知足。可眼泪控制不住，就让她再放肆一晚吧。

        人总是相对独立又相互交集，也许她与大娘的交集也就止步于此。分散是避免不了了，她连逃跑的动力都没有。熊氏兄弟二人在门口蹲着呢。

        一夜无眠，早起临行前，楼晓伊将信封里的二百两银票单独取了出来放进了将军送来的一个大木箱子里。连同两个箱子一起留给了张大娘。她只带走了马儿，她仍旧需要一份寄慰来托付感情。以前她把希望放在父亲的爱上，她以为父亲会需要她。当发现她连父亲的爱都没有时，她懦弱的放弃了自己。在这个陌生时空也许她能方便的逃避许多，但她的情感没了依附。所以她催眠着自己还有马儿，虽然不知道这个谁都能骑的马儿有没有把她当做唯一的主人。也许她该养条狗？

        不华丽胜在结实的马车带着楼晓伊驶离了村子，她来了村子一场，又好像没来。没有与村民门相处出感情，路上看到她的人也只是漠然的看着离去的她，然后与身旁的人好奇的低估着什么。啊，还有李三旺的娘，对她的离开很是遗憾了一把，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匹马。

        路过村里人浣洗衣服的河边时，楼晓伊看到了执盆站立的张大娘。一早起床后就没见她，楼晓伊原以为其是不想当面别离。便向着卧房拜了三拜，说了道别的话就上了马车。原来她在这儿？楼晓伊激动的扶着窗框伸头看着。熊家兄弟停了马车，给了她们道别的机会。但大娘没有走过来，抹了眼泪，右手往外一挥。无声的说着快走，不送。强装着没啥感情的样子。楼晓伊无力的挥了几下手就停下了。她感受到了张大娘完全的放弃，这是以后连面都不想见了？为什么？

        熊若海没有过多的停留，一挥鞭的驱赶着马儿疾驰而去。

        “我说月娘她娘，你这忒惨了！这认的干闺女有好日子过都不带你！太没良心了。”身旁一同洗衣的妇人奚落道。

        “本就是临时收留，给了银钱的。现在有了更好的奔头，自有她的活法。我一平头惦记她啥？”是啊，她就一平头老板姓。争不过将军，也保护不了女娃。自这丫头落入将军视野后，她身边一直有熊家兄弟轮流跟着，只她不知而已。这番待遇，不是一个救了将军的平民丫头该有的。她，她实在是不能惹也不敢惹。不能有感情啊，万一给月娘招祸呢？万一有人拿她自个儿威胁丫头呢？还不如就此罢了。只在心里为这丫头祈福，望其往后余生顺遂平安。

        随着车架摇曳，并没有因为长期锻炼身体而摆脱晕车命运的楼晓伊妒忌的看着得儿得儿的骑着她的马儿的熊茂山。她决定了，到了将军府一定好好练习骑马，摆脱坐马车的命运。

        “吁！”一声呼呵，马车慢慢停下了。门房很快架好马凳，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也迎了出来。丫鬟撩起门帘，豆蔻的年纪睁着大眼抬头望向步出马车的楼晓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奴婢阴兑给姑娘道安。”说着伸出了布满茧子的小手预扶楼晓伊下马。

        还没做好心里建设的楼晓伊看着这双比她还寒碜的小手，配上灿烂的笑脸，不由得放松了些许心情。抬头看了看不能忽视的肃穆站立一旁的四十左右的婆子，她又暗提了胸腹。扶着丫鬟的小手缓步下车。立在婆子身前盈盈一拜，娇声道：“小女楼晓伊，应将军邀请，现来府上叨扰，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天知道楼晓伊在马车上晕乎乎的拽文拽了多少遍才组织出的几句话。不知道对不对，能不能唬住人。

        婆子半侧身避过楼晓伊的礼，规矩的躬身肃拜。礼毕，回道：“老奴刘冯氏，內宅总管。恭迎姑娘，请。”说完右手往右方侧门引路。

        楼晓伊呼了口气，举头四望起飞檐斗拱，庄严肃穆的将军府。正中门额上立着苍劲有力的“狄府”二字。嗯？将军姓“狄”？

        随着刘冯氏，身后跟着阴兑在将军府中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本就路痴属性的楼晓伊觉着自己就像进了迷宫的金丝雀，属性就是只鸟，被一层又一层的笼子困在其中，无法飞出。还好属于宠物，没有被一顶小轿子抬着从后门进府她确实该阿弥陀佛了。

        兜兜转转又换了地方，她就像一个浮萍，以为找到了一个扎根之所，可激流却要带着她离去。原世生活的激流冲刷着她的身心还不够，换了个世界，感觉命运的激流也没有放过她。张大娘跟月娘姐都告诉她女人只要心够坚强，在哪儿都能活下去。她们也往这个方向锻炼她，难得有对她好的人，虽然这份好还是有保留，但她自个儿也不敢说有完全付出。楼晓伊不想让她们失望，她会试着锻炼自己的心，只要心若磐石，在哪儿她都能扎根。到了自己即将入住的小院门口，楼晓伊深吸口气，提胸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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