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要做让人捏死的蚂蚁

“青山伴绿水，篱笆配土房；姑娘带着簪花钿儿，坐在窗前袖嫁裳；绣朵祥云盼吉祥，绣对鸳鸯盼夫郎；石榴葡萄全绣上哟，多子多孙好不忙呀好不忙。”几个小孩儿赶着羊群唱着童谣从河边走过。潺潺清流中荡漾出欢声笑语。妇人们洗着衣裳，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着。因为不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楼晓伊觉着不管她们说谁都不会是自己。就算说自己，作为一个新来的，她黑料也不多，不怕！

        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眺望远处炊烟缭绕的村庄，内心有着一种宁静。套着别人的外壳，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缺吃穿的，安全感十足。

        城镇里相遇的老妇人收留了她。老妇人本姓张，熟识的都称她为张大娘。年轻守寡后独自一人养大了女儿，在氏族连气，男人当权的社会里，仍守住了夫家的微薄家产，可见其能力强悍。独女嫁人后，家里就剩她一个孤寡，多年操碎的心一下轻下来很是让她失落。控制不住的就会跑去看望女儿，可看多了，女儿婆家就会有意见。楼晓伊的到来让她的情感有了新的寄托，知道楼晓伊全家逃难路遇土匪就剩下她一个后，便留下她正好彼此做个伴。她也是孤独怕了所以爱管闲事，看见什么事儿都想搭句嘴。这不，搭回来一个干闺女。一起生活在这个基本自给自足的小村子里。虽是拜了干亲，但考虑到其父母新丧，重孝在身。也没有以母女相称。跟村民道是远房侄女孤露一人，来投亲的。看其可怜，便收留了。

        村里的师公太爷们见是个女娃，不分钱不分地的。再长大些等及笄往村子里一娶，嘿！添人口了不是。也就没有为难她，知道路上遗失了路引，托关系走银钱的，户籍加路引一条龙造假服务到位。为这，张大娘很是搭了一笔银子。

        村子还算闭塞，与外界交流少。除了有余粮或者山货需要贩卖时，大家基本都不出村。出村的男人们会淘换回生活必需品在村中大树下分配售卖，一会儿功夫就能卖光。闲来无事就聊起了村子里难得听到的外界趣闻。接上回书说到的“镇北大将军剿匪记”展开后续故事更进。村子穷，没被抢过。但架不住万一呀！出村回来的，上工回来的男人们聚成一团。

        “唉，听说那些没被剿的山寨都开始联盟抵抗大将军了。不知大将军能不能想出办法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大叔抽了口旱烟说道。而他周围或站或坐或蹲着大大小小的男人。这种消息总能让他们平静的生活热血沸腾一番。

        “我呸！那帮山匪也就是胳膊，难不成还拧得过大腿？”一大汉往地上吐痰。

        “那就不一定了，听说将军本来围剿得非常顺利。可有个叫‘龙虎寨’的，不知从哪儿请来一高人，愣是能和将军杠上。”一年轻小伙兴奋的撩起了袖子道。

        “难不成将军会输？”一人提问。

        顿了三秒，众人纷纷表示不可能。年老背分高的还给了提问者一骨头。讨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楼晓伊洗完衣服路过时听了几耳朵，暗笑着男人们也挺八卦的。

        “丫头，吃饭了。”张大娘站在门口催促了一句。

        “哎！来了。”楼晓伊紧赶着进了门。

        聚众的男人们听到大娘的喊话赶紧打住了嘴各回各家吃饭了。

        厅堂里的饭桌上饭菜已摆置好，鸡蛋炒野菜、青炒芋苗。虽不丰盛，但胜在爽口。看了眼饭菜，楼晓伊开心的向后院走去，预晾晒好衣服再就餐，被张大娘截住了。

        “放下，吃完饭再晾。”说着张大娘将人拉到桌边坐下。将饭碗放进她手里，夹了满满一堆菜。“要不是月娘一定要求让你干活，我连衣服都不舍得会让你洗。”说完大娘把目光放到楼晓伊尚且柔嫩的双手上，很是可惜了一把。与农家糙养的女孩不同，这闺女明显是娇养长大的。

        月娘就是大娘的独女，随着寡母长大，练就了泼辣的性子。再加上文能绣花弄灶，武能下田打猎。内能勤俭持家，外能接人待物。配上大气的鹅蛋脸，长期劳作炼就的健美身姿。早早的就让镇子里的刘捕头定下了，一及笄就娶过了门，掌了家。断了捕头娘想跟其娇弱表妹亲上加亲的念头。

        按便宜捕头姐夫的说法，他一做刀口舔血营生的。得罪人还是小事，就怕哪天小命交代了，家里柔弱的娘会不顶事。所以在集市上看到痛打地痞的月娘后，他就惦记上了。娇弱表妹什么的，压根不会考虑。说完这句话还略带嫌弃的看了楼晓伊一眼，在他眼里，楼晓伊跟他表妹属于一类人。夫妻二人目前一门心思的研究传宗接代，为捕头姐夫留后。听到月娘这话时，楼晓伊很是诧异了三秒。感情他们二人还是奔着守寡结的婚，这未雨绸缪的。

        楼晓伊也就刚到村里，捕头姐夫帮走关系办理落户时见过他们二人一次。她原以为会遭到月娘的嫌弃，因认了干亲，又承欢膝下的，会有分家产的嫌隙。便担心的向月娘表忠心，却被她调笑了。说这家产等她娘百年后一定是归族里的，哪有她这外嫁女儿的份。所以歇了那份心思，好好的帮她照顾张大娘就是。让他们夫妻二人也能安心造小人儿。

        这番大气的话让楼晓伊对其产生了敬佩之情，说句夸张的，月娘就是楼晓伊理想型的女性。想要成为的理想型。

        但月娘临走前让她把洗衣做饭，下田砍柴这些活全接手后。这份敬佩的感情就有点动摇了，楼晓伊默默的想。月娘的原话是：“你这小鸡仔似的性子，谁看了都想欺负一把，太好拿捏了。以后说你是我李月娘的妹妹太跌份儿。多干活，把身子骨练壮实了打架才有劲儿。不指望你打男人，打女人总不能认输吧。嗯，以后去河边洗衣服，进山砍柴的活你就包了吧，我娘腿脚不好，蹲不了地也走不了山路的。多出去走走，见见人，练练胆儿。一有人进门看你你就往屋里跑，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要不是捕头姐夫赶着回家，楼晓伊觉着月娘能继续说一晚上。

        楼晓伊跟张大娘都知道月娘说的话在理，就主动的接手了一些活计，毕竟不是来当大小姐的。眼见这开始粗糙的小手，张大娘只能心疼的给她揉着小手抹着猪油。楼晓伊说不上是该感动还是该嫌弃，总之，心情很复杂。

        新上任的母女二人调笑着吃完了午饭，便歇起了晌午。下午还要进山砍柴，需养点精神。楼晓伊力气小，这身子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进山一趟拿回不了多少柴，质量不够，只好数量取胜。

        为了给她这身子的来历过明路，张大娘将月娘留给她傍身的八两聘银还添了二两全送进了衙门与村中族老的钱袋。这还是有刘捕头说情的友情价。八两能是刘捕头明面上的将近一年的俸禄，二两是张大娘跟月娘存了多年的积蓄，就这么因她而打了水漂。摸了摸肚兜夹层里的二百两银票，楼晓伊觉着她这身体的便宜亲爹估计死的也不冤，虽然无法确定其是否真的死了。

        秉着财不露白的原则，楼晓伊并没有向张大娘透露这笔钱的存在。这笔钱只能花在刀刃上，平常的生活还是要靠勤劳的双手啊。

        “晓伊姐姐，该出发啦！”屋外传来一堆萝卜头甜甜的喊声，入深山的砍柴队伍楼晓伊是加入不了的，光脚程她就跟不上常年山里跑的青壮年。只能跟着一堆小萝卜头拾些不耐烧的灌木，或者细小的枯枝。靠近村子的山林被祖祖辈辈的村民扫了个无数遍，粗壮的枯树早没了，到冬天时肯定是要掏钱买柴了。楼晓伊一边穿衣一边想着。

        “你们晓伊姐姐马上来。水灌够了没？不要怕沉不装满啊，喝生水可是会拉虫的。”张大娘出门跟这帮萝卜头搭话着。她没别的爱好，就爱跟人说话。村子归属边陲，自从有了敌人往水里投放病疫尸体的先例，喝烧开的水就成了官府每年都会宣导的教规。村子里要是出现疫病，村官可是要被罚的。

        “三奶奶，娘帮我装满啦。还带了两个菜饼子，让我分一个给晓伊姐姐。”搭话的小孩家里有个哥哥快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他娘便惦记上了楼晓伊。虽说楼晓伊没爹没娘，可架不住人家有嫁妆啊！看那匹高头大马！入了他家门，马儿就归他们了。农忙时能犁地，农闲时能跑马拉车。多好！没爹娘？克父克母？哪的话啊！咱不嫌弃。孤身一人的，进了门还不是任她这个婆婆磋磨，人没了不就克不到了！

        “嗯，你们照顾好晓伊姐姐，别往深山里跑知道吗？”张大娘憋了眼回话的小孩，不高兴也没把气撒在孩子身上。这家伙的娘是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了。大儿媳妇怎么没的，村里人背地里说破天的都有。平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还分菜饼子！不行，得进去交代几句，不能让丫头着了道。

        哎！这女人啊，就是要像她这样豁得出去的才好。看谁敢惦记！张大娘想着带大女儿的心酸，抹抹眼泪的找楼晓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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