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忆萝月

第十二章忆萝月【1】

        夕阳的光芒被晚霞灼上了红色，晚风乍起，桃花幕早已散去，零落花瓣碎了一地，只待来日时光长久，朝朝暮暮碾作尘里。

        “我……”

        容三秀放下洞箫，左手搭上了右手腕，心说一时不察，他竟然将此事疏忽了，只好道：“我方才是是只顾跟着您的动作了。”

        “可是你执剑用左手，如此一来今日的修习怕是要作废了，你……”慕予叹了口气，“阿容，我虽为师尊，但做的事不一定都是对的，日后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必事事以我所言为准则。”

        “是。”容三秀张了张嘴，咽下了那说不出的话：同样的啊慕予，关于容三秀，那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你不必再记得、不必再想起，更不必依旧遵循着我曾经的言行。若有相思，我来便好，而你，何须忆起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晚风又起，将远方的青丝掬起又放起，白衣缱绻，素裳翩飞，残尽的落花翻扬到空中，负隅顽抗，死灰复燃。

        这时候天色已晚了，慕予因为晚上还有要事，很快结束了教授，准备前去议事堂。他一路走下檐雪峰，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想起方才小徒儿的神色，终究是不放心，便给长安荼传了讯，临时折返了回去。

        才发现小徒儿果真面色不好——一个人坐在小房间里，盯着那尚且黑黢黢的洞箫发呆。

        他便没有出声，默默去了厨房。

        容三秀的确心情不佳，他拿起茶壶，百无聊赖的，往一个杯子里倒满了水，又将水倒入了另一个杯子里，再将水倒回，来回几次，乐此不疲，直到原本滚烫的水已经凉透了，他方停下来，看着桌子上溅的淋淋漓漓的水渍，伸手触了一下，指间顿时湿透一片。

        新得的洞箫呆愣愣在桌子上，沾了满身的水渍。

        “阿容。”

        “啊！”容三秀吓了一跳，一扭头，正看见慕予走进来，手中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他忽然微微一愣——曾几何时，这是他吃得最多的面了。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每每情况紧急来不及吃饭的时候，便有这样一碗最简单，却足够美味的面盛在面前，热气总是氤氲，而那人就在对面。

        他看向慕予，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好像下一刻那人就会弯了弯眉眼，声音很柔软：“师尊，你不要看着我，快点吃面呀~”

        “阿容，你不要看着我，快点吃面。”慕予微微蹙了蹙眉。

        “谁让我家慕慕那么好看啊~”那时他总是喜欢开玩笑，于是小徒儿就会害羞的低下了头，“没，没有，明明，师尊才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师尊，我昨天好像梦到你了。”

        “嗯？”

        “是真的。”容三秀将碗筷放下，嘴角噙笑，眸光却闪动着。是真的，在，很多次很多次的梦里。

        “那阿容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很多很多。”

        我梦到你长大了，及冠之年有一番如星如月的样子；梦到你在竹间抚琴，于溪畔舞剑；梦到你穿着月白的长衫，墨发长长垂于身侧；梦到你正在厨房里，忙碌了很久很久，却只有一个人的碗筷和桌椅；梦到你在桃花树下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如蝶翅一般微微颤动甚至甚至，我梦到你有了心爱的人，你与她邂逅，相知，相恋；梦到你穿上了鲜红的婚服，梦到你有了自己的儿女，再也不只是我的小徒弟

        容三秀笑了笑，摇了摇头，回答道：“可是我记不清了，师尊，”他晃了晃那洞箫，“你帮我给它取个名字？”

        “嗯宵烛？”

        “春宵一刻之宵，洞房花烛之烛！”

        慕予当即被逗笑了，“是晚宵之宵，灯烛之烛”

        晚间之时，慕予原本准备留在檐雪峰的，却忽然有外客造访，他只得动身前去宴客厅。

        而已经缓过来心情大好的秀儿当然抓住了机会，跟着他的御剑、并美滋滋抱着人家的腰，吹着凉风，夸下海口道：“师尊，赶明儿我给你做臊子面吃，全天下我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的！”

        两人赶到宴客厅时，那客人已经到了，是一位男修一位女修，男子一身蓝色劲装，女子则一席束腰粉纱，两人腰间各坠一道墨白双色禁步，是为一龙纹一凤图。

        一看就是一对恩爱小夫妻。

        “杨仙师，杨夫人，好久不见。”慕予迎上道。

        “确是很久不见了，”那男子抱拳道：“此次我与内子外出游历，路过此处，倒是叨扰了慕尊主。”

        “杨大哥不必如此，”慕予将二人让到座椅处，“两位快请坐。”

        “咦？”

        这是那唤作杨夫人的女子。此刻她的目光落在了慕予腕间，惊奇道：“这个你还戴着啊！”

        “是。”慕予闻言却是展了袖子，将那腕间的红线铃铛遮住了。

        接下里的时间三人便畅谈起来，有聊到天下大事，亦说起各自的见闻，最后慕予还命容三秀去取了浮生尽，一时间宴客厅里便飘满了又浓又烈的酒气，那杨仙师和杨夫人酒量尚可，但最后亦是大醉而去。

        慕予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后，自己坐到桌边，拿起了最后一瓶浮生尽，脸色淡然，语态动作与平常一般无二。

        容三秀着实有点儿惊着了！

        他刚才没数错的吧——没有没有。所以慕慕刚才是喝了足足七瓶浮生尽？那可是全晟域最烈的酒，一滴就可将个二八少女醉倒的！

        七瓶，正好是当年他这烨空第一酒鬼的酒量。

        只好默默提醒自己：孩子长大了，要习惯。

        注释：

        【1】词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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