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牛对农户来说相当重要，所以避免把牛累着，村长会让租车人先把货带去过称，超了一斤也是不愿意的；而宋庭好说话些，也不过问你装了多少，仅不过分就行。

        这日宋庭也是早早驶来了牛车，还帮忙把货物搬上，这才离开进林子里去。

        宁锦华身子好了不少，宁四郎也不用在家里头看着了，这趟也和宁锦欣一起跟着许力入镇，也好长点见识。

        昨日去镇上的那趟车回来时，便说镇上的两家药铺子已经不收山药了，收的那家价格比之前更低了些，人人都估计着这趟要是没能去镇里，恐怕这山药就只能留在家里做粮食了。所以当许力的牛车驶到村口的时候，村长家门外还在装着货呢，一大群人等着过称，把路都给堵上了，许力不得不停下来等人群让开。

        何婶儿便是其中一家想着多挖几天，然后一次过卖掉的，今日还起得晚了些，来到村长家这边时，那牛车就已经装了大半车了。眼瞧着这队轮到她这儿肯定是没了位置，正心急得不成，看许力的牛车过来，立刻上前拦着说道：“阿力啊，你也是到镇上去吧，捎带一下婶儿，婶儿回来给你些瓜子儿吃。”

        边上还有好些排队伍后头的，见状也尝试着说道：“何家的有够小气，阿力你捎带我的吧，卖出十个钱我就分你一个可好？”

        “捎带我的吧，我的货不多，十文分你两文……”

        许力不愿耽搁，车上这些陶罐子有够重的了，他也不能见宋猎户不计较就真不顾虑，只好一一赔笑着道：“抱歉了各位乡亲，我这货也是过了称的，要是你们东西放上来，把人家的牛累坏了，总不能找你们赔钱吧。”

        “我这也没多少嘛……”

        “就这么一点儿……”

        个个嘴上这样说，可也没真敢要把东西硬放上去，毕竟买一头牛的钱，可不是他们能想的，只好让开了路来。

        何婶儿心里头不乐意了，依旧拦在前头：“你不帮他们可以，但不帮我就不行。我们两家都是村尾那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你家走水，也是我们家帮忙来得快。”

        “你家才走水呢！”许力皱着眉，要不是对方是个妇人，他还真想骂人了，这会儿只能按捺着脾气，“劳烦让一让，我们得赶路了。”

        “不让，你要不帮我带，我就在这里拦着，大不了大家都别卖了。”

        何婶儿拦在前头，许力把牛往左边拉，她就跑左边拦，牛往右边去，她又往右边跑。

        旁的人也帮忙劝，何婶儿全当没听见，有些人看不过去了，呸了她几句不要脸，她也不为所动，非得拦着不让牛车走。

        许力没法子，只好喊村长来评理。

        村长过来说了一通，先是好言相向，后来都给骂上了，何婶儿还是不肯，村长也没辙了，把自己婆娘给喊过来，又叫上几个妇人，打算把何婶子强行拉开。

        可何婶儿那撒泼劲儿却是全然出来了，三两下挣脱抓她的人，飞扑过来趴在地上，抱着车轮子死活不撒手。

        “这何婶儿真是……”宁四郎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气得不行，可也没有办法，于是小声对许力说道，“力哥，要不就帮她带了吧，我们还得赶路呢。”

        许力无奈一叹，道：“帮了她，那别人呢？”

        宁四郎微微一怔，扫了周围的人一圈，还真看到不少期待的目光，忽然心念一转，顿时明白刚才为何这么多人也拉不走一个何婶儿了，顿时也不说要把人带上的话。

        这状况僵持了一会儿，村长也是无奈，改而来劝说许力：“力哥儿，要不你就帮一帮吧，都一个村里头的，大伙儿也想过个好节，我瞧着再放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这……”许力这下更愁了：“要是累坏了宋家的牛，我可赔不起。”

        “哎，我瞧着你这车也就六个箩筐，也没多重。”村长便说着话，边瞧了眼车上的东西，这才发现车上的几个箩筐都用禾草给盖得严严实实的。

        不由得好奇地问：“你装的不是山药？”

        宁锦欣听罢略一皱眉，在宁四郎耳边嘀咕了几句。

        随后宁四郎上前把村长拉到一边说话去了，而她则在车沿出探头看向何婶儿，小声说：“何婶儿，你想我们帮你带着山药也不是不行，但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何婶儿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靠向宁锦欣，但两腿还不放心地夹着车轮子。

        宁锦欣一字一板地说道：“第一，我们可以载你来回，收你五文钱的路费，但货你要自己卖；第二，还有其他人要我们捎带东西或者跟随的，你要替我们拒绝。要是拒绝不了，那你也别去了，大不了我们也不去。”

        何婶儿听完立刻点头答应，见宁锦欣让了位置，二话不说就把她的箩筐放上了车。

        许力在一旁听着，眨着眼睛陷入沉思，那边宁四郎就跟村长说完话回来了，喊许力出发。

        许力点了点头，拉着牛车刚走两步，旁边就立刻如他料想般那样，出来两个妇人拦在了前头。

        “阿力，你都能带上何家的，就把我的也带上吧，也就几斤，让婶儿过节买刀肉吃吧，婶儿会感念你的。”

        “我这也不多，累不着这牛的，我家孩子饿得天天哭……”

        这两人话开了口，后头又跟着来了人。

        只是后面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婶儿就一副要拼命的模样冲了过去，大喊道：“谁敢拦着，我就跟谁拼命。”

        “怎么，你自己拿着好处了就不让人……哎哟……你这疯婆子……”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何婶儿和那个妇人就滚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许村长也吓了一跳：“快，快把人拉开。”

        几个身壮力健的妇人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拉开了两人，那三个拉着何婶儿的，身上还挨了几下，刚把人拉开了就缩了手。

        何婶儿披头散发，发疯了地大叫大骂：“你们谁拦着，我就打谁，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们拉着一起去见阎王。”

        “疯了吧她……”

        “哎哟……痛死我了，快把她男人叫来说说理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可瞧着何婶儿打人时那拳头砸着地上，手上被碎石磨出了血还不停手的狠劲儿，加上那模样恐怖得很，还真没人再敢上前拦着了。

        牛车总算顺利地驶出了村。

        ……

        许力跟许三叔的差距可大着了，牛车这会儿还在镇门前排着队呢，他就数出十个铜板放在掌心，下车朝那守门卫兵的头领走了过去。

        宁锦欣见他喊了一声大哥，然后上前跟那头领握手交谈了几句，回来后直接就把马车给驶进镇里了，不仅不用排队，连货物都不用检查。

        见宁锦欣看向自己，许力也是有心炫耀，小声道：“通常这路钱，回头他们得往上纳一部分，余下的还得分。像这些能当守门兵头领的，都是当地耆老的亲戚，把钱给了他，又装着是他亲朋，旁的卫兵便没话说，他自个儿得的也多，自然就放行了。”

        宁锦欣装作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连连捧了许力几句。

        许力高兴，滔滔不停地说着一些他在镇上做短工的事来。

        在镇上做工比下田要轻松，工钱听着也不错，可也要分是长工还是短工，长工以十年起步，短工一般一到三个月。长工那契约签了，那就跟卖身差不多，要不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或者孑然一身的，少有愿意去当长工；而短工一般就是建房运货的苦力活，工钱比下地要多一些还包吃住，但这样的活儿不多，同样也是受气得很，经常挨骂。

        宁四郎和何婶儿听得津津有味，宁锦欣也从中得知了不少想要获得的信息，就这样唠嗑着，牛车驶到了药铺子附近。何婶儿下了车，约好了回村的时间后，牛车便再次出发往镇上的酒楼去。

        许力这才将一路上好奇的事给问了出来：“四郎刚才跟村长说的什么。”

        “就跟村长说，我们这趟要做大买卖，做成了回来就找他合伙，到时整个村的人一块儿干，不出半年就能比隔壁两条村都要富裕，让村长帮忙让我们过去。村长才刚答应下来，何婶儿就跟人打起来了。”宁四郎一股脑地把话都给说了出来。

        说完了还感叹：“何婶儿这人是真的可恶，而且堪称村中妇人一霸，那不要命的模样着实吓人。”

        许力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笑完才叹道：“其实村长也做得不太妥，我瞧着好些人前些天都卖过几回了，他就该先紧着那些没卖过的。”

        “这也不能怪村长，这么一段时间了，谁让你非得屯着现在才卖？现在家家户户田里没活儿就都在挖山药，药铺子不收还有酒楼饭馆收，谁不想多赚些钱？”宁锦欣咬了咬唇，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把这车让出来，但不知道哪天下场雪，这牛车就出不去了，我们家只要两床薄冬被，粮食也不多，就指着这趟买卖的钱过冬了。他们去不成不过是少赚一些，我们家去不成却是要丢性命的。”

        许力回头瞧了瞧兄妹两人瘦弱的模样，宁锦欣还算好些，宁四郎脸都是尖的，不由得感慨：“是啊！这赚钱的道儿是你们想的，总不能钱让他们赚了，你们回头还得找他们借钱，罢了，不说这些，你们瞧，那家就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客商和官老爷，都在里头落脚。”

        宁锦欣和宁四郎一同瞧着那方向看去，整个镇上唯独这个酒楼有两层高，着实是气派。

        看着酒楼的招牌，许力觉得热血沸腾了起来，用力拍打自己的脸两下，应道：“哎，早上耽搁了一下，现在已经晌午了，我去买几个包子和热汤回来大家将就着吃了再进酒楼。你们在这儿看着货，等会儿谈完买卖就去集市上采购，我爹娘说让我买五斤肉回去。”

        说罢，他大笑了几声，然后道：“不怕你们笑话，我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第一次敢说卖五斤的肉，五斤，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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