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3.真心

一身黑袍，兜帽遮脸的男人自浓云之中现出身形。

        凤婉便是在这里等着堵他。

        她厉声喝到：“凤渊！想不到你竟然私自联络花萼大陆世家！”

        她上下看他一眼，凤渊追查魔族被伤，此时黑袍之下的身躯应该有没好完的伤疤。

        念在他这副模样，凤婉的怒气虽然犹在，但语气还是消弱下去几分，“族长已令你静养，你何必这么自作主张。”

        黑色兜帽遮住了凤渊的大半张面孔，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他没有立马回话，垂首听凤婉自顾自的把话说完，而他就像一潭静湖般无波无澜，

        他顿了顿，偏头听到殿中声响，才语气平淡到：

        “凤婉，你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

        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回她，凤婉眼中含了三分疑惑，也在此时，听到了凤皓尘的传音。

        她上下看了对面凤渊一眼，才接着道：“你我平级，我确实无权过问，不过族长那里，你还是一五一十道清楚才好。”

        凤婉传完话后，又恢复了一脸正色的模样，她与凤渊一同在族长手下做事，相识百年之久，这人虽然寡言冷漠，但也忠于族长，因此，凤婉虽然心里闪过几分疑惑，但并未深究，记挂着凤离领罚一事，她见凤渊入殿之后便离去了。

        凤皓尘看着凤渊不急不缓的步入殿中，一双凤眸之中暗光流动，凤渊一如往常般默不作声的行礼上前，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嗓继而沉声道：

        “凤渊，未得命令私自启动联络羽翎，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已领刑罚。”

        凤渊俯身，头也没抬，此话出口没带半分犹豫。

        他接着道：“魔修踪迹已现，镇魔卷理应出世。”

        这说话的语气，倒是真像从前。凤皓尘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下落到他那黑袍之上，忽而念想到凤渊的身上还有旧伤未愈，只得无奈摇头赐座。

        凤渊恭敬的垂首落座，此时殿中却传来一声嗤笑。

        “做小弟的擅作主张，完事儿说一句提前领了刑罚便没事，呵，你这凤凰族长也不怎么威风。”

        凤皓尘轻笑，“龙君这火气可真大，凤渊，你可听清了，一会儿下去再领刑罚。”

        凤渊顿了顿，差点让人以为他是不情愿，便听他淡淡领令称是。

        敖乌磨着后槽牙，火气大，他当然火气大，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凤凰的玉台，省得他们找些幺蛾子出来扰了碧心的清净。

        不过凤皓尘接下来的话却逐渐浇灭了他的火苗。

        凤皓尘的视线又落在敖乌身旁一脸平静的少女脸上，“碧心小友，想来你们一路走来，应该也遇到颇多不寻常之事，现如今，各界频频出现魔气扰乱平静，吾已派出族人探查，凤渊动用联络羽翎，也是有备无患之意。”

        凤皓尘语气一冷，“如有可能，吾也不希望镇魔卷出世。”

        “你说是吧，碧心小友？”

        他又眯眼一笑，语气转换得自然。

        陷在凤凰族长眼尾那一抹艳红之中，碧心差点就要倒豆子似的说出他们遇到的事情，也就在此时，手腕一紧，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敖乌状似无意的捏着她的手腕，把玩她纤细如葱白的指尖，没把凤皓尘放在眼里，“看来这一趟，可以一饱这凤栖圣地的珍馐美景，你说是吧，碧心。”

        她被敖乌拉回了注意力，见他一双金瞳里仿佛写满了对美酒美食的向往，眼中也不觉露出笑意，轻声称是。

        四两虽然化作鸟兽形态，在殿中不能言语，但他那四只眼睛东南西北滴溜溜转了一通，见那凤凰族长端得风流，笑得越发荡漾，而殿中无人应答，陷入静默。

        凤渊在这当中仿佛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最后凤皓尘点住了他，

        “吾这凤栖圣地能得小金龙你喜欢，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凤渊，你可要好好招待。”

        凤渊起身拱手，“是。”

        待殿中众人离去，凤皓尘挥袖撤去法术，栖桐殿中多余的桌椅消失得一干二净，花香酒香也瞬间消弭。

        殿中威严静谧，只有他，只有他一人独坐玉台之上。

        一片沉静中，唯有那衣料摩挲声，他翻身假寐，神识之中闪过两抹光亮，是两名族人返回凤栖圣地，而后步入凤婉所居的宫殿之中。

        这是探查的人回来了，凤皓尘哼着轻歌，手指在玉台上点着拍子，似乎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道召见之令传到凤婉身上。

        凤婉立在雷云之外，此处以雷坐牢，是凤凰族人的受罚之地，她挽着华练，静静伫立在雷云之外，默数着凤离的刑罚次数。

        凤离算是小辈之中颇有天分的好苗子，但自小顽劣，不知道尝过多少次刑罚，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因此他一边承受着雷劈，一边还饶有兴致的瞄着凤婉端庄的神色。

        见她那副宁和端庄的神色顿了一顿，而后不再留恋眼前事务，乘云离去。

        凤离瘪了瘪嘴，心道婉儿姐姐事务繁忙，只有他闯祸时才愿意多关注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又有事打扰他跟婉儿姐姐相处的时间。

        族人进入宫殿，凤婉心中响起感应，是她派出去到花萼大陆探查魔修踪迹的人返回了。

        殿内伫立着两名白袍绯纱的弟子，见到凤婉走进，一一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速将你二人探查结果呈报。”

        “是！”

        左边那位率先开口，“花萼大陆平静太久，现在的修士对妖魔作祟的事情并不敏锐，我二人乔装进入各地门派询问，他们掌握到的信息也很少。”

        右边那位抱拳补充：“我们收集门派之中奇闻诡事前往当地探查，十中有一二可以感应到魔气的存在。”

        “十中一二……”凤婉拧眉，“可进行了追踪？其中可有关联？”

        “这……”

        二人齐声，“弟子无能。”

        “追踪之时，每每要将其抓获时，那些魔修便顷刻间被魔气吞噬，神智尽失，我二人只好出手解决，未能获知他们背后是否有关联。”

        “且我们二人查到的地方，相隔甚远，这些魔修此前都是无名修士，修炼经历也并无交集。”

        魔气的产生，一来是源自混沌魔界，二来则是产生于修士体内，混沌魔界诞生的魔，是纯黑，是本源，而修士体内的魔，一般是是证道之心的阴暗面，初生心魔考验人心，心魔不破，则魔气缠身，内心的暴戾阴邪会暴涨，沦为魔修。

        凤婉不由得轻声道：“混沌魔族自有魔修功法，也出过魔神，只是大战过后混沌大陆被隔绝，纯种魔族和魔修功法都被封在其中……”

        “花萼大陆在当年那场战役之中受影响最少，这些年休养生息，我观之已觉是各界中最安详太平之地，竟也有心生邪魔沦为魔修的人么。”

        她宁和面容微动，凤凰一族天职守护花萼大陆，是以最初感觉到有魔修踪迹时，凤皓尘便召集她与凤渊去探查。

        难道真的都是未能看破心魔的修士在闹事吗，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臂上轻纱无风流动，“你们没有再查到别的异常？”

        二人相看一眼，继续回到，“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便做了标记，返回时发现出事的地方多在花萼大陆与其他界的边际之处。”

        凤婉一下子拽紧了臂上轻纱，是了，就是这样，她不认为其中没有丝毫关联。

        那弟子思索道：“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不是巧合。”

        凤婉到底是比他们年长，挥手让他二人不必多想，先回去修养。

        而与此同时，凤皓尘的传令响起。

        他侧躺着，白玉手臂撑头，闭目假寐，听到凤婉法术疾行，睁眼时，凤婉已经在殿中站定。

        他一笑，如同轻轻哼唱一般：“如何？”

        凤婉将弟子呈报和自己的猜想说出来，“我恐背后所谋甚大。”

        “不成规模，也惹得你如此紧张。”

        “族长，我族弟子去追查都只能抓到个尾巴，我认为并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嗯哼……确实如此。”

        凤婉以为还要多费口舌来说动凤皓尘，没想到凤皓尘轻轻颔首，她抬眼瞧去，是凤皓尘脸上收敛了笑意的模样。

        她忽然顿住，垂首恭敬到：“凤婉听候族长命令。”

        另一边，碧心一行跟着凤渊出来。

        “呼……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主人，龙哥，你们不知道刚才在殿上我简直无法呼吸！”

        四两扇动着双翼，好生活动了一番。

        “就是呀，我都不敢睁眼。”

        兔子不敢动，但兔子敢附和。

        碧心轻抚怀中白兔绒毛，安抚着桃夭的情绪。

        桃夭动着三瓣嘴：“主人，所以咱们是要留在凤栖圣地吗？”

        碧心看了眼没有说话的敖乌，轻轻颔首。

        “嗯……暂时是。”

        四两眺望着无边无际的云海，“我觉着也不赖，此处灵气如此存粹，多待两日，修行可谓是一日万里了。”

        碧心踌躇着又看了眼走在他们身前的带路的凤渊，

        【敖乌？】

        她有心与敖乌说话，但此处是凤栖圣地，凤凰族人在前，不知道此番谈话可否进行，若被人听到便不好了。

        敖乌将少女的动作看在眼里，

        【说。】

        他们之间有契约之力，不同于高阶修士传音给低阶修士可能会被人探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他们能够知晓。

        既然敖乌能够回话，碧心便安心下来。

        【凤凰不可信？】

        她轻轻一问。

        只见四两翅膀软了一下，引得前面凤渊诧异昂首。

        四两连忙收了翅膀，轻巧地落在碧心肩头。

        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主人你可别吓我，这里可是他们老家，咱们不就成自投罗网了吗！那咱们现在还要跟着走吗，不找机会先逃走吗，天哪，这里可是传说中的凤栖圣地，走了也太可惜了！】

        敖乌倒是不惊奇少女有此一问，毕竟在殿中是他阻拦了碧心和凤皓尘之间的对话，虽然行走在凤凰的老家，但他泰然自若。

        敖乌【不可全信。】

        【这是为什么？】

        【凤皓尘这个人，要是真对你好，一个高兴能直接让你入住他那栖桐殿，现在他让手下一个小弟带走我们，能有多少真心。】

        敖乌这一番话，全然是凭着当年与凤皓尘化身的晶晶仙人相处那段时间的经验之谈。

        四两识人甚广，回想了一下栖桐殿中那凤凰族长及时行乐的模样，对敖乌的话便认同了九分。

        四两还是忍不住碎碎念【把我们叫过来又不真心接待，主人，要我说，咱们在这儿待个两三天，吸足了他们这儿的灵气后，咱们找机会出去，有镇魔卷在手，还怕对付不了那些魔修么！】

        桃夭怯怯到【可若是凤皓尘与魔修勾结，那我们……】

        四两【哇，小姑奶奶，你别吓我，我的小心脏真受不了。】

        敖乌十分淡定，【凤皓尘那厮是统领神鸟凤凰一族的族长，他要敢做坏事，天道一个雷还不得劈死他。，并且他还得脸上长麻子，羽毛掉干净。】

        敖乌磨着牙，献上对凤皓尘来说最难受的诅咒。

        碧心差点没憋住笑，紧接着道【既然凤凰族长没问题，那他是在试探我们？】

        四两【试探我们？】

        四两一翻爪子寻思，他们这一行人突然回到花萼大陆，龙哥还在八城领地中显露了身形，又突然认亲，回到了碧氏，短短时间之中，穿梭于各界中，还令镇魔卷认主，似乎……好像……是比较可疑……

        敖乌目视前方，碧心随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而他声音传入耳。

        【不就是些大点的鸟，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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