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寒假过得很快。高三一共只放七天，高二还能放两周。虞微写完作业，做了点儿文综卷子，数着回学校的时间。

        上学期主要在提文综，拉到了和其他课差不多的水平。接下来的主要矛盾变成了数学。

        年后老三来夏川玩了一天，主要内容是找梁居安和虞微和后排众人玩儿，没见他爸。一群人吃了个火锅，聊了会儿天，差不多就散伙了。虞微跟着梁居安去把老三送去车站。老三回去之后假期放得特别长，虞微本来想问梁居安要不要找机会也去找老三玩一玩，掐指一算，都快开学了，只能作罢。

        虞微不知道老三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主要是看她和梁居安的眼神怪怪的。

        “姐啊，”老三在车站准备上车的时候，趁着梁居安去旁边溜达，朝虞微招了招手：“你过来。”

        老三：“你跟梁娟儿最近怎么样？”

        虞微：？

        老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都懂。”

        虞微挤出一个耐心的笑容：“懂什么。”

        老三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我也理解，那人随时在年级里盯着是有点麻烦，”老三过了一会儿说——“那人”应该指的是齐国富，“而且你们现在想好好学习嘛，从长计议，也好。虽然如果是我可能直接就冲了，我现在才懒得想东想西。”老三笑了笑，虞微觉得那语气像是自嘲又像是坦然。

        虞微听着老三的话，没立场同意，没立场反对。

        老三：“我说没错吧。你们两个人有点像的，比较稳，比较踏实。”

        虞微：“一样吗？”

        我觉得还挺不一样的。梁居安可是半仙。

        老三：“不一样的地方当然也有，但是我现在就觉得，你们长远的步调好像很接近。所以有的时候不用商量也能做出一样的决定。”

        虞微没法反对这句话。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老三：“你们这样也挺好的。”

        虞微低头笑了笑，没有表示否定。

        老三：“我认识梁娟儿确实比你久。他要是认准了什么东西肯定就一直认着，这一点你相信我，你完全不用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虞微笑了笑：“好。”

        老三：“嗯，没别的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吧。五一还来找你们玩儿。”

        虞微想说，差不多得了。但她觉得离别的时候说话应该友善一点，于是友善地说了一句：“五一见”。

        ——

        开学以后，虞微和梁居安每个月固定可以见两次。隔一周的周日放假，他们一起去夏川大学图书馆，写半天作业，然后梁居安做题，虞微做题加背书。

        两个人坐在对面，偶尔其中一人抬头，能看到对方的头顶。

        虞微有时候就想，真好，梁居安这个人以前这么熬夜，还没有秃头。

        她生出一种想拍拍这人头顶的感觉。

        上次拍他脑袋是高一的时候，这人生着病，虞微当时像做贼一样，以为他不知道，结果这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算了，虞微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收回去。

        ……周末的图书馆里坐了大约一半的人，可能因为是周末，大学生并不需要学习。虞微觉得自己是肯定不会单独来这种地方自习的——全是陌生的青春飞扬的大学生，穿着平平无奇的高中校服出来的只有自己，看起来实在是突兀。社恐都要犯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大多数时间只有笔刷刷的声音。

        梁居安偶尔抬头，压低声音给她说话。有时候虞微正思考着题目，没有回应，梁居安就等一会儿，再用笔杆子戳一戳她的胳膊。

        “干什么？”虞微终于抬头压着声音问。

        “看，看，你，语，文，作，业，好，吗。”梁居安压着声音说。

        虞微点点头，翻了一会儿自己的卷子，把东西递过去。

        梁居安接过，把自己桌上一堆书和纸收起来，把虞微的作文摊开，放在面前，开始看。

        虞微忍住那种被别人看作文的轻微的羞耻，咬着牙写自己的题目。

        一个又一个周日的下午经常就是这么过去的。虞微做起题目来，感觉时间过得毫无知觉，再抬头的时候，看到梁居安像雕塑一样地坐着，眼前一摊卷子或者作文稿纸或者书，整个人一动不动。如果虞微盯着他的时间稍微久一点，梁居安就会抬起头，朝她笑一笑。

        虞微有时候做题，会故意托一会儿，装作没发现梁居安在拿笔杆子戳她，因为思路不想断。

        梁居安也不急，等一会儿再戳一下。有一次，虞微对着题目绕了进去，抬头的时候发现梁居安在写东西。

        过了会儿，梁居安递上一个翻开的本子。虞微接过一看，梁居安写道：“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文字交流。”

        后面甚至有一个颜文字。

        虞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用纸笔交流的好处在于，当其中一方忙着思考的时候，另一方写字，可以等思考的那一方抬头的时候再看。于是两个人每天能写上大概半面的字。

        那个本子一页一页地往下写，虞微偶尔趁着梁居安因为什么事情离开的时候，悄悄往前翻。

        边看边在心里笑。

        等那一本薄薄的练习本写满的时候，就到了高二暑假。

        ——

        随着时间的推移，虞微每天晚上回邱雨欣家的意愿变得越来越低，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家的氛围越来越奇怪了。

        邱雨欣比虞微大一届，今年高考。实事求是地说，虞微知道邱雨欣对自己还算不错，她因此时不时地主动关心一下邱雨欣的状态。邱雨欣一般都不太耐烦，瞥虞微一眼，就玩她的手机，或者抽她的烟，或者看她的书。

        邱雨欣很少在她面前学习，以至于到了高三，虞微都不知道邱雨欣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文。”某天晚上虞微躺在邱雨欣上铺的时候，当天晚上准时回家，躺在床上的邱雨欣告诉她，“跟你一样。”

        虞微有点惊讶。以她一直以来的认识，她觉得邱雨欣应该擅长理科。

        “为什么？”虞微问。

        “我讨厌我们班化学老师，选理就是他当我班主任。”邱雨欣说。

        虞微：“嗯。”

        邱雨欣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打游戏。

        虞微听着游戏开始的提示音。

        ……她其实猜到了邱雨欣选文的原因除了老师应该还有别的。

        很久以前，在邱雨欣准备选科的时候，姨妈和姨父久违地“关心”起来邱雨欣的学习，突然就变成非文不可。

        虞微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家人就喜欢这样。

        虞微完全不能理解，她觉得整件事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她在家里背书学习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声音，怕影响到邱雨欣睡觉或者打游戏。但偶尔邱雨欣——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会在虞微的书桌旁边徘徊一会儿，还凑过来看虞微的文综卷子。

        虞微高二，邱雨欣高三，但虞微大概有数，夏川一中高二的卷子已经和有的学校高三的卷子一个难度了。

        邱雨欣凑过来的时候，虞微很配合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一挪，让她看清楚一点，过了会儿又把试卷递给她。

        邱雨欣：“你们怎么连这个都考。”

        虞微：“老师是说这个超纲了，高考不会考。”

        邱雨欣：“那你还写这么多。”

        虞微：“练练手速。”

        邱雨欣把卷子放回去。

        虞微有时候不太知道怎么和邱雨欣交流。她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她每天在想什么，手机里玩什么，关心什么，交什么样的朋友，讨厌什么老师，将来高考想考去什么地方，虞微一点都不清楚。甚至邱雨欣被迫选择的文科是自己顶着半路出家的压力也要选的，两个人可以说是毫无共同点。

        虞微偶尔站在她生活的外围关心一下她，感到一种无力。

        邱雨欣家氛围的奇怪，可能是所有家庭都会经历的，简称高三综合征。即使是邱雨欣这种看上去和实际上都完全不学习的学生的家庭，也会陷入一种，又焦虑又冷漠又愤怒的家庭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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