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开学后梁居安终于回校了，戴着他的茶色新眼镜，走在走廊上还挺引人注目。虞微跟他隔着一整个班，偶尔打水的时候能在走廊上看到他，在第一排座位上坐着写作业，等虞微打完水回来，梁居安姿势根本就没动过。

        虞微想，这个人可能学什么都是这样的。

        运动会和文艺节都紧接着十月月考，直接导致整个十月份，夏川一中学风都非常浮躁，尤其是一班这种恃才傲物的集体。

        有比赛的练比赛，有节目的排节目，什么都不参加的到处凑热闹。一下课就没什么人在学习，虞微算是一班遗世独立的奇葩。

        这样的奇葩在整个一班一共有两个，另一个奇葩是许彬。

        来到一班后，许彬看起来就像一个标准的好学生，虞微低头的时候他在做题，虞微抬头的时候他还在做题，虞微起码还起身倒水，许彬直接没起来过，除了偶尔帮同桌的女生捡橡皮。

        虞微只能当这人是真的热爱学习，心无旁骛了。

        另外梁居安最近有点奇怪。

        虞微去操场上练跳高的时候，十次有八次能看到他在跑道上慢悠悠地跑步。学校操场很大，放学后来锻炼的人也不少，但多数都是快速地冲几圈就回去了，很少有人像梁居安一样，气定神闲慢慢悠悠地跑，好像根本不怕作业写不完一样。

        梁居安跑到虞微这边，跟她招个手，又很慢地跑远了。

        两个人白天除了在操场锻炼以外没什么交集，晚上倒是不时发点消息。

        虞微问梁居安物理题，梁居安问虞微要作文来看。虞微庆幸自己写的都是四平八稳的应考作文，没什么私货，给这人看也不算丢脸。聊天的内容八成都是题目，偶尔夹杂着梁居安的住宿生活吐槽：

        lja：【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老三居然已经醒了，在背英语，这也太吓人了。】

        lja：【我现在好像是我们屋睡的最早的人。】

        lja：【老三在泡茶喝。我也尝了点。】

        红烧一尾鱼：【你们晚上十一点半喝茶？】

        lja：【对，还挺香的。】

        lja：【怎么这么快就一点了。下次晚上还是不喝茶了。】

        lja：【发现今晚这月亮巨大。】

        lja：[图片][图片]

        lja：【哇，老三还醒着，在下面做数学还是干什么的。太强了。】

        红烧一尾鱼：【……老三保重。】

        ……进入高二，梁居安逐渐改掉了熬夜的习惯，一下晚自习就回寝室睡觉。反而是虞微和老三这几个原本习惯早睡的人开始逐步晚睡。文理分科之后，虞微和老三这种理科优势不太明显的人，都精神紧张了起来，至于梁居安，他能早睡就是最大的进步。

        虞微想着，这样看来大家都在前进。

        后来虞微又想起来，梁居安还有一本书在她那里，就是之前被不知道谁丢进水池，虞微捞出来修复过的那本。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还回去，找机会还书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对那个人说，哦，这本书是我捡到的，被人丢在了水池里。虞微觉得对梁居安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她宁愿梁居安觉得自己的书是莫名其妙丢了的。

        好在虞微后来没再在水池里看到过梁居安的书。

        他从海城回来之后变成了一个更加平静，又好像更具有力量感的人，以前的他把全部生命寄托在物理当中，现在的他居然就这么从里面迅速地抽身出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睡觉的时候就睡觉，跑步的时候就跑步，走廊上念英语，吃饭路上想作文，回教室一本一本地写数理化生，原本不在他规划里的那五门课就这么丝滑地被加入了，几乎没花什么时间过渡。

        虞微很少真正佩服什么人，梁居安算一个。

        这人真的很神奇。

        国庆假期那段时间的慌乱已经被她基本丢弃了，主要原因是梁居安回夏川之后的状态，连带着让她也紧张起来。一紧张起来就没空想东想西。进入十月，课程的强度在逐步增大，虞微总觉得九月月考不能算是什么，十月月考才算是来真的。

        她想，我现在有什么目标呢？她等着一个阶段性的结果来告诉她答案，尤其理综和数学，她觉得不能只看总分，只看排名，要能看到分数背后的东西。究竟能走都远呢？十月月考像是另一个开盲盒的过程，虞微害怕又期待。

        十月就这么过去——虞微心里越复杂，时间越是过得飞快。

        ——

        夏川一中的运动会开一天半，并且就在十月月考结束之后，时间卡得人百感交集。老师也来看运动会，月考试卷停放在办公室里没人管，他们表面上默契地在这一天半里假装没月考这回事。

        虞微考完试感觉说不上好坏，平淡坦然地准备去比她的跳高和接力，对比赛结果也没有什么追求，就希望自己不要骨折，不要破皮，不要摔跤，比完拉倒。

        梁居安说他没比赛项目，或者说他实际上没有擅长的体育项目。虞微说你会跑步。梁居安说那确实是，但跑步算一种放松，跟吃零食看电影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不想写作业了就去跑步，如果真他报名参加五千米可能会被请下台以免让接下来的项目全体推迟半小时。虞微问你能跑五千米了？梁居安说其实不行，但是我后面三千米可以走。虞微说走也可以，公园里都是健步走的，肯定至少有利于健康。梁居安说我也经常见，健步走的受众看上去平均年龄是我的四倍左右，我加入进去应该能让整个群体平均年轻不少。

        虞微就当他是去运动会上写作业的。没关系，她自己也是。高一的时候虞微试过，运动会期间如果比赛项目不多，可以写掉五张卷子。

        夏川一中的校园建设其实颇为阔气，足球场、篮球场、排球场、室内羽毛球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室内室外两个游泳池，虞微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游泳。

        足球场站得下全校所有学生，虞微心不在焉地站完运动会开幕式，估摸着自己的项目都在第一天，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也不需要长时间的热身，除此之外的时间可以坐在看台上吹风写作业。等会儿应该先写英语，都是选择题而且书太厚，写完明天就不用搬来看台。然后写数学，再写化学生物，物理昨天晚上已经过了一遍，剩下的题目倒是可以回去问梁居安——说起来三班的位置在哪？

        虞微跟着一班队伍上看台坐好，做完两篇英语阅读之后，看到三班的人也都落座了，梁居安一个人醒目地坐在楼梯边上，估计这人今天得给无数个人搬书包让路，虞微还记得他高一的时候去趟医院都带两袋子书。但她仔细一看，这人今天没带书，也没带他的经典布袋子，书包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哦，有东西的。这人带相机了。用看上去很熟练的姿势抱着，眼睛对着那个屏幕手上流畅地按来按去拧来拧去，应该不是第一天上手。

        虞微想起来了，老三跟她讲过。相机是老三的吧？

        那好吧。梁居安可以运动会一天半不写作业，可能这就是大佬的世界。

        虞微低头看题。

        一班的人基本都在看台上。一班整体对于体育运动的热情不高，老三作为体委，之前拼命动员了一个月才凑出了一支不情不愿的运动员队伍。一班学生志不在此，除了一部分写作业的，剩下的都在看台上掏出手机甚至平板，三三两两地打游戏——运动会算是学校少数不管学生使用电子设备的场合，不容错过。旁边的讨论声此起彼伏，虞微也习惯了，拿着书找了个比较熟的女生一起坐下写作业，就当旁边打游戏的是白噪音。

        一班其实也是个挺有意思的集体，这种时候，写作业的和打游戏的可能互相看不上，也可能根本不在意对方，就挤在一个空间里井水不犯河水。

        她在找另一张卷子出来写的间隙想，如果梁居安还在一班，他会做点什么？

        梁居安好像不打游戏，却又有着神奇的好人缘。虞微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他估计就是坐着，抱着老三只有运动会上会拿出来的相机，对着赛场拍一通，拍完把相机收起来，坐在张灿罗宇和老三边上看他们打游戏，当一个安安静静的观众。他如果不想看了，就背上包去外面转转——一中在运动会期间，白天随时可以出校，只要每天两次点名的时候人到齐就可以，晚上没有自习直接放学——他会去什么地方？虞微暂时想不出来，她对梁居安的了解还没有那么细致。

        其实这样的场景虞微在暑假里也偶尔想过，当时她觉得梁居安比赛拿奖保送，就算不是板上钉钉，也是板上钉了八成的事情，如果是那样，他接下来已经是a大快乐的大学生，甚至可以收拾行李直接去京城住下。到时候，他要是还能出现在夏川一中运动会上，估计就是被邀请来的校友的派头。

        虞微把写好的卷子收起来，穿过看台上东倒西歪的人群去找梁居安。看到他又凑在镜头前面对着赛场，拍照的架势居然很像那么回事。

        风吹起他头顶一撮头发，虞微有点想过去伸手把那撮毛顺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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