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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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居安对虞微说过的是实话。他确实是因为联赛决赛会在海城举办，所以报名了f大夏令营。夏令营无外乎听讲座和考试，梁居安志不在此，考试随便做做，讲座随便听听，逮着机会就往f大外面跑，想在这城里到处转转。

        虽然转悠是他想转悠的，提议出去是他提议的，闯荡海城小分队都组起来了，人员大体上是一班后排以张灿、罗宇、老三等为首的一众男生加上一个虞微。

        但梁居安本人是第一个走不动的。

        实在是太，热，了。

        梁居安以为海城这种沿海城市会比夏川这种内陆城市凉快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海，吹到海风。

        他发现自己想多了，海城市区至多只能看到一条灰扑扑的江。

        江面倒是挺宽的。

        海城的夏季一点也不凉爽，太阳看样子是准备把人烤干。

        一众人先去了海城的江边，张灿提议坐船过江去转转，虞微刚想回应，回头一看，梁居安人远远地落后，缩在售票处门口的屋檐下面不动了。

        虞微：“你干什么？”

        梁居安：“我想找个地方坐着。”

        虞微：……

        虞微：“这是我们整条路线的第一个景点吧。”

        梁居安：“……对。”

        虞微：“……你好弱哦。”

        梁居安：“我晓得。这不……残疾人了嘛。而且我晕船。”

        虞微：……也是。

        这人可是坐个飞机都要连着吐两天的主。

        虞微：“但是我看他们都要坐船啊。你找个地方待着？”

        梁居安：“嗯。”

        虞微去叫老三，说梁居安要歇着，要不请你带带他，毕竟残疾人。

        老三先是点了下头，再看着虞微和远处的梁居安，眨巴了几下眼睛。

        老三眼睛眨了半天，说：“但是我想坐船。”

        虞微：“啊，那……也不能把这人晾这儿，他走路都能撞墙。把他放这儿好像不太好。”

        ——来的时候坐地铁，梁居安就差点一脚从楼梯上溜下去，还差点把地铁票掉在了地铁门缝里，都被虞微和老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虞微：“要不让他自己在这儿坐着别动，等我们回来好了。”

        老三：“要不你看着他吧。”

        虞微：“啊？”

        老三：“多合适啊，你不刚还说你以前来过海城，对这片还挺熟悉的。”

        虞微：“我是来过，但……”

        老三：“就这么说定了哈，拜托你了。梁娟儿就交给你了！他们买好票要走了拜拜！”

        ……老三呼朋引伴，那群人转眼全钻进了过江的摆渡船里，没影儿了。

        虞微在原地：……

        ——

        虞微跟着梁居安钻进一个便利店，看梁居安在落地窗边上吹空调，花了半个小时喝完一瓶水，又坐着发了会儿呆。

        虞微听了半小时单曲循环的优惠活动播报，啃完一只冰淇凌，玩了三盘手机版扫雷。

        虞微觉得这种场景她已经习惯了。就这么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终于看到梁居安脸上泛起一些活气。这人和虞微提议去外面转转。

        虞微提议去江边吹风。

        梁居安同意了，并在出去前，买了把遮阳伞。

        虞微：“……啊。”

        虞微：“好精致。”

        梁居安：“你不打伞吗？”

        虞微：“我涂防晒了啊。”

        梁居安：“你脸晒红了。”

        虞微出门前涂了点防晒霜。她照了照冰柜门，发现因为出门时间有点久，防晒霜差不多都失效了，脸红彤彤的。

        绝不是因为独处尴尬什么的。公共场所呢，人来人往的，没人认识。有什么可尴尬的。

        虞微想了想，也伸手往货架上拿伞。

        梁居安：“再买一把啊？”

        虞微看他：“不然呢？”

        梁居安挠挠头：“可贵了。”

        虞微：“啊？”

        梁居安：“一起打呗。”

        虞微：“……哦。”

        虞微：“也行。省钱。”

        梁居安笑了：“嗯。省钱。”

        ……虞微和梁居安打了一把外皮是淡蓝色，里面黑漆漆的伞，走在烈日炎炎的江景平台上。

        风倒是挺大的，能把人吹清醒。

        虞微看梁居安的脸色，他应该是清醒了。

        虞微：“你一开始是不是说你要来熟悉考试环境的。”

        梁居安：“对，结果走不动了。考试那学校离这儿一小时车程呢。”

        虞微笑了：“你这是何苦出来啊。”

        梁居安：“那就当来……感受一些这座城市的气息嘛。也不亏。”

        虞微笑了：“行。”

        虞微挑了一截江景平台停下来。这一段和其他段不一样，位置更低，更靠近江面。是木质的地板，踩在上面梆梆作响，游人在走来走去，还有些小孩子，但不多，不算吵闹。

        梁居安很配合地跟着她走过去，直到两个人在栏杆边上停下来。

        虞微把两只胳膊搭在栏杆上，吹风。

        梁居安要撑伞，往栏杆上搭了一只胳膊，侧过身来靠着。

        虞微想起来，问：“他们那堆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居安：“我也不知道。”

        虞微看了看手机，发现老三给她发了消息，说他们下船了，逛了逛打算去吃火锅，晚上再见。

        下午四点。

        吃火锅。

        真好。

        老三：“要是等饭点去，队多难排啊，晚上学校都来不及回了。”

        虞微：“……行。”

        虞微：“……好好吃。吃开心点。”

        老三：“得嘞！”

        虞微把手机收进去，看了眼梁居安。

        虞微：“他们去吃火锅了。”

        梁居安：“啊。”

        虞微：“说晚上再见。”

        梁居安点点头：“行。”

        虞微想着，得和这位半瞎子爷一起呆到晚上。

        还得一块儿把晚饭解决了。

        ……有点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最关键的是，聊点什么。

        以前都聊的是作业题目，现在手边没作业，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要不聊聊夏令营的考试好了。

        虞微：“今天考的物理大题你做出来了吗？应该对你挺简单的。”

        梁居安想了想：“做出来了。用了点前段时间学的，那题还挺难的。”

        虞微：“我没什么思路。等你考完试了，你那些书借我看看？”

        梁居安：“好。就是我那书都挺破了，你不找本新的？”

        虞微心想，你还知道。

        虞微：“没事，我也不挑。”

        梁居安笑了：“行。”

        虞微没话说了，开始搭着胳膊吹风。

        梁居安在旁边，看了她一眼，也转过去搭着胳膊，闭着眼睛吹风。

        ——

        虞微上次来海城，是和陆文英来的。

        虞微当时四年级，正放着暑假，参加英语演讲比赛进了决赛，在海城举办。陆文英就带她来海城，比赛期间玩了一两天。

        住的酒店离江边也就两条街距离。早上起来陆文英都不在，虞微也习惯了。陆文英一直是来去无踪影的人，虞微猜测她可能已经在外面找个地方打电话或者办公去了，总之是虞微自己看不懂的事情。

        虞微直接下楼去找早饭吃，找个门脸很小的早点店，叫一碗小馄饨。那家店喜欢提供淡的醋，虞微差不多能往一碗馄饨里倒小半壶的醋，拌匀，吃着也挺美。

        有时候虞微也找点别的店，排骨年糕之类的，在窄窄的弄堂里穿来穿去。虞微挺喜欢这里，觉得这城市还挺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陆文英心情好，比完赛当天，陆文英答应带虞微去江边的观景平台转转。

        江边风很大。虞微戴着一顶遮阳帽，在前面跑，陆文英不喜欢跑，也并不管她跑不跑，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虞微喜欢这个地方。下午人不多不少，风吹着很舒服，感觉能在这里待上一整天。

        虞微和陆文英待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好说，总觉得这假期过得也全身不得劲。还是在这里比较舒服自在。

        虞微低头，看到江面其实离这一块平台很近。虞微扒着栏杆，去看低头所能看见的最近的江水，在一下一下地钻进岸边的石头缝隙，翻起白色的泡沫。

        虞微蹲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江水有时也会带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漂浮的叶子，甚至还有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子。虞微后来觉得这不就是垃圾么，当时不这么觉得。还挺好奇的。

        那是一个绿色的瓶身，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好像乱七八糟塞了一堆东西。

        虞微有点好奇，为什么一个瓶子会出现在江面上呢？她趴得更低去看。

        她一低头，头上戴的遮阳帽一松，被风吹走了。

        虞微伸手去抓，帽子飞得更远，在空中自由地滑行了长长一段距离，然后缓缓下落，落到江面上。

        虞微意识到，那顶帽子将来也会被江水带到某一段江边了，就像刚才她好奇的绿色瓶子一样。

        虞微准备接受自己接下来就没有遮阳帽了这一现实，捋了捋头发准备离开，这时她听到旁边有个人说话。

        她转过身，发现那个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几米之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嗓门挺洪亮，离得很远也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上身穿着polo衫，衣领竖了起来，别一副墨镜在polo衫口袋里。

        说话带着一口海城本地人口音。

        “呀。帽子。飞掉啦。”

        男人说罢笑了笑。

        虞微直觉这人看似友好，但又是那种会站在大街上，直接跨越所有人际的边界，和经过的所有人搭讪的人。

        其实男人并不难看，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端正耐看。

        但虞微并不想搭理他，因为一种没来由的不舒服。可能是那个人没有边界感的，仿佛和虞微相识已久，尽管虞微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却觉得好像这个人已经自顾自地认识自己了。

        虞微冲他僵硬地笑笑，转身准备走掉。

        男人却接着说：“小姑娘，是来旅游的？”

        虞微没说话。

        男人笑了：“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看你挺面善的。”

        这话让虞微在心里警铃大作。她急着想甩开那个人，快步离开，边走边在人群中找陆文英的身影。她之前一直没在意陆文英人在何处，一抬头，倒是发现陆文英正举着手机，对着旁边的江面，上面正有一队水鸟飞起。

        “咔擦”，陆文英按下了手机的快门键。

        当年智能手机快门的声音还很大，虞微听见了。

        虞微心想，为什么要拍照片呢？她平时从来不拍照的。

        陆文英把手机放下，又敲敲打打不知道输入了一些什么，虞微看着她，面带笑意，有些惊奇。

        这个人平时从来不笑的。

        然后陆文英抬头，看到了虞微，对视的时候，陆文英一点点敛起了自己的笑意。

        陆文英盯着虞微的头顶。

        ——哦，可能是因为帽子不见了。那顶帽子还是陆文英给的，她自己买遮阳帽的时候顺手给虞微买了一顶，尺寸有点大，虞微老是戴不稳。

        虞微想，自己还是主动承认错误比较好。

        虞微和陆文英大声说：“风太大，把它吹跑了。”

        陆文英盯住虞微：“什么？”

        虞微：“帽子！风把它吹跑了。”

        陆文英还盯着虞微的头顶。她愣了愣，过了大约一秒才反应过来：“哦。知道了。”

        虞微还想说，有个奇怪的男的和我说话。

        虞微转过头去，却发现那男人也跟上来了几步，还在看着自己。

        男人大声地问，“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吧？”

        虞微站在陆文英旁边，起码有了一些基本的安全感，点了点头。

        男人笑着说：“长得真像。”

        虞微心想，真的像吗？她和陆文英除了长得都白，都被人说眼睛大之外，没什么相似之处。

        虞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虞微还在那里无措，陆文英率先拉起了她的手，说：“我们走吧。”

        陆文英拽起虞微的手就走，虞微想，陆文英肯定也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自己和陆文英看来还是有一些残存的默契在的。

        虞微感觉那个男人还有些什么话想说。她被拽着走，回头看那个人一眼，男人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估计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他看一眼手机，又放回裤兜里，对着虞微笑着挥挥手。

        “再见啦，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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