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虞微和邱雨欣弄的那个快捷酒店房间连着开了两天。

        正好周末，虞微出来的时候带了作业和书，就在房间里写作业，邱雨欣考完一场试就去四中门口接她，一起吃饭，吃完饭回去休息，再去考下一场。

        虞微送邱雨欣进去考数学的时候想，姨妈和姨父会不会找到四中这里来。如果他们找来了她就得去和姨妈姨父交代一下情况，至少避免他们打搅邱雨欣考试的状态。结果她转念一想，姨妈姨父可能连邱雨欣在四中考试都不知道。

        姨妈姨父也不像是会和学校老师保持联系的人。

        他们在意邱雨欣来不来考试吗？如果他们不在意，当时为什么要干涉邱雨欣的选科？虞微觉得成年人的逻辑有时候让她很困惑。就像她自己的父母，好像爱她又好像不爱她，好像想要管她又好像不想管她，好像在乎她又好像不在乎她。

        很奇怪。

        虞微在四中考场外溜达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姨妈。两个人走在路上，拉着手，不知道要去哪里。虞微有一瞬间想追上去跟姨妈说，我姐去考试了，你别急。

        虞微往前走准备穿过马路，再看那两人背影，慢慢悠悠，其乐融融。虞微本来以为在这个家里，如果姨父给邱雨欣的是偶尔的关心和莫名其妙的暴力，姨妈应该是这个家里相对多地输出温情的人，虞微还担心姨妈会担心。

        虞微想，算了。

        她飞快地转身，往四中门口走去。

        ——

        两天的高考，虞微在酒店住了两天，写完了周末作业，额外做了两套数学题，配考完试的邱雨欣聊了会儿天。邱雨欣考完没什么情绪起伏，正常吃饭正常睡觉，考文综之前借虞微的课本看了两眼，就把四场考试考完了。

        虞微没太问她考得怎么样。虞微自己的习惯是考完试之后就不要聊考试相关的问题，两个人东扯西拉地随便聊聊，聊聊高中生活，聊聊暑假打算做点什么。邱雨欣约了同学去隔壁市玩，直接骑摩托车去，还问虞微有没有兴趣。虞微算了算日子发现自己要回校补课，只能作罢。周日下午两个人吃了点东西，虞微不知道邱雨欣打不打算直接回家——如果要虞微自己回那个家里，她也不是不敢。说辞都准备好了，她周末有事，住在学校里。

        邱雨欣看了看她：“我回的。”

        虞微跟她回家的时候以为免不了一顿拆家，结果灯关着，之前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放在地上陈列着。

        家里空空荡荡的。

        虞微有一种憋了半天气结果一下子松开的感觉。

        邱雨欣发了会儿呆。

        “其实吧，”她笑了笑，“我这几年没怎么见过这个点我家的样子。”

        下午五点，邱雨欣确实都没回来。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邱雨欣在剩下的半拉沙发上打了半个滚，又大字型躺下了，“我们两个像不像两个逃难的人。”

        有一点像，虞微在心里表示同意。

        虞微第二天回学校去上课了。她因此错过了之后邱雨欣和姨妈姨父可能有的冲突，她都在学校里，不知道家里能发生什么。总之，接下来一个月，她焦头烂额地背书做题的间隙，有时能见到邱雨欣，有时不能，好像状态又回到了高考前的样子。虞微想起来就给邱雨欣发点消息，问她在做什么。邱雨欣给虞微发一些照片，她有一阵子真的和朋友骑摩托车骑了四天到了海边。

        “来这上学挺好的吧。”邱雨欣没头没尾地发过这么一句。

        “挺漂亮的。”虞微说，“这里做菜好吃吗？”

        “还可以。”邱雨欣回。

        “热不热？”

        “还行。”

        “那挺好的。”

        “等你也考完了来找我玩。”

        “好。”

        两个人随口做了八字没一撇的约定。邱雨欣的分数大约半个月之后出了，当时她又不知道在哪里玩，把截图发给虞微的时候，虞微看了一眼，手机从手里飞了出去。

        过了半晌，虞微把手机捡回来，回了一个“牛”。

        邱雨欣很臭屁：“你姐智商很高。”

        虞微：“真的牛。”

        邱雨欣：“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在我们班考过前几。”

        虞微：“失敬失敬。”

        邱雨欣：“真的。”

        邱雨欣：“算了，我是没考这么高过。”

        邱雨欣心情颇好：“但你真别小瞧我了，学霸，我在学校的时候还是学习的，我只是玩得比较多……”

        这分数能上二本。文科。考虑到邱雨欣和她同学的水准，这很不容易。

        虞微后来细想起来发现邱雨欣说的不全是假话。她除了作息神秘，高中前两年打扮视觉系，在外形上会被虞微的一中同学统一归类为“需要远离的混子”以外，她其实属于混子中，学点儿的那种。她高三一年学了挺多，只要在学校里都还学得起劲，尽管她不喜欢文科；高考前回家是因为心态过于紧张，外加班上同学回家的回家，摆烂的摆烂，气氛不对。虞微可能因为在校的时候太忙，仔细一想又觉得都说得通。虞微有时候又不免冒出那种常见的想法：有这个脑子，邱雨欣要是再好好学习一下说不定能考上个……她随即又觉得这样想意义不大。邱雨欣愿意这个分数就这个分数，愿意学什么专业就学什么专业，哪有那么多需要替别人操心的事情，能有这个分数就是她运气和努力的双重作用。她只替邱雨欣高兴。

        邱雨欣给虞微看了她打算报的学校之一。什么什么虞微没听过的学校，能看到海的城市，法学，按照往年的分数线邱雨欣基本是肯定能上。虽然虞微从来没听过这学校，但她很激动，差点逢人就说。

        邱雨欣志愿是去网吧报的。姨妈和姨父并不知道高考生什么时候报志愿，虞微从直觉上也不太想告诉他们，假装自己只是周末正常出去自习，就跟找梁居安去夏大图书馆一样。邱雨欣报志愿虞微在旁边看，结果还遇到了上次的黄毛，黄毛全程在感叹邱雨欣果然有学霸的遗传基因，这副德行居然能上本科。

        邱雨欣给了他一把瓜子让他闭嘴。

        等虞微的期末都结束之后姨妈好像想起来了，开始旁敲侧击地问虞微知不知道邱雨欣今年考了多少分，她想想让她报什么。

        虞微说她不清楚。

        姨妈就没再问。

        虞微暑假要补课，并且从暑假开始住校。邱雨欣暑假在外面大玩一通，准备开学离开夏川。两个人都没太回家，就错过了两个快递：一个是邱雨欣的纸质成绩单，一个是邱雨欣的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到那天邱雨欣没接快递员的电话，她看到手机消息提示骑着摩托车一路飞回家的时候，看到她亲爹已经把快递拆了。

        他把里面的纸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提起板凳把邱雨欣打了一顿。虞微分析下来，姨父这样的部分原因可能是他现在才知道邱雨欣的高考成绩，但她后来觉得这件事情本身的逻辑是矛盾的，因为邱雨欣的父母其实对邱雨欣的分数能这么高而很意外，随即打算把她塞去复读。他们的规划是比较简单的：上个知道名字的大学，最好免学费包分配。要么直接打工。

        这些细节是在一段时间之后一个陌生的人来加虞微的好友之后告诉她的，那人自称是虞微见过两面的黄毛。

        邱雨欣本人没有告诉虞微任何说法，虞微补课期间回了趟邱雨欣家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被子团在原地，抽屉拉开东西没人收拾，黄毛说她是半夜偷偷跑的。

        其实黄毛也不是非常清楚邱雨欣这次去哪里了，他说没人知道。虞微说她听说现在没有录取通知书也可以上大学，有一些证件就够了，黄毛卡了一会儿，说那最好。

        虞微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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