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江贺衍手中的香烟快要燃尽，他按熄在烟灰缸里，沈漾模糊中看到里面已经积攒了好多烟蒂，见他的手又伸向烟盒，忍不住开口：“别抽了。”

        江贺衍的手一顿，过了几秒，放下了烟盒。

        他抬头看向她，说道：“醒了？”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漾低低的“嗯”了一声，“有点渴。”

        江贺衍闻言没说什么，却起身，走了过来，就在沈漾因为两人距离拉近而心跳不自觉加快时，他却越过她进了厨房。

        不多时，厨房传来了烧水的声音。

        沈漾望向厨房的方向，就见江贺衍背对着自己，好像一直在注视着烧水壶。

        不知为什么，这样看似平静的江贺衍却让沈漾心里憋闷的难受，有股委屈的想哭的冲动。

        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强忍住心中的酸楚，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不多时，烧水壶停下了工作，江贺衍取过杯子倒上大半杯，又倒进小半杯纯净水，端过来，仍然像刚才一样，越过沈漾，把水放在茶几上。

        他坐了下来，对她说：“我没沏茶，你现在喝白开水最好。”然后重又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盒，又抽出一根，再次点燃，一瞬间的明亮照亮了他的面庞。

        沈漾刚想开口，却见他并没有抽，只任香烟燃着。

        沈漾走过去坐下，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几口。

        水温微高，但喝着正好，就如方才床头柜上的放的那杯一样，熨帖舒适。

        沈漾的心里一酸。

        她看向江贺衍，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时间越长，她的心里越是难受。

        此时的她，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从何开口。

        想起昨晚的种种，她的心一沉，还有些忐忑。

        沈漾知道自己昨晚一意孤行差点付出了代价，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但此时看江贺衍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只觉满心的煎熬不安。

        她宁愿他狠狠的骂她，甚至吼她，这样她心里才能好受点儿。

        她越来越坐不住，心中好似猫抓，她想说自己知道错了，她有错可以认有错可以罚，就是不要这样默不作声，可看着面前神情冷凝江贺衍，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根烟悄无声息的很快燃尽，江贺衍再次点燃了一根。

        火星明灭间，沈漾的心脏又是一紧。

        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积了很多，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抽了这么多烟。看着那些烟蒂，她心里越发的憋闷难受。

        又一根烟只剩灰烬，江贺衍再次拿过烟盒，这才发现，里面已空。

        他捏扁了烟盒，纸盒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夜里尤显刺耳。

        沈漾再也受不了这压抑的沉默，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听江贺衍道：“抱歉，没有及时接你的电话。我在开会。”

        沈漾心中积涌的情绪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缺口，她的喉头哽了下，强忍住突然涌起的泪意，没有吭声。

        她知道他在开会，之前通话时他说过，但她当时故意忘掉。她也知道她昨晚的一意孤行都是借口，一腔无畏更是可笑。

        她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愚蠢的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只因她对他们之间关系的不确定让她无法自信患得患失，就这样轻易的被他人错漏百出的怂恿煽动。

        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江贺衍及时赶到才救下自己，此时心里充满了对自己愚蠢轻率行为的羞愧自责。

        “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这部电影……”江贺衍的目光看着空气中的某处，声音有些沙哑。

        沈漾愣住了。

        他继续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远离王制片那种人，不要在意《红颜醉》，你却偏偏一意孤行。你难道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还是说，”他顿了顿，看向沈漾，“你明明知道，却故意这样？”

        沈漾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痛，随后，压抑着的羞惭和懊悔汹涌而来，几乎一瞬间把她湮灭。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呆呆的看着江贺衍，强忍着心中的刺痛，紧紧的捏着手指，倔强道：“是，我是在乎《红颜醉》……比以往的任何一部戏都在乎。在乎到犯蠢，在乎到故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乎到明知你把角色给了何窈……还想凭自己拿回角色……”

        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却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泪眼模糊中，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她看着江贺衍，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个终于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盔甲的小动物，把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袒露在她最在意的人面前，终于哽咽着艰难的，将内心和盘托出：“我只在乎你。”

        话音刚落，沈漾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她的鼻尖瞬间充满了浓重的烟草味，还有她无比熟悉的古龙水的香气。

        拥抱很紧，紧到她觉得呼吸艰难，紧到她觉得心脏都痛，可她心中一切的憋闷委屈倔强慌乱不安全都渐渐融化在这个拥抱中。

        她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眼泪流的越来越凶。

        江贺衍的手在她的背上轻抚，就像对待那个把最脆弱的地方袒露在他面前的小动物一样，把她轻轻抱起，耐心的安抚，让她平复，让她诉尽委屈。

        许久后，江贺衍放开了沈漾。看着她泪眼模糊，满脸的泪痕，他抬手轻轻抹去了她的眼泪。

        直到沈漾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突然略带自嘲的笑了，轻声道：“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因为我的人生太过顺遂，太过成功，但其实……我只是对很多东西都不那么在乎。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只有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没有‘后悔’二字，因为我不允许自己被这种属于‘失败者’的情绪困扰。可昨晚，”

        江贺衍脸上的笑淡去，他看着沈漾，目光深邃，“当看到你昏迷不省的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后悔’。”

        后悔自己的自大和傲慢，更后悔自己的狠心和冷眼旁观。

        从一开始，江贺衍就明了沈漾的喜欢，读懂了她的落寞，他却没有像对待其他女人般要么不动声色的疏远，要么冷淡的拒绝，而是带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兴味的，冷眼旁观着她一步步的陷落。

        就像是一场游戏，他身在其中，享受着她因自己而表露出的各种情绪。

        而过程中，他也曾想过停止，更曾试过冷淡，但都不能长久。

        慢慢的，他隐隐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确定的感觉。

        但他告诉自己，只要不让她说出那个秘密，只要他仍是这个游戏的掌舵者，就不会失控。

        可感情，从来心不由己。

        爱情，若能控制，便也没那么复杂。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这个自诩冷静自持的掌舵者早就难以自拔。

        一整晚，他都深陷在自责和懊恼中。

        他不想离开，他夜不能寐。

        沈漾怔怔的看着江贺衍，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又怕刚才所闻所觉都是幻觉。

        江贺衍的目光从沈漾的面容上移开，看向落地窗外，明月高悬，不知疲惫的俯望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静了片刻，说：“我和何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是我发掘捧红的，她感激我抑或是什么，只是她的想法。但从始至终，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艺人。”

        江贺衍并非不清楚何窈对自己的爱慕，但他早就习惯了身边女人投来的各种示好和爱慕，并不当回事儿。即便身边从来不乏各种女明星投怀送抱，也从不沾惹。

        方曼就因为知道他这一点，所以起初并没在意过沈漾。

        江贺衍和何窈分道扬镳的真正原因是何窈并不满足于他对她前途的规划，得到金视以后，何窈表白无果，以为是她和江贺衍身份距离的原因，便更想要在事业上更近一步，可江贺衍对她的规划按部就班，并不因她得了视后就激进。

        时间一长，何窈忍耐不了每部戏之间等待的煎熬，更受不了以往那种单戏前准备就几个月的精益求精的方式。她阳奉阴违，为了得到一些自以为好的资源，乐此不疲的参加各种应酬，深陷浮华，行事愈发张扬，渐渐忘了当初那个踏实努力的自己。

        两人矛盾加深，渐行渐远。

        后来，何窈离开stars，加盟别家，当她每天疲于跑通告，充当公司的摇钱树，可自身演技和资源却不进反退时，才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

        何窈本以为凭着《红颜醉》的女主为诱饵，设计沈漾后，江贺衍就会厌弃她。

        没想到，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江贺衍漠不关心，与她分道扬镳。

        而对待沈漾，他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认清这个事实的何窈当晚才会崩溃。

        “你和她们不一样。”江贺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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