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秋天了。听说绯红之宫的枫叶很美。我从来没有去过。乳母曾经说过，母妃在世的时候，很喜欢那里，因为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漂亮的红色。可是在住进这座宫殿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之所以想起母妃和乳母，是因为讨人厌的玛丽皇妃又来了。她想要拆掉湖畔走廊那边一座四只狐狸的可爱雕像摆在她自己的黎明之宫。随便她吧……说实话，很不甘心，那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雕像了！”

        “安娜又在偷偷躲着哭泣，其实我知道。我会等下去的！一直等到合适的人出现。只有这样，才可以守护奥德里安，我亲爱的弟弟。我要替母妃好好守护她。即使我消失了，我也要保证这份守护会延续下去！”

        “奥德里安最近经常躲着我。脸上和手上还会有伤，难道是练习剑术太辛苦了？其实安娜有悄悄告诉我，骑士□□来的骑士很凶，会打人。哦，我可爱的弟弟，一定是被打的丢脸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庭院里去观看他们训练了。希望他好好学习，一切顺利。”

        “冬天到了，天气会很冷，我竟然能够看到冬天……我让安娜把以前的旧冬衣都找出来，今天天气不错，一定要晒的暖暖的，这样奥德里安穿着才会舒服！听说男孩子再大一点会长的很快，怎么办？没有钱给他买新衣服了……要是那……不，不能说也不能写，那是以后奥德里安唯一的依靠。一定能找到的！”

        “不行了，今天实在太难受了，感觉无论怎么吸气，都没有空气跑进身体里。这样下去会被奥德里安发现的！我——必须设置门禁了。禁止我亲爱的弟弟到西侧这边的房间来。”

        “好想见奥德里安啊，可是不行。我几乎整天都只能趟在床上，因为走动起来会觉得无法呼吸。幸好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只要不来故意找茬，没有人会发现我这样的！”

        ……

        夜，不知不觉深了。前皇女伊洛斯究竟是在怎样的心情下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些……三个孩子，在没有大人的看护下，就这样默默生活在这座空荡荡的皇宫里。没有因为春秋更迭而死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边的小女仆已经哭泣着睡着了。

        伊洛斯抬手用悬浮术轻轻将小孩子放在床上盖好。看着摇曳的火焰。指尖是一曳粗糙的硬纸书签，上面粘着三片不同颜色的树叶。依稀能分辨出金色、火红与淡蓝……还不到一年，褪却的颜色就像那些永远缺失掉的时光一般，抓握不住，无声流淌，不是指尖细沙却又胜似。

        这个冬天，帝都法玛被冰霜风暴洗礼；这个冬天，安娜失去了她相伴长大的皇女，奥德里安失去了疼他护他视他如珠如玉的姐姐；这个冬天，阿科菲尔悄然成为了伊洛斯多莱恩，随之而来的，不仅仅会是一个逐渐康复的小小皇女，还有，那润物细无声的守护。

        得失寸心知。她知，安娜知，多年后，奥德里安也——定会知。

        ……

        “乳母是在一年前亡故的？”伊洛斯躺在床上整理思绪。天光大亮了，听安娜说，小小的奥德里安早已乖乖坐在书房读书。脸上还抹着难看的膏药。

        伊洛斯一边盘算着如今这冒名顶替的生活，一边觉得还是应该再找个机会敲诈默哈拉一笔。

        两个字，穷的。

        看样子由两位皇女皇子的母亲俄科多的亡国公主那里传下来的秘库是个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远在东部，从距离上说，就轻易无法取用。所以母女三人生活在这深宫里是完全没能动用过啊。白白便宜了默哈拉那个吝啬鬼。

        “是的。那是我母亲……”安娜咬牙，“一年前，母亲弄破了玛丽皇妃的礼服，被活活打死了。”

        伊洛斯愕然，原来如此，从小一起吃奶一起长大呢，所以安娜才会一直陪伴皇女皇子身边不离不弃。

        又是玛丽皇妃……

        伊洛斯敲着手指。当代皇帝陛下有一后三妃，除却已逝的三皇妃——伊洛斯和奥德里安的生母苏珊以外，剩下的都还好端端活着。这是她在来之前就从默哈拉那里扒拉过的资料。

        第二皇妃玛丽多莱恩，据说最为受宠，诞下第四皇女娜塔莉、第六皇子亚瑟、第八皇子布鲁斯。带着她的亲生孩子们，居住在位于皇宫群东面那座布置的最为豪华奢靡的黎明之宫。

        这样看来，除却皇后黛西多莱恩按照传统，居住在中央的圣紫罗兰皇后宫之外，第一皇妃克拉拉所居住之处，西面的绯红之宫，距离皇帝的龙渊宫是最近的。

        第三皇妃，当初被丢在远离主宫殿群的绕过一圈长长湖畔的最北侧钟爱之宫，除了宫殿的名字在噱头上十分引人遐思之外，与皇后和前两位皇妃完全没有可比性。

        何必呢，跟没熟的葡萄似的，人死情仇空还不够，还想着磋磨剩下的可怜人。活该这位玛丽皇妃，如今迟早会遇到自己这个“伊洛斯”……天理昭昭，报应，等时间到了，自然也会昭昭而至啊……

        拜伊洛斯所赐，皇宫几乎所有的魔法阵都处于瘫痪状态，不，是直接被毁掉需要新建了……洗漱更衣完毕，打发了小女仆，伊洛斯大大方方施放了隐身魔法，悄无声息的溜出房间。

        秋风，是要打的……酸葡萄，是要薅的……孩子，也是要养的。伊洛斯莫名有了种千年都未曾体会过的老母亲的感觉。

        还有，皇宫被伊洛斯的暴风雪狠狠“秃噜”了一番，估计要大整修了，不老实的人肯定会趁机作乱。看来需要未雨绸缪了！无论如何，先要守住这个住的地方。

        想起那个逼仄的连壁炉都没有的书房，伊洛斯只好打住荡漾的脚步——嗯，先得去探望探望自家小崽。

        入眼是黑发蓝眼睛的奥德里安。因为瘦小，五官显得十分文静秀气，坐在高高的书桌旁，抱着比他脸还大的《帝国荣耀史》，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下，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脸颊上还帖着那片碍眼的伤口贴。

        伊洛斯勾勾手指，无声无息给奥德里安弄来一丝萦绕不散的热气。环视一圈，书房里的书并不多，除却常见的帝国历史与文化类的书籍外，只有几本零星的已经灭亡的俄科多王国那边的介绍书籍。对于教育一个合格皇子而言，太少了……

        伊洛斯突然皱眉，角落里三本有些奇怪——《塞壬王的万年传说》《消失的海妖》《东方海域的迷惑之歌》？

        联想到伊洛斯皇女患上的穆尔德鳃化症，难道俄科多王室传承有微弱的海妖血脉？

        算了，如今不重要。现在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更重要！

        于是乎，上天捉过巨龙，下地揍过地精的、英明神武的现任伊洛斯多莱恩大人，在权衡利弊之下，跑去中央宫殿打劫了！

        暴风雪的余韵还没过去，皇宫里，除了必要走动的仆役之外，稍有身份地位的人，几乎都龟缩不出。

        伊诺思仗着隐身魔法，轻轻松松洗劫了中央宫殿内库的物资，顺便弄塌了几堵库房宫墙与屋顶，至于在清理废墟后发现物资消失而肯定会被问责的高层们，自求多福吧。连皇子皇女的用度都克扣，伊洛斯丝毫不同情他们。

        伊洛斯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养不出默哈拉那种皮厚心黑的家伙。施施然转道东方黎明之宫，又顺手洗劫掉库房里全部的食物和炭火。

        然后“极其不小心的”，在那布料、珠宝、礼服堆积如山的库房暗格里，留下了一粒老鼠屎般的小小的灰黑色颗粒——这是当年从地精燃料库里搜刮来的浓缩磷碳晶。

        当春回大地百花争艳之际，只需要一丝从东南悄然而至的烈风——它将化作熊熊大火，送尊贵的玛丽皇妃大人，一场惊天豪礼……

        这可不算干涉世间规则！伊洛斯不负责地想，根据因果定论，当年她能从地精那里得到这东西，自然是“命运”认为她会恰如其分地“好好”使用它。

        而且这是最后一粒了！也不知道那群疯子地精还有没有继续制作这个，连伊洛斯自己，都捣鼓不出来这玩意呢。

        没人看见就与干涉规则无关，谁都看不见、谁都不知道，就什么都不是……伊洛斯默默念叨着，摆弄着发梢想了想，决定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脚底一滑，又荡漾到西面绯红之宫第一皇妃克拉拉最心爱的玻璃温室了。

        以温室的五角星芒地基为依凭，防御法阵构筑得够坚固啊……伊洛斯啧啧称奇，虽然法阵已经支离破碎，玻璃墙壁和里面葱郁繁茂的花花草草竟然完好无损。

        毁了似乎有点可惜了……伊洛斯想了想，拿出一瓶鲜红的液体，打开瓶盖，那液体，仿佛有意识一般，挣扎扭动着，一倾，入地就散，了无踪迹。

        伊洛斯收起瓶子，坏笑着，拍拍手，转身而去。

        静悄悄的，蔚然华美的温室里，似乎有什么在默默改变。

        成果斐然，满载而归。大魔王伊洛斯沿着湖畔迤逦而行，欣欣然打道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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