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她这次来，可是有明确目的的！阿科菲尔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突地跳——家里那一窝不安分的老老小小，那可是能穿墙的！如果不是神圣大森林中央湖区那个级别的结界，世上几乎没有它们蹿不到的地方！

        当初因为倒霉，阿科菲尔欠了神圣大森林一个大人情。根据大森林那边的要求，阿科菲尔费了老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把那几小只碧丽卡妖精带回了最舒适最温馨不过的自己家，还没等被窝捂热乎呢——呜呼哀哉，往事不堪回首！

        从此以后阿科菲尔过上了每隔数年、十数年不得不情绪爆发、离家出走一回的艰难岁月。而且离开的时间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那一窝，捣乱！小气！败家！啰啰嗦嗦！吵吵闹闹！再加上偶尔那些难以言喻的火热的尴尬对阿科菲尔的精神污染，简直是暴击……

        老人领着阿科菲尔走进一个逼仄死胡同，掏出一枚袖扣按在墙上的小洞里，注入魔力，熟练敲击墙壁上的砖块，随着几声有节奏的咯吱声，整个地面连带附近墙壁，一齐向下沉入。

        阿科菲尔摇摇头，快速将那些头疼记忆扔去千里之外，一面啧啧称奇打量起这个新建的出入装置。

        四周墙壁竟然是被施加过单面透视魔法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下二层那巨大恢宏人流攒蹙的大厅。再深入第三层，则是被分隔开来的无数小房间，有些里面有人在忙碌，而有些则被各式各样的资料塞满。再到第四层，可以遥望到规模巨大的角斗场的墙壁，嗯，默哈拉敛财用的，不作他想。五层入口，则又是长长的漆黑通道……

        “以小人的权限，只能带您到这里。已经通知过了。您稍等，会有人来接您的。”老酒保行礼返回。留下阿科菲尔独自一人呆在空荡荡黑漆漆的通道前。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不真实的感觉。时间，在流淌，河中细沙一般，身不由己地向前，再向前……

        风，悄悄掀起阿科菲尔的袍角，缱绻温柔，馥郁馨香，如丝如缕，勾魂夺魄。

        “出来吧，默哈拉。”

        “您还真是一成不变呢，”暗影里，一个身影无声无息析出：“每次见面都说同样的话……”

        银色长发荡漾在身后，少年有猫一样冷而润的漆黑瞳孔，眼角轻浮的上挑，尖尖的耳朵一侧，坠着一个永远不会响的银铃，消瘦的身形隐藏在稍显宽大的纯黑装束里，就像海边散漫慵懒的风，刹那间拥笃盘旋着巨木一般，气息缥缈，却又分外狂烈。

        少年欢快地绕着阿科菲尔转一圈：“不错哦！您这次总算是正常出行了！”轻柔地伸出指尖一勾，阿科菲尔兜帽应声而落，默哈拉浅浅的眸光一凝，手指一顿：“哈……！”

        这声叹气分外无奈。就像远游回家的浪子担心家里的老母亲似的……连阿科菲尔这么迟钝无所谓的性子，都不由脸红了一瞬。

        阿科菲尔怒瞪。

        “我就知道～”默哈拉嘀咕一声，移开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转身，伸手拉起阿科菲尔：“走吧，去下面说。”

        默哈拉的老巢果然是不能小觑。五层还只是训练场地而已，在穿过第八个训练场以及无数盆根错节到无法辨认的单行小道后——

        “难道就没有近路么？近路！”阿科菲尔揉着快走断的双腿，终于暴走了。

        “额，以我的速度只需要不到一刻钟就可以走完，所以……以安全原则为前提……就没设？”默哈拉耸耸肩。

        “那上次来是怎么去到第七层的？”

        “啊，您说那条直行水道？几年前不小心有老鼠混进来过，所以彻底填了。”默哈拉摇摇手指，笑得奸诈：“您别忘了……”

        “这里不仅是大陆最大的情报工会，”少年唇角飞扬，眸色绽然霜冷，腰间的一双匕首埋在皮套里蠢蠢欲动地嗡鸣：“也是大陆最大的暗杀工会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阿科菲尔彻底泄气。觉得自己特别傻。这个鬼地方！一开始就不应该用正常人的方式进来的。

        哀怨地瞅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瞟一眼默哈拉那身看上去单薄、实则精瘦有力的身板……自己身为魔法师……难道不应该最初就用上悬浮术加风翼么？……

        当然，解析魔法的完美运作也是需要时间的，哪怕默哈拉手下的魔法师等级不是大陆顶尖水准，他老巢里绝对刻印了足够数量的禁魔法阵，不解开那些，以阿科菲尔其他属性的魔法天赋，估计把魔力耗干也休想用出一个魔法来。

        阿科菲尔觉得自己宁可蹲着原地解析三天三夜的工会版禁魔法阵，也不愿意再挪动一步了。

        “工会财宝藏在平常人难以达到的地下第六层深处我倒是能理解……所以说啊，你的办公室兼私人区域为什么要设在地下七层啊……”阿科菲尔有气无力地抱怨：“传说，地狱有九层，难道这就是你的目标？你是彻底疯了么？要把沃尔夫城下面挖出个地狱来？”

        “嗯，其实一直是这么打算的……”默哈拉满不在乎地轻笑。

        “那请问你第八层第九层要藏什么？！”

        “唔，肯定是最重要最珍贵的就对了。”

        阿科菲尔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翻涌。以前就知道，这个小子对“安全”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藏在深处。他把自己老巢安排在第七层已经是够让人崩溃的了，下面竟然还有？！

        这世上，到底有谁能越过五层机关层层暗杀者遍布的地堡，到达第六层情报与暗杀工会的秘密宝库，然后翻过那个可怕宝库，跑到第七层，千辛万苦打败暗杀者中的顶尖传奇默哈拉，然后再往下跑的？

        ——不对，在这之前，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默哈拉费尽心思藏在这样世所难及的地方的？！

        正当阿科菲尔胡思乱想的时候，默哈拉眼角轻瞥，似乎实在受不了她的蜗牛速度了，斜斜勾了个嘴角，轻声道：“看您实在不想走路的样子了。那……得罪了。”

        双手一托，将阿科菲尔抱起，向上的右手微微用力握住阿科菲尔慌乱扑腾的双手，右膝微屈，凝眸屏息，低喝一声，脚底发力，一阵风似的向他“老巢”掠去。

        ……

        “故意的！臭小子你绝对是故意想看我出糗的！”阿科菲尔低声咒骂，气鼓鼓扯下斗篷，往笑得一脸得意的默哈拉脸上扔去，然后一屁股倒在招待室的沙发上。

        猝不及防之下，以默哈拉瞬间爆发的速度，加之这里有禁魔法阵，导致无法施展任何防护性的小魔法，阿科菲尔裹着斗篷还是吃了一鼻子灰，不对，因为风速过快致使呼吸困难，连灰都吃不到、吸气都吃力的那种。

        “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有什么正常的着装。”默哈拉摸着发疼的脑袋，接下她的斗篷，耳尖发红，微微避开目光。斗篷之下竟然是露肩的居家睡裙……

        “哈……幸好您没有穿剑脊刺靴，那可是五百年前巨魔横行时代的冒险者，才会使用的行装。”

        “额，其实……就是那种靴子！”阿科菲尔难得赧然：“不过我已经在尖刺上撒了隐形粉末，只要不踢到……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怜的默哈拉决定无视阿科菲尔接下来的所有关于着装的对话。默默扶她坐起，不着痕迹地顺手拿掉那条极其碍眼的、跟了阿科菲尔一路来到这里的蜥蜴尾巴，将她头发披散开来。又蹲下身，帮她脱下厚重的靴子。

        尖尖耳朵的少年盯着阿科菲尔走路走得通红的脚掌，张了张嘴，又快速闭上了。

        “对了，我这次来还是一样。”阿科菲尔眯着眼靠在沙发上，难得享受“孝子贤孙”版默哈拉帮她揉脚，“帮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时限很长的那种任务……”

        还没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阿科菲尔挨了个熟悉无比的“撞头杀”。只听一个孩童似的嗓音围着沙发尖叫道：“你这是又要逃！你说你没事逃哪里去呢？我刚听说了，你还炸了壁炉，三楼那个漂亮的！我哥打扮整修了一年的壁炉！”

        阿科菲尔“唰”地蹦起来，汗毛倒竖，连舌头都打结了：“梅梅梅……梅帕尔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小小的，苍蝇、哦，不，蜻蜓大小的人，舞动着一双碧绿翅膀，悬在半空，叉着腰瞪着直欲喷火的眼睛，怒视阿科菲尔：“三年前，这个黑心鬼来过消息要跟我们交易，你忘了？嗯，你是忘了吧？你肯定忘了！”

        “然后我爸我妈跟你商量。你看都不看，随手一个冻结魔法，就把我、连同联络水晶球给打包寄过来了！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我是东西吗？我能就这么被寄吗？看我个头小好欺负吗？难道不应该通过正式传送法阵安全、迅速、便捷的传送过来吗？”

        一大串啰里啰嗦的、“真碧丽卡妖精”式的抱怨，顿时砸得阿科菲尔头大如斗。她一脸求助的望向默哈拉，却只收到一个自求多福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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