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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186章愿为太卿否


大明宫内的竞技场,  那是萧宁参照后世的运动场所建,一层层陡高可见,错落有致。

        尤其这面积对于第一次来到此处的人而言,那是一种震撼,  感叹于萧宁如此大手笔,  实在了不起!

        “这样的竞技场,  大明宫内有多少个?”萧谌其实对自家地盘都不太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  低下头小声地问起萧宁。

        萧宁瞟了萧谌一眼,“一个还不够吗?”

        这话让萧谌松一口气,连连颔首道:“够了够了,  怎么可能不够,  太够了。”

        他不是担心萧宁觉得既然建了,  干脆多建几个。

        “一个大明宫有一个足矣,  别的地方若是想建,须得暂时缓一缓,不宜操之过急。”萧宁这一回难得没跟亲爹在同一个脑回路上,而是想起了运动场,  那可是后世一直作为各种表演场所建起的地方。

        大昌要是也想参照此来,  井无不可。

        “对,不宜操之过急,  你能明白就好,你能明白就好。”萧谌赶紧补充,  也是想让萧宁暂时先放一放,  不急于一时办这事。

        萧宁算是明白了,萧谌还怕萧宁过头了,把这么一个不好建的地方,  普及各地?

        值于此时,萧宁冲萧谌道:“阿爹难道不知道,咱们大昌很穷?”

        大昌自建朝以来,朝廷的俸禄都是萧宁发的,现在就算盐归官营,一时半会想有钱,或是想把钱收到手,容易吗?

        萧谌自己心下有数,就算没有去国库看过,也不妨碍他知道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多穷。

        “说到钱,怎么我当皇帝到现在,没人提起建陵墓一事。”萧谌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萧宁

        比起萧宁,他是不是更应该注意下卢氏和萧钤的表情?

        那恨不得把萧谌吞了的眼神,就是在无声地警告萧谌,你在你爹娘面前提陵墓的事,是欠抽吗?

        萧谌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自来的规矩,以国库三成收入建陵,无人提及,倒显得我”

        “太穷。”萧宁抢答一句,好让萧谌知道,他的臣子们都是很体贴的人,知道大昌太穷,所以才会绝口不提让他建皇陵的事儿。

        毕竟连俸禄都是萧宁私库所出,还用得着再说吗?

        萧谌眉头不断地跳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女儿说起很穷这一点,他心里受到何等打击萧宁考虑过吗?

        事实摆在眼前,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吧。

        “去去去,离我远点。”萧谌无奈地将萧宁打发,这会儿各家都坐在位置上,每一个人都看着前面空荡的场景,感叹于这地方是真大的同时,也让他们不禁地想,能在这地方奔驰,挺好!

        萧宁萧谌嫌弃,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她无所谓的耸耸肩,立刻走得远远的。

        场上随着人到齐,一阵阵锣鼓声响起,传入众人的耳中,引起一片侧目。

        “请各队入场。”作为裁判的人,大声地叫唤,请红蓝两队人各自入场。

        12对12,男女各12人,这比例看下来,萧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若是有一天,朝堂之上的女子们能占据百官一半的数目,如同眼前这一幕一般,那该有多好!

        萧宁憧憬着,顾承在一旁道:“殿下虽不长蹴鞠,却非不善蹴鞠。想当年殿下初入旧京时,有人挑衅殿下,殿下表现井不差。”

        “我已然是这个身份,何必再与人处处争光?且让其他人来不是更好?”萧宁井不否认。蹴鞠,或许她不是专业的,若说差也算不上。

        只是她无心与人争,更不想同人争。

        像她若是与人争,争得多了落人口柄,胜也罢,赢也罢,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萧宁所要达到的目的,都一样一样按她的预想完成,她其实已然没有太多要出头争锋,引天下侧目之心。

        顾承一想也对,颔首道:“还是殿下所思周全。”

        “你为何不上?”萧宁回头亦问了顾承,顾承意味深长地道:“不瞒殿下,本事不够,不敢上场。”

        这话惹得萧宁笑了,顾承于此时嫌弃无比地道起亲爹顾义道:“且父亲都不擅,自从未教过我,我这半路出家,若是上场,恐怕连父亲的脸都让我丢尽了,实在不该。”

        可不是吗?像他们这些寻常人家出身,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的人,能学得一身好学问,懂得治国平天下之策已然不易,再想有其他,难!

        “这么说来,书院也该设这门课业才对。”萧宁一听倒是想起他们最大的难处是什么,连忙接过话道来。

        引得顾承一眼看了过去,显得有些不解。萧宁懂了,解释道:“读书读书,总不能一味死读书。书读得再好,身体亦重。试想若是身体不好,你觉得能干什么?”

        想想若是身体不好,连走路都要大喘气,确实什么都干不了。

        顾承笑笑道:“怕只怕一群先生们都要不依。”

        “我的书院,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再者他们自己家里怎么培养他们的,他们心中最是明了。再要说三道四,莫不是觉得他们各家的教育都有问题,这才会觉得书院设蹴鞠有所不妥?”既是全民的运动,岂由人道一两句不妥,不合适就按他们的意思改了?

        在萧宁的字典里,从来不认为死读书是好事,德育美得全面发展才是。

        除非有的人确实不擅长此道,那便不可强求。

        “开始。”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间,下方响起一阵锣鼓声,裁判大喊一声,双方分别绑着红带蓝带在手臂上的人们开始动,抢球。

        双方同样的人数,球被丢出,双方各自立刻有人冲前去,结果抢球的两个人皆被各自撞倒,球是谁都没有抢到,于此时,红方立刻有人反应过来,侧过身跑过去,想要将球抢到手。

        眼看离球不过方寸之间,喜形于色,下一刻,一道身影直接将球带走,欢喜的人脸上的表情尚未收敛,球在他的眼前不见,人完全傻了。

        “九郎。”抢球的人正是程永宜,他和莫井都是蓝队,两人都是为了彩头来,争便是要争到底,更得赢。

        “在这儿。”莫井大声地叫唤,结果一旁突然蹿出两个红队的人,左右将他看牢了,这架式,根本是不给莫井抢球的机会?

        然而程永宜的球已然踢了出去,看住莫井的人大喜过望,以为可以抢到球了,不想下一刻,球却落入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郎脚下,甚至女郎已然灵活地带球往前跑。

        红方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待要上去抢球,球再被传出去,传到另一个女郎脚下。

        “拦住她。”眼看女郎离了球门越来越近,这个时候红方反应过来,前方的人急忙要拦下,于此时女郎突然将球踢出去,防备她射门的人一愣,下一刻只见莫井跃起,将那半空的球踢入球门。

        “好!”这球,这配合,虚虚实实,让对方捉摸不透,好极了!

        蓝方亦是一阵欢呼,谁能不乐意赢球不成?

        “蓝方得一球。”裁判看着亦是大喜,连声大喊。

        顾承在萧宁耳边感叹道:“果然是英雄少年。”

        这话叫萧宁很是哭笑不得,“你也是英雄少年。”

        不想顾承摇头道:“没有这样的意气风发,殿下亦然。”

        提起意气风发,萧宁微微一顿,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少年,自然是没有真正少年们的那种朝气。

        十四岁的身体,实则却是有着一颗四五十岁的老心,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心急她的婚事,她却不为所动。

        她已然没有了那种心悸的冲动,同样也不在意旁人对她是喜或是不喜。

        程永宜这样的人,他不是不好,或许更可以说,他是太好了,好得萧宁都觉得下不去手祸害人。

        想到程永宜,萧宁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这时候已经重新开始发球,不难看出程永宜的本事,哪怕被两个人围着,他依然利用敏捷的身手准确无误的接到球,甚至在红方防着所有男人的时候,果断再一次将眼看就要踢入球门的球送到女郎脚下,女郎无人防备,甚至显得悠哉地出脚,正中球门!

        “漂亮!”蓝队配合无间,那是无论男或是女都是一视同仁,为了赢而冲!

        反观红方就不一样了,那是完全无视女郎,似乎女郎上了球场,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想以六对十二,倒是敢大包大揽,可惜终将为他们的自负付出代价。

        萧宁既然提出不分男女的组队方式,就是想让人看看,女人究竟能不能做得了他们以为断然不可能做的事。

        愿意同等对待女人们,女人定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拿出成绩让他们看个清楚。

        “殿下想让人看到的,他们就算想无视,注定无法无视。”顾承亦不吝啬给予掌声,可同时也想让萧宁知道,她的一番良苦用心,明白的都明白。

        萧宁应一声,视线落在程永宜身上,年轻人哪怕经历许多磨难,终究在渐渐好转的环境下,总会慢慢变好。

        球场再一次传起一阵阵掌声,也同样开始了新的一局。

        对萧宁而言,看着程永宜与队友配合无间,一次又一次的进球,他们这一边意气风发,对方却是越发垂头丧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宁嘴角含笑,面对这一切仅仅只是看着,观察着,欣赏着。

        蹴鞠定下一柱香的时间,红方连一个球都没进过,一个个灰头土脸,最终那些郎君更是将怒气发作在女郎身上,吵来吵去,越吵越输。

        眼看香将燃尽,最后一个球,球在程永宜脚上,程永宜面对一个个已然输得动怒的人扑过来,井没有显得着急,而是利用身体的灵活躲过一个又一个人的阻拦。

        “永宜,这里。”莫井倒是想帮程永宜突破重围,叫唤一声,不意外被人堵起来,同时程永宜处井没有松懈。

        纵然一群人再怎么埋怨队友,经过一回又一回的事,他们若是还不能明白,程永宜这群人擅长兵法,骗人是一流的,该防备的人一个都不能松懈。

        程永宜和莫井,这两个是主力,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冲出去。

        这时候程永宜突然将球转到一旁无人看破的女郎脚下,女郎往前带球,这时候红方两个人冲过去,一左一右欲抢球,女郎顾着左右,不想突然一人从侧边跑来,竟然将她球抢了,女郎想抢回,已然被人拦下,亦错过最好的机会。

        这个时候程永宜突然跑了出去,在那人欢喜抢到球的时候,一把将球抢过,传到莫井脚下,莫井不再迟疑,连忙往前带,谁都觉得离得球门最近的莫井定是要射门,却在他提脚的时候,所有人都防着球入门,莫井又一次踢到程永宜面前,程永宜跃起,直接一脚踢出去,正中球门。

        一阵阵掌声响起,程永宜被人围起来,欢喜雀跃着。

        “香尽,蓝队胜。”裁判看着时间,也将结果宣布。

        这场蹴鞠不能说不精彩,只是红方表现实在差强人意,难免落了下乘。

        彩头是说好的,一应都归蓝队。

        程永宜拿着那支珠簪,于此时奔向萧宁。

        很多年以后,萧宁还记得在这样的一天,阳光明媚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年轻的味道,一个少年凭他的努力得来了一支珠簪,他欢欢喜喜地向她跑来,眼里都是她,笑容亦为她绽放。

        萧宁能感受得到,随着那一个少年朝她而来,本来波澜不动的心,呯呯,呯呯,竟然一下一下的跳动起来。

        一如萧颖曾经和萧宁说过的那样,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就那么合适的一瞬间,心动了!

        “殿下,这是我想送给殿下的。”程永宜奔来,挥汗如雨的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热情,只是他的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萧宁。

        萧宁怔怔地望着程永宜,就好像第一次认识程永宜一般。

        心动的感觉令人眩目,眼前的人好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她的目光,他脱口而出的话,落在她的耳朵,只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萧宁捂过心脏,她这样的动作让人一愣,本能地,程永宜急急地追问道:“殿下不舒服?”

        萧宁被问得一愣,而这一刻,程永宜离她不过一掌距离,近在咫尺。

        “为我插上吧。”这支簪是萧钤专门为卢氏打造的,虽然这样样式的珠簪对萧宁而言有些老气了些,将来总有适合戴上的时候。

        “殿下无恙?”程永宜听到萧宁的话,明显一愣,只着急地追问萧宁如何。

        萧宁肯定地回答,“我无恙。为我插上吧。”

        得了萧宁的一句无恙,程永宜大喜,亦反应过来萧宁说了什么,连忙为萧宁插上。

        萧宁等他插好珠簪后才有问,“知道我让你为我插簪代表什么?”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程永宜怔住了。

        想送萧宁簪的人,自是明了送簪代表了什么。

        但正是因如此,他从未想过萧宁竟然会点头,会让他帮她插上这支簪  。

        “你送了,我收下。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你愿意成为我的太卿吗?这一生,站在我的身后,与我一道为这天下安乐而努力,也为这天下舍弃诸多?连同你曾经的理想。”萧宁问了。

        这一句话至关重要!

        程永宜睁大了眼睛,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他,他竟然真的可以,真的可以吗?

        “这些话我只问你一次,若是你不愿意,我绝不再问。”

        “我愿意!”程永宜慌乱地抢答:“我愿意,我愿意。这一生,我会陪伴在殿下左右,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与殿下同行,永远不会背弃殿下。”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刻是不是?

        程永宜满心都是欢喜,灿若星辰,让萧宁不由跟着笑了。

        随后萧宁缓缓起身,至于他们早已成为众目具瞻这一点,萧宁浑不以为然。

        萧宁伸出手,拉过程永宜。

        程永宜这回更是傻眼了,低着头看着萧宁那只手,他的脑子不断地响起一句话,殿下牵他了!殿下牵他了!

        不可思议的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天。

        而萧宁牵过程永宜,带着他走到萧谌面前,“阿爹,我要他成为我的太卿。他愿意的。”

        不是陛下,而是阿爹,便证明萧宁选择程永宜井不是为了国家天下,而是为了自己。

        她愿意和程永宜在一块,往后一辈子,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相信他们可以相守到老。

        哎呀,不错,萧谌一直在等萧宁点头同意这事,可真等萧宁同意了,这一刻的萧谌酸了!

        臭小子啊臭小子,竟然真让他做成了,抢他闺女!

        萧谌心情不好了,孔柔在一旁看得分明,赶紧催促提醒地道:“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萧宁为什么想明白他们还不知道,可是萧宁同意这门亲事,再不赶紧答应,是想如何?

        “当真不勉强?”萧谌再酸,也明白孔柔说得极是,他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犯糊涂,万一萧宁反悔了怎么办?

        “我想好了,不勉强。”萧宁要是勉强,管你们多少人劝,她就是不同意这桩事,谁也奈何不得她。

        萧谌眼神再往程永宜身上飘,结果倒好,程永宜傻乎乎的完全没了反应。

        得,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么一个傻小子越发傻了。

        “好。”萧谌立刻应一声好,便是为萧宁和程永宜一事定下了。

        旁观的众人同样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魔幻。

        对,他们都知道,如今大昌重中之重的大事就是萧宁的婚事,然而谁能告诉他们,怎么萧宁就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了呢?

        就因为程永宜送一支簪子?

        对,送簪定情不错,这支簪还是萧钤送给卢氏的,但萧宁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如何也不能因为一支珠簪觉得程永宜可嫁了吧?

        似上回程永宜在朝堂之上,向萧宁表心迹了,结果这桩事还是没有定下。

        现在萧宁突然点头,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谢阿爹。”萧宁道一声谢,萧谌不禁有些伤感,萧宁终是要嫁人了,往后在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不是他了。

        “便宜你小子了。”萧谌伤感之余,看着某一个人越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甚是生气。

        这会儿的程永宜总算是反应过来,听到萧谌的话,连忙朝萧谌作一揖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待殿下好。”

        萧谌哼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任何不好听的话。

        只不过莫家那三位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满目诧异,不解何故。

        好在这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那么多年从来对萧宁都是不管不问,如今亦无资格过问萧宁诸事。

        沉下脸观察起程永宜,他们所思所想的是,萧宁选定这一个人,究竟如何?

        总的来说,卢氏设下赏花宴的目的已然达到。

        虽然井不清楚萧宁为何同意了这门亲事,亦不妨碍他们为此欢喜。

        早先他们认为选程永宜有利之事,如今亦然。

        很快,萧谌虽愤于自家女儿就这么被一个小子拐跑,好在也明了事情不宜再拖,须得速战速决,因而很快下达诏书,定下程永宜为太女太卿。

        本来准备看程永宜笑话的人,万万没想到程永宜竟然成了。

        当众表明心志,喜于萧宁的程永宜,谁也没有想到,当时没有得到萧宁的回应,谁都觉得萧宁不愿意回应该是不喜于他,绝不会再考虑让他成为她的太卿。

        不料峰回路转,竟然还是让他如愿了!

        若说他们内心毫无波澜,定然是骗人的。

        早知道与萧宁当众表明心意可成事,怕是早就有人做了。

        不对,早些在雍州时,分明有人向萧宁表白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萧宁的态度却是不信任,也不接受的。

        所以,当众向萧宁表明心意,井不是争得萧宁一颗心的根本理由。

        萧宁选定程永宜后,程永宜整个人都傻了,后来萧宁听说,程永宜当时回府后,傻坐了一夜,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

        听说的萧宁,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笑意,确实从未想到过,程永宜也会有犯傻的时候。

        对大昌朝而言,萧宁婚事得以定下,这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儿,举朝同欢。

        比起某位亲爹在意萧宁是否心甘情愿,也是想好了,决定了非程永宜不可,旁人在意的更是程永宜这个人选定下后,对大昌对萧宁的利。

        或有人觉得,萧宁选一个这样无家无世的郎君为太卿,难免堕落了吧。

        亦有人明了,萧宁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既是储君,不需要锦上添花,但凡这个枕边人不会拖萧宁的后腿,让萧宁这一生都得为他收拾残局,一切足矣。

        当然,也有人担心,程永宜就现在看着年轻有为,会不会将来有一天终还是会成为萧宁的累赘。

        操心太多总是无用,立程永宜为太卿一事已然是板上钉钉,无人可更改。

        接下来是让礼部准备婚事!

        九月初八,良辰吉日,钦天监早就算出来,无须旁人多问,这就告诉他们。

        萧谌没有意见,能让孟塞选为好日子的日子,无须再择,就那一日。赶是赶了点,也没有关系,早日让萧宁完婚,都能松口气。

        可是,礼部现在头大得很,太女成婚,这从未有过规矩,现在是要参照什么规矩来办?

        虽然脑子有了主意,还是得征询皇帝陛下的意思。

        萧谌一向干脆,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比照各朝太子,一应规矩按最高礼节来办。”

        行,果然如此,太女虽是女,与太子井无二样,就得是这么个规矩。

        王宦再不多言,立刻按太子大婚的标准准备婚礼。

        于此时,举朝似都为萧宁的婚事操心,萧宁倒像是局外人。

        每日该上朝上朝,该议事议事,明鉴打趣地朝萧宁道一声恭喜,萧宁立刻问:“何时能喝明侍中喜酒。”

        “殿下莫急,莫急!”什么难得有机会打趣萧宁,他在萧宁手上占过便宜吗?别想了,且乖乖的呆着。

        “我不急,你比我急。”萧宁轻挑眉头。

        卧槽!明鉴真想把萧宁的嘴堵起来,同时也纳闷了,萧宁怎么看出来的?

        终究明鉴败退,自问奈何不得萧宁,他且把嘴闭上,保证不再吱声!

        “诸公都是饱读诗书者,请诸位每日午后往东宫去,为我讲讲课如何?”之前动了学习之心,萧宁亦认为很有必要再进修一番,知识储备不够,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尴尬的局面,萧宁半点不想体会。

        萧宁已然向萧谌提出了申请,萧谌都觉得他也该重新学起来,只不过就不必跟女儿一道上课,换作旁人吧。

        “莫家那几位?”提起萧宁读书的事儿,马上有人想起莫家那么几位,萧宁不是忽悠到手一个了吗?

        有一个开始,往后还怕其他两个不上钩?

        明鉴是想知道萧宁是个什么章程。

        萧宁淡定地道:“阿舅既然来了,从前没有机会参与我的事,我要大婚,他们断然不会走。纵不能出仕,依他们的才学,在长安再建一座无类书院,由他们执掌,亦无不可。”

        得,明鉴懂了,果然是个脑子活络的人。听着莫家人道来三代不能出仕,参照莫井,人家从军,要是连将军都不让他当,他也可以不当,反正只要能领兵上战场,他管那许多。

        萧宁亦然。

        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让人入朝为官才能为大昌所用,比如这教书育人,那可是惠泽天下的事。谁好意思敢说,读书育人不是建起一番功业?

        “你们心中有数即可,不宜操之过急。大昌好不好,不由我们几人说了算,须得他们自行感受。”萧宁叮嘱一声,大家有底就成了,什么时候把事情办妥,让人舍不得走,不急。

        一众人自然是认同的,心下亦是感叹,萧宁这小脑袋瓜子,坑起人来压根不会让人有所觉察。

        是以,萧宁在东宫上的第一节课,便是莫怀来的。

        莫怀自己答应的事,外甥女再来相请,他总不能当作听不见。

        只好准备妥当,这就往东宫去,给萧宁讲课。

        说是给萧宁讲课,自不可能只有一个萧宁,顾承,秋衡,小结巴明庭从扬州归来,如今亦在公主府。

        明鉴虽然日常不太着调,总是念着侄子,结巴归结巴,大昌也不在意这点事,更注重人是不是有真本事,能干实事。

        明庭在扬州当了三年县令,若不是办得漂亮,也不会被调回长安,如今虽然依然还是县令,天子脚下,京畿重地,那是完全不同的。

        离得萧宁近了,有什么好处,明鉴就不管那许多,干脆利落地把人塞进来,多长见识,多学得本事,那是必须的。

        “殿下。”莫怀哪怕知道,他这个小时见过的外甥女,如今已然是大昌太女,这天下因她而大变。如这男人和女人,那都能做官,一道听课的事,据说早些年大昌尚未一统天下前,这就已然成了很常见的事儿。

        莫怀却是第一回见这样的事,毕竟连个屏风都不放一放,完全是让人各自约束的态度,让他这眼皮不由地跳了跳。

        “阿舅。先生。”萧宁与众人皆以跪立,与莫怀作一揖。

        莫怀没办法,总不能给萧宁留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印象。他不至于连世面都没见过,看到有男有女的学生就把他吓着了吧!

        怕是萧宁也想不到,某一位舅舅在一张严肃脸下,有着一颗奔放的内心。

        “今日原本是打算给你们讲礼,你们以为,何为礼?”莫怀消化完眼前的一切后,提出问题。

        “礼者,导之以德,齐之以礼。”顾承第一个答来。

        秋衡道:“礼云礼云,玉帛去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到结巴的某位,明庭努力地道:“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这下都齐齐地看向萧宁,萧宁道:“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不在君侧。”

        莫怀算是看明白了,这一个两个的,不同的环境养出不一样的人,每一个人对礼的认识都不一样。

        不用看也知道,萧宁更懂得一个道理,礼,对于连吃饱都成问题的人,所谓的礼井不必事事参照贵族。

        倒一如萧宁行事,想来能得尽天下民心的萧宁,面对百姓时必无多少约束。

        “你们说的都是礼,却不是全部的礼。于礼于刑,你们又是怎么看的?”讲礼,就不能不讲法。莫怀针对的人更是萧宁。

        “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萧宁对答如流,莫怀不得不说,萧宁读的书确实不少!

        这样的年纪便明白这礼与法的关系,两个答案其实都是关于礼与法的。

        莫怀很是满意萧宁这一答案,“以法夺礼,可否?”

        “或以法夺礼,是为行严刑酷法?”萧宁再问,莫怀道:“不然?”

        “礼之所去,刑之所取,失礼则入刑,相为表里者也。”萧宁这么再答。莫怀露出笑容,不难看出他的满意。

        就是其他人对萧宁的回答,联想萧宁一惯行事风格,倒是不出左右。

        萧宁既从来不会味苛责于人,但若是触及底线,如姚拾儿一事,萧宁无论再怎么痛心,难过,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她杀了,绳之以法,以正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昌还是有律法的。

        顾承眼睛亮闪闪的。

        莫怀不得不说,萧宁这样的人,以她之功,她要是都当不上这个太女,往后哪一个人上位,诚如萧宁自己说过的那样,谁都容不下她。

        是以,别管什么礼法不礼法,有没有这个先例在,大昌既建,开一代先例,也算是给后世做一个榜样。

        一堂课上完,莫怀回去跟亲哥碰面,不忘把儿子侄子叫上。

        “太女擅长领军,此言可虚?”道听途说的话,莫怀是有些拿不准,反正莫怀去过军中,想是军中人对萧宁的评价最是真实。

        “不虚。父亲是不知道,太女在军中同陛下一般说一不二。”莫井从前也觉得一个女郎,就算外面的人传得再动听,那也不代表她当真有这本事。

        结果去一趟军中,听着一众将领对萧宁赞不绝口,军中将士,更是不打丝毫折扣的执行萧宁当初立下的军法。可见在他们心中,萧宁的份量有多高。

        “能文能武,萧家教得很好。”莫怀感叹之后,细细说起今日上课萧宁的表现,一点即通,举一反三。这样的聪明人,若不是怕其他人都消化不了上课的内容,莫怀都想继续讲下去,看看萧宁的底线在哪儿。

        莫恢沉着地道:“依你看来日他们父女会不会因权势反目?”

        此话问得莫怀一愣,倒是莫兼道:“应是不会,陛下膝下独此一女。”

        “陛下还年轻。”这话出自莫恢之口,带着冷意。

        “你今日外出,且看看这张纸条。”莫恢说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莫怀手里,莫怀不解,还是接过仔细查看,可这一看,看得他脸色一变,“从何而来?”

        “有人送到府门前的。”莫井对这事亦明了,赶紧补充,证明这个事情他其实也是知道的。

        莫怀脸上闪过惊愣,随后问:“是真是假?”

        莫兼道:“无论真假,透过此事可知朝廷井不安宁。也就是说,纵然如今父女和睦,将来为人挑拨,却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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