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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闫家琴会


窦瑜年初五才从宫中回来,因太后要留爱女徐月小住,她便也不得不随母亲留下。

        听说姜九娘来宫里一遭吓出病来了,德高望重的老祖父姜国公抱着官帽进宫里哭诉,圣上气得罚了徐仪禁足,连皇后都一并斥责了,怪她教女无方。后宫里闹哄哄地过了一个新年,徐仪不服气,在寝殿里又哭又叫砸坏了不少东西,太后也跟着头疼。

        窦瑜得知后心中有些愧疚,虽不是她害得姜九娘受惊,此事却也因她与徐仪比马而起。

        二皇子徐显眼见亲妹妹受着罚,还有闲心命宫人给窦瑜送礼,传话赞她骑术过人,称若有机会一定要与她比试一番。母亲徐月听闻事情经过,只是淡淡地提点她别再闯祸。

        唯有佰娘关切得要命。当日公主不许娘子们的随从跟进马苑,想到这位贵主子过去就常为难自家娘子,她急得不行,等到窦瑜全须全发地出来了,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嘴上直念着“阿弥陀佛”。徐仪被圣上责罚,她还默默高兴。

        不必等年后再去夫河山行宫将穿庭接回来,窦瑜才一归家,府中下人便来禀,说文娥太妃已特意派人来窦家送马了。

        送马的仆人还带来了太妃的话,说穿庭养在行宫的马厩里憋闷久了,牵出去也从没有尽情地撒欢儿跑过,叫她记得多骑出去给它放放风。

        窦瑜一得到通传立即独自赶去马厩里寻穿庭,见它与踏风的马舍相邻,一黑一棕两匹马相安无事,屁股对着屁股,都悠然地甩着尾巴。穿庭的毛被刷得油亮,一见到她靠近就不停地抬起颈子,用力碰撞围栏,发出高鸣声。

        窦瑜忙隔着栏杆安抚它。

        “好久不见了,穿庭。”过去她骑着它漫山遍野地跑,没想到会忽然分别一年有余。

        另一边的踏风对她本没那么热情,起初看到她的身影只敷衍地抬抬眼,又继续抖着耳朵风卷残云般吃草料,可一见她与别的马亲近,反而亲昵地凑近栏边,温顺地伸出马头,示意她也来抚摸自己。

        它原本的名字“惊雪”不知道有几人知道,为了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窦瑜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让它从此以后就叫“踏风”了。

        感受到踏风争宠的意图,她就只好先摸摸这一只,再摸摸另一只,又用两手分别抓着草料亲手喂这两匹马。

        吃草料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着,窦瑜自言自语道:“明日闫家琴会上一定会打马球,到时候带你们两个过去见见世面,松松筋骨。”

        一主二马在马厩里增进感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身后有响动传来,窦瑜才循声回头,与来人隔空对视了片刻,惊道:“郭表哥?”

        与他几日未见了,没想到再见会是在这处马厩里。

        郭素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窦瑜。他因要去外面办事,才会踏足此地。

        窦府里的主子们若有事出门,需要用马,都会吩咐下人进马厩牵马。唯独他被怠慢惯了,才常自己过来。

        等见了马厩里的马,他又是一愣。

        “这马——”他慢慢走了过来。

        窦瑜知道他认得穿庭,故而只向他介绍了踏风,笑着说:“它很漂亮吧!是我从宫中比马赢回来的,叫踏风。往后我就有两匹好马了。”

        踏风还在认真地吃着窦瑜手上的草料。

        瘦了很多。

        郭素认出了自己过去的爱马,心中既震动又苦涩。忆起死前情状,眉间笼起一股戾气却又很快闲散了。

        踏风的嘴巴还在不停咀嚼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男人。

        郭素朝它缓缓伸出了手,呢喃一般道:“踏风?”他垂眼看它,睫毛低垂,掩盖住了眼底的复杂之色。日光打落在他微显苍白的脸上,眉目如画的面庞仿佛冷瓷一般细腻好看。

        踏风低下马头,先在郭素身上嗅了嗅,隔了好一会儿,有些焦躁地原地踏了几步,忽然以身体撞上栏杆,用力蹭了蹭郭素的侧脸。

        郭素被他蹭得后仰。

        窦瑜也叫踏风吓了一跳,平复下来又见郭素遭踏风突袭而愣在原地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道:“它待生人暴躁得很,没想到与表哥投缘。”

        往昔他骑着它四处征战,却在今日这种场合重逢。郭素没有躲开踏风的热情触碰,骨节分明的手缓慢地摸过他的鬃毛,久久才收回来,而后在身侧虚握成了拳。

        “是匹好马。”他轻声说。

        窦瑜见他面上似有怅然神色,正疑惑着,就听他语气如常道:“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好。”她怔怔回了,见他已利落套好了马,牵马离去。

        踏风自他走后却愈加不安,不停地撞击马舍的围栏,怎样都难以安抚。

        ……

        初六这一日,窦瑜要去闫家赴琴会。窦亭唯恐她忘了自己的请求,她去祖母处请安时还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厅里,难得听了祖母一通念叨也没有借口离开。

        出了花厅,又朝她挤眉弄眼,以灵活的手指比划出一只小狗来暗示她。想到出门前还在咬自己绣鞋的小细犬,窦瑜对二哥笑笑,表示自己没忘。

        等离府去到了闫家府上,见来客众多,多数是女眷,听闻男客已都邀去了别院。窦瑜遍寻沈嘉不得,就先被府内下人引至后院了。

        闫家琴会每年只送帖给女客,但同时也会以别的名目请男客前来,在前院投壶比箭或开个诗会画会,比试诗词画技。只是男女分席,此刻是见不到的。下午众人才会一起聚到闫家马场,同场赛马或打马球。不过有些娘子不太会马,琴会结束便归家了,比如善家的独女善兰琼,过去还在奉都时向来不参与这一玩乐。

        闫定泽拉着好友张卢萧通二人借自己身份便利,悄悄潜进了后院。张卢本不想来,是被闫定泽诓骗来的。

        闫定泽和萧通此次狼狈为奸的目的,就是为一睹善兰琼的芳姿。

        善兰琼从前就是个小美人胚子,十二岁便与同岁的窦琦有“奉都双姝”之称。可惜她并无多少才情,私底下常被叫草包美人,又自幼与刘家嫡子刘仲山定下婚约,所以身边并无多少追求者。而且她十三岁时随父亲去岭山上任了,上个月才回奉都。他们三人中,唯有萧通偶然见过如今已年满十九的善兰琼一面,见过后简直如害了相思病一般,日日都牵挂着。

        能叫人见之难忘,那必定是美极了。闫定泽是奉都城中出了名的贪色,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假意立箭靶的时候,萧通忽然说:“你们知道么,窦家的窦瑜也来了。”因为他来时正撞见她下马车。提起窦瑜,他又有几分嫌弃又有几分垂涎,猥琐中透着矛盾,继续压低声音道,“许是有意穿得单薄,瞧着比从前多了两分婀娜。”

        听到他如此孟浪的话,张卢臊得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整个人如蒸虾一般就差冒热气了,咬着牙道:“玉楼慎言!”玉楼正是萧通的表字。

        萧通摊摊手,并无羞惭之色。

        闫定泽啧啧两声,嫌弃写了满脸。若小娘子生得够美,性子烈些倒也可以忍耐。只是这窦瑜甚无自知之明,本生得胖,又有其姐窦琦珠玉在前,所以她的不好欺负在旁人看来就成了刁横。而且从前她毫不矜持地追着胡王升不放,奉都城可从来没有如她这般的贵女。

        且闫定泽与谢述是死敌——虽然谢述除了狠狠揍过他一顿,便再未把他看在眼里了,可他单方面记仇,胡王升又与谢述是好友,所以他对窦瑜的观感自然差上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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