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十八章

夏末的温度，比起之前炙热了几分，窗外的蝉鸣声还未完全停歇。

        昨晚过后在熟悉的大床上好好补了一觉的戈薇到了去学校分班领物品的日子。

        一大早，她是被惠子的电话吵醒的。

        “戈薇！你这个月都去哪里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昨天给你打电话也是关机。”电话里温柔不再的好朋友，声音中带着关心“今天你终于接电话了，前几天我来你家找你，只有你爷爷神神秘秘地说你去接受神社的试炼去了。”

        “啊，抱歉抱歉惠子，我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昨晚回家才充上电，我也没想到会突然离开家。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今天去学校我再跟你说。”

        “哈哈，你不会真的打算继承家业了吧，未来的巫女大人”惠子打趣了几句后，身旁传来了同伴的声音，她笑了下后没忘提醒有时候丢三落四的好朋友。“你别忘了带之前通知里说的证明啊，一会儿学校见吧。”

        戈薇下楼时，早餐早就准备好了，今天是休息日，爸爸妈妈坐在一楼客厅的榻榻米上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青年沏茶。

        日暮爷爷珍藏已久的全套茶具，此刻在青年行云流水的操作下，升腾的水雾泛起了茶香。

        奈落身上穿着一件日暮爸爸的买大了的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散开了两颗扣子，手臂上挽起了几层布料，方便操作。

        就连戈薇也是第一次看到半妖这样的一面，她叼着饭团的嘴巴忘记了咀嚼的动作，看着明明穿着最普通的衬衫，却有些出尘的奈落。

        这一刻他仿佛只是一位误入现世的贵族青年，展示着他矜贵的一面。

        几分钟的功夫，几人面前的茶盏已经斟上了半盏茶。

        戈薇看着妈妈和爸爸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后，有些惊艳地对视了一眼，欣赏的目光看向了青年。

        注意到女儿的到来，雅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戈薇，你又起晚了。奈落早上都帮忙一起去买菜了。”

        买菜

        戈薇想象出半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神情跟在妈妈身后拎菜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她咬了一口饭团，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妈妈口中说出的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妈妈刚刚说的是……‘奈落’！

        “等等…妈妈你……知道奈落了”

        看到女儿手里的饭团都因为紧张抓变形了的样子，雅子看了一眼面前沉稳有礼的青年，在心中闪过一丝好笑。

        原来两个人还没有对好回答。

        “不然你还想瞒多久我和你爸爸又不是老古板，而且奈落是你的朋友，难道还能把你们赶出去不成”

        说起来雅子也有些惊讶，青年会独自来找她坦白。

        清晨时她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时起就站在屋外的御神木下的青年。

        见到她的到来，不同于前日的冷淡，这个叫端贺的青年很有礼貌的对着她点了下头，道了声您好。

        “端贺你起的真早，是不习惯家里的卧室吗？”雅子看着面前的青年，或许是因为来自战国时代昨晚还不太适应的原因，他说话时样子比昨晚成熟了许多。

        即便换上了现代服饰，也难掩身上沉静的气质。

        她有些意外青年今早温和了许多的态度，

        “只是习惯了早起。”奈落看着御神木上的白色绳结，抬起头他就能望到戈薇房间的窗户。

        同样是半妖，比起犬夜叉，他的身体不需要太多睡眠，即便失去了妖力，他也无法习惯睡眠。

        戈薇的母亲，作为一个人类，洞察力极其敏锐，接收到昨晚的记忆后，奈落就知道雅子早就察觉了小姑娘的隐瞒。

        但她依旧和戈薇的父亲对他保持着友善。

        “在那边，戈薇也会像你一样早起吗？”说着雅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戈薇的性子她最清楚了，想也是不太可能。

        闻言，奈落淡然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松动，他语气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无奈：“戈薇她，不太喜欢早起。”

        山洞里赖床的小姑娘，甚至还能靠在他的肩膀赖床补眠。

        青年软化下来的神情，让雅子面上出现了一抹洞悉了真相的笑意。

        还是太年轻了啊。

        没怎么试探，就得到了答案的雅子，看着身前一无所觉的青年，笑得越发温柔。她向青年发出了一个友好的邀请。

        “既然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端贺不如和我一起去买菜吧，你可顺便熟悉一下周边。”

        不清楚这样的邀请对于贵族身份的青年算不算一种冒犯，雅子做好了青年不会同意的准备。

        但青年只是顿了一下，就出声同意了她的邀请。

        在离开前，他开口叫住了拿着菜篮的雅子，淡然的神情中多了些认真。

        “戈薇或许怕吓到您，但我知道您已经察觉到了她的隐瞒，我想还是要向您说明我的身份。”

        想起戈薇提起时的犹豫，奈落抿了下唇，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她的家人早就察觉出了隐瞒。

        不想让戈薇因为他妖怪的身份为难，奈落选择了独自面对雅子坦白。

        “我不只是一名贵族，我……”说话间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到雅子面上温和的神情不变后才接着开口：“我是个妖怪，我身体里有两个存在。昨晚的是端贺，而我叫奈落。”

        “如果这一点会给您的神社带来麻烦的话，我会尽快离开。”

        青年的声音很淡然，他深色的眼眸中带着些试探，和对面前人类的审视，他已经准备好了，对方露出厌恶的神情。

        但雅子只是露出了一个很惊讶的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的惊讶。

        她甚至觉得面前的青年在有些方面有些单纯的好笑。

        虽然妖怪的身份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但是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青年，让雅子生出了更多好感。

        不过……他不会还觉得，和戈薇之间的那些小互动很隐晦吧？

        雅子点了下头，看着面前或许是她未来女婿的青年，温柔的笑容依旧：“没想到戈薇瞒着我们这么多事情，不过一会儿戈薇爷爷听到奈落的身份估计会很激动呐。”

        “虽然家里是神社，其实平常也只是帮忙举办祈福的祭典而已，奈落不用在意这些，我们家很欢迎你留下来做客的。”

        “时间不早了，不如奈落先和我去买菜吧，一会儿或许需要你帮忙拿些东西呢。”

        戈薇妈妈淡定的语气让奈落都怔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跟在雅子身后，一路出了日暮家的大门。

        戈薇妈妈对他妖怪身份的态度，就像戈薇一样，清奇的如出一辙。

        日暮神社外是一条私人修建的双向单车道马路，路尽头才能看到附近居住的人家。

        雅子一边走，一般不乏耐心地与青年交谈，奈落不俗的谈吐和风度都让她有些好奇，这样一副清冷性子的青年，是怎么和自家女儿谈恋爱的。

        想起小时候沉迷各类偶像剧的女儿，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引得身旁青年不解地看了过来。

        作为母亲大人的仁慈，让雅子没有戳破两个孩子的恋爱事实。

        她摇了摇头，领着奈落去了平时常去的超市。

        挑选蔬菜时，她注意到了青年在他人接近时本能冷下的神情。

        不喜欢和人接触吗……

        雅子拿起了一捧新鲜的生菜，看了眼上面的价签，把它放进了购物篮。

        零零散散选了几样后，她回头看向了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青年。

        “奈落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吗？我们可以买一些回去。”

        面对戈薇妈妈的问题，奈落的神情微僵，他皱眉看向附近货架上的果蔬，最后拒绝了雅子的好意。

        “我不了解人类的食物，您不必在意我。”

        不知为何，在戈薇的母亲面前，他总是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人类女子，明明看起来毫无威胁，有时她的视线却好像能轻易看穿他一般。

        奈落有些紧绷的神情，最终化为了沉默。

        “没关系，那我们今天就买这些东西吧，以后可以让戈薇教你了解这些。”

        说话间，雅子的眼中带着隐晦的试探，但青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看懂。

        老母亲此刻叹了口气，来到了柜台结账。

        付完钱后，她本要接过收银员递过来装好商品的袋子，却不想青年很是主动地替她拿过了袋子。

        两人就这么又走回了日暮家。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岔口，雅子停下了脚步指给青年：“那边就是戈薇的学校了，奈落或许以后可以帮忙接戈薇放学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打趣，但青年站在原地，沉下神色望向那边看了许久，才迟迟回答：“好。”

        回到家时，日暮爸爸和日暮爷爷正在屋外浇花，看到和奈落一起买菜回来的妻子，感觉地位下降的日暮爸爸暗暗地瞪了一眼青年。

        “怎么不叫我陪你一起去”他有些抱怨地开口，熟练地接过青年手中的蔬菜拎进了厨房，“今天早上吃什么？我热热之前剩的饭团”

        “冰箱里还有烤鳗鱼，再做个沙拉吧。”

        雅子换好了鞋后去洗手台洗干净手，招呼着青年坐下休息一会儿“辛苦奈落你帮我把东西拎回来了，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做饭的间隙，雅子把青年对她说的话复述给了丈夫，文正听完全部后，也只是哼了一声，除了表达了一下对女儿早恋的反对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不过他们真的觉得自己隐瞒的很成功吗？”往汤碗里盛味增汤的男人小声和妻子吐槽着“他看戈薇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来好吧。”

        虽然同样也是和妻子在校园相恋，文正看着拐走了女儿的青年还是会有些不顺眼。

        雅子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刚刚我试探了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

        “呐，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但是他是妖怪的话，我岂不是打不过他了。”文正作为老父亲的发言让雅子有些好笑“奈落就算是人类，你真觉得你能打得过他”

        夫妻俩说着话，就准备好了早饭，把盛好的饭菜放到了托盘上端去了餐桌上。

        日暮爷爷被邻居叫去打牌，戈薇还没起床，故而早饭是两人和青年一起吃完的。

        餐桌上，奈落总能感受到戈薇父亲看向他时，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的眼神。

        他没有在意，只是神情淡然地吃完了早饭。

        人类的食物，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听完妈妈的解释后，坐回餐桌前的戈薇支着下巴看向一旁拉着奈落交谈的爸爸，莫名有一种魔幻的感觉。

        总感觉，奈落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妈妈做的烤鳗鱼真的好好吃啊！

        熟悉的美味让戈薇食指大动，她一口饭团一口烤鳗鱼，吃的特别香。

        吃完早饭，她才上楼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去学校。

        戈薇换了身休闲的杏黄色连衣裙，拎着一个帆布包走到了客厅前“妈妈，我去学校取东西啦？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戈薇，让奈落陪你一起去吧，顺便帮奈落买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

        雅子拉了拉说的和青年聊的起劲了的丈夫，有些无奈。

        “好了，别欺负年轻人了，咱们一会儿还要出门呢。”

        “戈薇，妈妈和爸爸今天晚上要去参加朋友的聚会，晚饭的话要自己解决哦，冰箱里有食材，你们出去吃也可以。”

        “知道啦妈妈，保证完成任务！”戈薇吐了下舌头，看向了奈落“那我们走吧奈落，你正好可以帮我搬书啦。”

        闻言青年起身向夫妻俩告别，走在戈薇身后换好了鞋出门。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后，戈薇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隔得很远的日暮神社后，才悄悄握住了奈落的手指。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样子，很是可爱，奈落眉眼间带着纵容和无奈，他默默回握住了戈薇细软的指尖。

        “对啦，奈落，你怎么还会茶道呀？”戈薇有些好奇，她拉着半妖的手摇了摇，走在夏日的街边，心情很好。

        “会的人是阴刀。”奈落开口时语气淡了一瞬，吞噬阴刀时，他还没那么强大，只是在众妖的觊觎间苟延残喘。

        那时病弱的青年发觉了他的窥探后，主动在死前奉上了躯体，他自愿给了他所有记忆。

        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替他守住人见城。

        他收获了一个可以躲避大妖的身份，和以鬼蜘蛛的身份完全接触不到的知识和阶层。

        再次提起这段不堪的过往，奈落少了些阴沉，他看到小姑娘眼中的担心后，无奈地软化了眉眼。

        “我们签订了契约，我没有吞噬他，只是替代了他的身份。”

        阴刀的尸身，至今还葬在他母亲的墓碑旁，无人知晓。

        奈落沉下眼神，握着戈薇的手紧了紧。

        或许也只有戈薇会在听到了这种话后，回担心他这样吞吃人的妖怪，而不是露出畏惧的神情。

        “阴刀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戈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人生的最后，阴刀仍然选择守护这座没带给他太多美好记忆的城池。

        “或许吧。”提起阴刀，奈落眼神很淡，他无法理解这个人类的牺牲有何意义，即便从中受益，他也无法给予阴刀太好的评价。

        这个人类，善良的有些愚蠢。

        这个话题被奈落主动终止，发觉他不是很想提及阴刀，戈薇没有再问些什么，只是牵着半妖的手，为他介绍起一路的风景。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玩具店，还有那家的冰沙也很好吃。一会儿回来时我们一起去吃吧。”

        小姑娘积极地分享着她身边的一切，年轻的生命是那样热烈而又鲜活。

        奈落看到了她从小到大生活的轨迹，日暮神社外，还有着这样多的她在意的人和事物。

        他低下头看着身旁神情高兴的戈薇，生出了些想要亲吻她的冲动，但最后只是微微握紧了些牵着她的手。

        “我们到了。”

        在某些方面总有些迟钝的小姑娘，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有些期待这个全新的校园。

        不只如此，她很开心能和奈落分享这一切。

        戈薇努力无视着身旁看向她和半妖的视线，心底带着几分骄傲，这样优秀的奈落，是她的恋人。

        察觉到小姑娘的不自在，奈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冰冷地警告地看了一眼身后过于热烈的视线。对上小姑娘后，他柔下了声音。

        “走吧，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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