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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秦煜一双狐狸眼微眯,透着危险:“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您现在大人小孩都不要了是么。”

        皇帝垂着眼慢慢地擦拭着手心内的血渍,语气毫无起伏,仿佛是一件无足挂齿的事情:“按照婚期,半年后你就该迎娶沈家丫头,太子妃未过门你先有了长子,难免会留下诟病。”

        秦煜眸色深沉,不着一点光亮,周身戾气极重,唇角却微微勾起,乖戾道:“足月的孩子,您都能说抹杀就抹杀,人命在您心里原来无足轻重啊。”

        唇角的笑意逐渐加大,就连那双狐狸眼都染上了几分,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父皇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十几年下来,您不觉腻得慌?”

        宫里怀着孕一尸两命的可不止一次两次,轻者难产,大人当场死亡,出生的孩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夭折,也有一两个命硬的活下来。

        在后宫里苟且偷生,活得分外艰难。

        但死去的女人都有同样的身份,他国进贡,世家势力过大,以及被宠幸的宫女,一次两次说是巧合,次数多了难免见鬼。

        当年林家在朝堂举足轻重,手握重权,他母亲嫁给了当年还身为太子的皇帝,没多久后他又纳了妻子的庶妹。

        等手中权力稳固,被林家全力支持捧上皇位后,又开始忌惮林家权力过大,不停地消减权力。

        林贵妃早年育有一子,却连周岁都没过就早早夭折,自此后再不能有孕,听说是因为怀胎的时候遭人暗算,身子受了伤。

        而他母亲更是在生微禾的时候难产而亡,若不是因为微禾是个公主,怕也会一起死在那场难产里。

        就连他也差点难逃一死。

        林家也因此退出朝堂,自此转商。

        面前这个体内留着相同血脉的男人,若不是因为病入膏肓,无法续命,还唯恐谁会夺走他的皇位。

        明明是被别人用身家性命捧上去的位置,反咬一口不说,还要赶尽杀绝,搅得如今的朝国动荡不安,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皇帝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两人的相貌只有三分相似,皇帝盯着那双像极了林皇后的狐狸眼。

        透着墨色的瞳看到了另一个人,固执又胆大妄为,甚至当众驳他的脸面,否定他的话语。

        而现在十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乖顺的儿子,现在也学会用一模一样的口气来质疑他。

        沧桑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怒气,他也顾不上再去擦拭手心中的血渍,一把推翻了桌面上的棋盘。

        噼里啪啦一阵,厚重的棋盘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上,棋笥内的棋子落了一地,黑子和白子互相交缠在一起。

        秦煜淡淡的扫了一眼地面,只觉这盘棋倒是分外符合现在局势,黑白纠葛,朝堂倾倒,只剩下幕后搅动的手,最后的推翻。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皇帝嘴角溺出了一抹血色,唇极具苍白了下去,喉中仿若含着痰,让他连讲话也不利索了起来

        “你,你若是再任性妄为,咳咳咳……储君的位置……咳咳……”

        秦煜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忽地轻笑了声,声音深沉:“任性妄为?”

        他顿了顿,站起身,随意在地上拾起一颗黑子,瞧着指尖的棋子道:“父皇是觉得这个位置,您现在坐得太稳了是么。”

        将那颗黑子放在皇帝面前的桌上,小小的棋子只占据了桌面的千分之一都不到,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话语中透着冷漠和戾气:“那么父皇就尽管试试,看到最后是您心爱的二儿子坐,还是孤。”

        皇帝怔了一瞬,随即怒气喷薄而出:“逆子,逆子!”

        将那颗碍眼的黑子扫落在地,指着他手指颤抖道:“当年……当年就应该……”

        秦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背对着光源,眸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的光亮点,漠然地接过皇帝的话:“死在那场冰湖里,是吗。”

        皇帝举起的手更抖了,连带着唇瓣也开始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接气极攻心“哇”一声。

        一大口老血喷洒而出,身前的东西瞬间沾染上了点点血色,秦煜定定地站在那里,垂眸看了眼腰间被染上的点点血珠,透入衣物内晕染开。

        不远处的老太监吓了一跳,一口气提到了心口处,着急的在原地攥着袖口,但却迟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先吩咐了屋外头的宫女先将太医请来候着。

        秦煜漆黑的眸内倒映着淡淡的红,半晌,看着即将昏厥过去的皇帝,微微弯腰,靠近了他一寸,冷漠道:“父皇真是年纪大了,连自己是如何病的都查不到。”

        后半句已经昏厥过去的皇帝并未听到,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转身朝着屋外走,在路过老太监的时候,留下一句话:“看好他。”

        老太监颤颤巍巍应道:“恭送太子殿下。”

        而后着急地去察看皇帝的情况。

        秦煜出了宫门后,直径往邵阳宫的方向走,周身气压极低,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戾气。

        皇帝日渐消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几乎是太医院用最昂贵药材生生的吊着他的性命。

        可原本如此健硕为了皇位极其看重自己身体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急剧转下。

        想着,他冷笑了声:“父慈子孝,真是最可笑的一个词。”

        他最喜爱那个二儿子可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让他提前进棺材,入皇陵,为此可是费尽了一切。

        秦煜的脚步很快,雨水掺杂着细雪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撑伞的太监费力的举高伞面,小碎步跟着紧紧的。

        却还是挡不住雨水将他衣袍的下摆尽数打湿。

        与此同时,邵阳宫内。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寒风争前恐后朝着门内溺进,微光照亮了屋内漂浮在空中的灰尘,透着别样的风景。

        来人用帕子捂住口鼻,挥了挥手将面前的灰尘拨开了些。

        推着轮椅往前了一段。

        狭长的眸子看着被捆绑在柱子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少女。

        抬手食指朝身后勾了勾,而后帕子掩盖住口鼻,淡淡道:“去将她弄醒。”

        “是。”身后的人应了一声。

        快速上前将手中提前准备好的一整桶水浇在宋知岁的身上,水中还带着少许未化掉的冰块,从头到脚浑身湿透。

        意识处于黑暗中的小姑娘如同被当头一棒,眩晕的脑子瞬间清醒,身体因寒冷而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眼睫微颤,睁开了眼,迷茫地扫了一圈屋内,就发现原本一直漆黑的屋内现在能瞧清样貌了。

        还未打量清楚屋内的环境,就被一道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声音打断。

        “三日未见,宋姑娘消瘦了些。”秦泽也距离她三尺外,狭长的眼噙着一抹笑意。

        宋知岁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寒风呼呼地往里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着。

        出口的话却额外冷静:“还得多亏二皇子格外照料。”格外两字她咬得很重。

        发丝上冰凉的水正顺着一点一点地滴落,她垂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有没化掉的碎冰,水迹随着往外蔓延,很快到了轮椅的轮子下。

        她随着视线往上,定在秦泽也那张阴郁的脸上。

        手握成拳,指甲几乎要抠到肉里,才能让自己不会太过于颤抖。

        秦泽也嘴角勾起,漫不经心道:“不过……姑娘的身体可真令人羡慕,整整三天还依旧如此有精神。”

        说着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滑,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意味不明道:“小侄子可真有耐心,一点都没有想要提前出来的意思。”

        宋知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太明白他口中的意思。

        他特意囚/禁她三天不见天日,也不给吃喝,难不成就是想看她肚子的孩子因为承受不住而提前早产,或者是……流产?

        若是真的如此,依照她被捆绑的情形,和无人理睬,势必一尸两命。

        她抿了抿唇,手掐得更恨了,手心内已经隐隐透着血迹。

        以此才能让眩晕的脑袋保留清醒。

        面上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二皇子也挺有耐心,将我关押整整三天,就不怕太子殿下找你麻烦?”

        闻言,只见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推着轮椅又近两步,只剩下一尺的距离。

        宋知岁折算了一下距离,觉得他要是再近一点的话,自己可以一口唾沫喷他脸上。

        反正照这个趋势她也活不久了。

        倒是可惜了沈家那位,竟然喜欢这么一个人面兽心跟后宫嫔妃搅和在一起的渣男。

        “宋姑娘似乎还未看清形势,他若是真的在意你,又怎会整整三天都不来找你。”

        说着,他顿了顿,轻笑了声,拉长了语调:“哦……对了,他现下在准备与沈家婚事,不暇顾及你。”

        宋知岁:“…………”

        关她屁事。

        她故作伤心,垂下了头,身形隐隐地发着颤,瞬间十分伤心:“我还怀着殿下的孩子,他这么可以不管我……呜呜……嘤嘤嘤。”

        秦泽也看着几乎是一瞬间变脸的小姑娘,脑中蓦然出现了那天夜里,她潜逃被找到,在秦煜出现的前一刻,情绪突变的场面。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怎么可能会再上第二次。

        想至此他淡淡地看着她演,丝毫没有动容,声音冷淡:“宋姑娘就不要浪费眼泪了,戏子这活计,姑娘还差几分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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