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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矿难事件


什么?区志光脊背一阵发凉,正要发问时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安得利陪酒的独眼彪已大步流星奔到眼前:“你怎么不告而别、中途溜号呢!走走走,回去喝酒!”

        区志光不从:“我实在不能喝了,你就让王三送我回宾馆吧。”

        “王三?”独眼彪怔住了,“王三在哪儿?”

        醉眼朦胧的区志光四下一看,王三真的没了踪影!一个大活人,怎么转眼就不见了?独眼彪说哪有什么王三王四?肯定是区志光酒喝多了、眼看花了,不由分说,死拉活拽地把区志光拖回了饭店。

        回到酒桌上,区志光又被灌了几杯,晕得摸门当窗户;野鸡、野鸭、野兔、麂子肉,龙虎会,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再加上上年头的茅台佳酿,实在让人不敢小窥这山野小店。在常务副县长刘尔贵等的殷勤劝酒下,调查组包括区志光在内,个个喝得狼狈不堪,尤其是带队组长更是醉得不省人事。

        天在下地在上,区志光被扶回宾馆后倒头便睡。

        他是负责写调查报告的,住着单人间。午夜区志光醒来,感到酒清还在烧腾,口干舌燥的。他起床喝水时手机骤然响了起来。都这时候了,谁还会给打电话?区志光接电话一问,对方竟然是老同学葛谷生!

        计初中时,葛谷生是区志光的同桌。他是年级的学习尖子,不论老师还是同学,都说他将来是上清华、北大的料。但他父亲早逝,老娘又得上慢性病,常年卧床不起,初中快毕业时葛谷生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区志光后来读高中、上大学,与他失去联系十多年了,但一直念着同学情分,每每想到葛谷生,心中就充满同情和怜悯,就如同读鲁迅笔下的闰土。一次清明回外婆家蔡扫,同学聚会时,区志光才知道葛谷生如今在鸿发煤矿打工。

        这次作为调查组成员到鸿发煤矿,顺便看望老同学是区志光的一大心愿。但他只知道葛谷生是煤矿的打工仔,而究竟在哪个矿区却不清楚。来到鸿发煤矿后,区志光就向矿主安得利打听葛谷生的下落,安得利说对此人没有印象。近千人的煤矿,矿主不认识一个打工仔是正常的。区志光请安得利帮忙查一下,可至今没有下着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眼下老同学居然找上门来了!俩人阔别十多个春秋,如今联系上了,都说对方嗓音都变了。区志光问:“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同学串同学,哪个同学的情况我不清楚?”葛谷生说自己老娘仍然卧床不起,他前年结了婚,有了一个孩子,眼下一家四口人全靠他在外挖煤挣钱糊口:“你过后回老家时,请顺便代我看看我老娘,还要请你代我看看我儿子——那小家伙可招人喜欢了!说来惭愧,婆娘是外地女子,虽然没读多少书,可也知热知冷的,跟着我受苦毫无怨言……”

        旧情叙过,区志光问他这么晚打电话还有什么别的事,葛谷生这才说:“你们前来调查,就听听安得利他们的回报、走马观花招摇一通就算完成任务了吗?”

        区志光辩解道:“我们到过事故现场,也走访过一些矿工。”

        “矿主他们把一切真相都掩盖就绪了你们才来,现场能看到什么?”葛谷生在电话里叹息道:“安得利养有一帮黑社会打手,矿工们怕他‘秋后算帐’、行凶报复,谁敢透露真情?”

        区志光心头一凛:“照你这么说,我们调查的情况不实?”

        葛谷生说:“这次事故是一次重大矿难事故,遇难矿工的尸体被他们在黑夜里悄悄掩埋灭迹了!还有,安得利为了少付、不付抚恤金,还把一些重伤者给活埋了!可怜还有几个外地人,背井离乡……”

        区志光听得头皮发麻。作为一个诚实可信的老同学,区志光相信他的话不会有假,追问道:“你可有确凿证据?”

        葛谷生说:“电话里多说不便。你见到我以后,什么证据就都有了。”

        一股热血涌上了区志光的脑门。他参与事故调查,并受命起草了调查报告。在起草过程中,区志光抱着一种例行公事的态度,按照组长定的“框框”添枝加叶,添油加醋,“报告”很快就便出笼、完事大吉了。可是现在,他被葛谷生的话震惊了,麻木的良心复苏了;揭破真相、为遇难矿工早冤的欲望升上了心头。

        此时此刻,区志光与老同学见面,了解事故真相的愿望十分迫切,便问葛谷生住在什么地方。葛谷生说他住在一个叫芳草沟的地方,信所前面有棵弯腰老榆树,树上爬着胡蔓腾;同室居住着5个打工仔,找到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证明真相:“多年不见,你可能不认识我了。不过我的鞋垫有红棉线缝的‘XXXX、4、8’字样——那是我儿子的生日。”

        区志光说:“你这点子出的不怎么样——如果看面相认不出你,难道不定期要让你脱下鞋子不成?”

        葛谷生却答:“你明天先到荒草沟再说。”

        那么,到芳草沟去的路怎么走呢?区志光被那帮蓬头垢面的家伙踹了一脚,眼下小腿还在隐隐作痛,他怕走不了远路。区志光就说起了与“蓬头垢面”们的离奇遭遇:“多亏一个叫王三的见义勇为……”

        “怎么可能呢?”葛谷生在电话那头说,“矿难发生时,王三当场就死了!”

        葛谷生说区志光肯定是酒喝多了,眼看花了,不可能见到已死去多日的王三。区志光不认同这种说法,还要再往下问,但葛谷生那边却把电话挂了。根据来电显示的号码,区志光拨电话过去,可硬是没人接了;再询问查号台,回答说所查电话为公用电话。区志光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这一夜,酒在肚里烧腾,义愤在胸中鼓动,难辩人鬼的“王三”和“蓬头垢面”们又在脑海里钻进钻出,使他再也无法入睡。

        调查组有作息时间规定: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集体就餐。区志光没到七点就离开了房间,到宾馆楼下大厅里等候其它成员。

        也许是昨晚都喝多了酒,除了区志光,调查组没有一个按时起床的,只有安得利和他的手下独眼彪在大厅里等候。本来,调查组当天上午就该回县城的,但葫芦镇压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大溶洞,调查组组长爱好探险,为投其所好,副县长刘尔贵就自作主张决定调查组游览过溶洞后再打道回府。安得利得知消息,一定要陪同游览,就早早来到宾馆等候。

        一见到安得利,葛谷生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就又在区志光耳边响起来,憎恶和义愤如同螃蟹的两个钳子,紧紧地钳住了他的心。但是区志光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往常一样与安得利打招呼,说今天游览溶洞他就不去了,集体吃过早饭后,他要独自去找老同学葛谷生。

        “我已经托人了解过了,可是这两天忙乱,忘记了给你回话了。”安得利拍着脑门道歉,“你的老同学葛谷生,一个月前就在本矿辞掉了工作,改换门庭,到别的什么地方打工去了。”

        “不会吧?”区志光脱口说道,“昨天晚上他还给我来过电话,说他眼下住在荒草沟。“

        “荒草沟?”安得利先是一怔,继而像是被烟头烫了手指一般,迅速摔掉刚点着的香烟。香烟摔掉后他却突然大笑起来:“不可能,葛谷生早远走高飞了,怎么还能住在荒草沟?——是不是你昨晚喝多了酒,把梦境当成真的了?”

        区志光觉得与他争论没有什么意义:到荒草沟见到葛谷生,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他口气很坚决,说:“不管怎么说,我今天还是要到荒草沟去一趟。待会儿吃了早饭我就动身。”

        安得利琢磨了好一阵才说:“你一定要去我也不便阻拦。不过你不要吃早饭为好——荒草沟很远,路状又差,动身太晚回来恐怕要天黑了。”

        调查组计划当天下午5点以前结束游览,而后启程返回县城。区志光怕回来晚了误事,就决定放弃早饭,当即便要动身。安得利却又把他拦信,要找一辆车送他。调查组的专车要送刘县长跟其它调查组成员去溶洞,安得利让独眼彪到宾馆外,喊了辆出租车,并代区志光付了往返车费。司机抱怨付的车费太少了,安得利说:“我怎么会亏待你呢?这样吧——我这就打电话告诉前面的加油站,免费为你加50公升汽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望着出租车远去的身影,安得利迅速闪进了宾馆。

        司机欢天喜地,开车到加油站加油。油箱加满后,50公升汽油还有一大半,司机就把剩余的汽油灌进一个大塑料桶,放在出租车车厢里。

        出租车开出葫芦镇时有人拦车,司机说是他的亲戚,搭顺风车回家。

        离开小镇不久就上了盘山路,破旧的出租车摇头摆尾,在一边是山崖、一边是峡谷的盘山道上颠簸,令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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