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段明之死

吴韧回到经开区办公大楼，段明的尸体已经抬走，水泥地面上用白色粉笔勾画了段明落地时的情形，像一只怪异的四足兽，地面上的血迹还来不及清扫，让人触目惊心，事发现场已经用胶布划分了“隔离区”，一群警察正在那忙乎，县刑警大队大队长丁伟也在，看到吴韧他略略点了点头。“隔离区”外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子正在嚎啕大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看就知道是段明的老婆，几个干部正在做安慰工作。

        按死亡时间推算，应该是早上六点到七点之间，三月份的早晨六七点人们往往还恋着被窝，加上那天天阴阴的，光线也不是很强，段明为什么这么早就来办公室了呢？办公室主任周勇告诉他，大概是七点半时间他第一个来机关上班，就发现了段明跳楼自杀了，连忙报警。办公室周勇工作很负责，八点钟上班，他往往会提前半个小时或二十分钟到办公室，打开热水器，清理一下办公室的杂务，几乎已成了习惯，经开区机关办公大楼人尽皆知，当吴韧走进段明的办公室里时，门打开着，桌子上还有一包拆开的“软中华”和一个打火机……

        办公室没有发现段明的任何遗书、日志之类，家里也没有，杨雄让办公室秘书给吴韧打电话，让他去一趟他那里，杨雄脸色凝重地告诉他：段明以开发区的名义，替他的同学宁创新向县建行贷款1000万，开发区以200亩地作为担保，吴韧惊问原任经开区主任胡秋华（已经提拔为副县长）是否知晓，怎么工作移交时，从来没听到过他提起过。杨雄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已经问过胡县长了，他表示不知道，开发区党委也没有专门研究和讨论贷款一事的会议记录，据建行刘行长提供的情况，当时是段明办的手续，并加盖了经开区的公章，据鉴定公章是真的，因此银行认定担保是有效的。“那也得经开区主任签字啊，再说公章一直都是办公室在管理啊。”，“正是如此，担保书上是有胡秋华的签字，不过据公安部门鉴定，是模仿的，胡秋华本人也不承认，至于公章那是真的，据周勇回忆，有一次段明要发文件，曾经向他要过办公室钥匙，经开区的公章就锁在他的办公桌里面，真没有想到一个受党多年培养和教育的干部会做出如此利令智昏的事来。”，“按您这样说，段明他是畏罪自杀了？”杨雄抽出二支“大中华”抛给吴韧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支，吴韧连忙替他点上火，杨雄猛抽了一口，吁了口气“段明我是看着成长起来的，曾经在我身边担任过秘书工作，他的出事，于公于私，我都是有责任的，于公嘛，政府对经开区的工作也疏于监管，造成了人民财产的流通流失和工作的被动，作为一县之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私嘛，作为曾经在我身边工作过的同志，我放松了对他的要求，以至于让他走上了犯罪的深渊，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杨雄停了一下“至于对段明如何定性，那是公安局的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吴韧啊，回去后你得好好整顿经开区，尤其是在干部管理上，经开区是块是非之地，你要加倍提高警惕，防微杜渐，这既是对组织负责，也是对干部个人负责。”杨雄的风格大异迥常，听得吴韧连连点头，“回头摧摧公安局那边，如果没有异议和新的发现，我建议以开发区的名义要求他们迅速结案，以挽回一些负面影响，至于贷款的事，常委开会再研究，还有家属的工作也要做好。”走出杨雄的县长办，吴韧让司机径直去了县公安局，主管副局长谢林告诉他案子基本上可以结了，定性为畏罪自杀，路过丁伟的办公室，看到他在吴韧就走了进去。

        “丁老弟，好些日子不见，真是想煞哥哥了。”吴韧将公事包放在丁伟的办公室上，接过他递上的香烟。

        “吴哥，还不是为了你们经开区段明的事？”丁伟给吴韧点着了火。

        “辛苦啦，今晚请你喝茶吧。”，“再辛苦也是应该的，人民警察嘛，吴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嘛。”丁伟很直爽。

        “我想了解一下段明死亡的真实情况。”吴韧开明见山，直奔主题。

        “吴哥，这事我们晚上再说吧。”丁伟四顾了一下，才跟吴韧说，看来他有顾虑。

        “那好吧，晚上八点半在‘绿野仙踪’茶馆，不见不散。”吴韧知道丁伟既有顾虑，他也不便久留。

        “好，不见不散——”丁伟跟吴韧握手道别。

        难道事情有蹊巧，联想到杨雄的话，吴韧不由陷入了沉思。下午经开区党委开会研究段明的善后工作，段明老家在农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均在农村务农，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身体不太好，妻子罗倚丽在本县自来水公司上班，一个儿子正读小学四年级……

        晚上八点半，吴韧步行走进了“绿野仙踪”茶馆，在大厅里刚坐下就通过落地玻璃门看到丁伟的车停了下来，他便径直去了包厢，丁伟打电话，他就告诉他他在十号包厢，已经到了十多分钟了。

        摆上瓜点，沏上一壶“冻顶乌龙”，“两位请慢用——”服务员退出包厢，房间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段明的事已经定性，畏罪自杀？”吴韧递给丁伟一支香烟。

        “嗯——，局党委已经开会研究过了。”

        “你认为有问题吗？”吴韧单刀直入。

        “这个很难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和信息事说，也只能这样了。”丁伟喝了口茶。

        “这么快就下结论，未免过急了吧。”

        “死者家属没有提出异议，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按逻辑推理，县政府那头老在催，也只好如此了。”

        “结案报告写了？”

        “嗯——”

        “你就觉得段明自杀一案没有一点疑点？”

        “疑点是有，第一根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死者曈孔收缩，面目狰狞，显然死前处于极度恐慌之中，一个打定主意自杀的人应该是心如死灰的人，理应不会出现那种现象，第二，既然是自杀，总会留下只言片语，人在世界上不可能完全没有牵挂，据我所知段明是出了名的孝子，可是他死之前没有除了神情比较集中外，没有任何异常反映，更没有留下遗书什么的，连他最孝顺的母亲他也没有回家去看看，整个关于他的东西就像水洗过一样干净，这难免就不让人不奇怪了；第三据事发当天门卫老周所说段明是驶车早上六点钟左右去机关的，当时开才蒙蒙亮，他就没有起来看，只是按了电动门的开关，据他反映段明并没有早起上班的习惯，那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那天那么早就去了机关呢，这就是个谜，我们调阅了他的通信记录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有那个周勇，曾经把办公室钥匙借给他，偏偏又是他一个发现段明跳楼自杀并报警的，是巧合还是存在必然的联系……”

        “好啦好啦，我的神探福尔摩斯，别忘了要以事实为依据。”吴韧幽了丁伟一默。

        “公安局其它班子成员对此事如何看法？”吴韧替丁伟的杯子里续上水。

        “畏罪自杀呗，一点新意也没有。”丁伟将香烟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

        “丁伟，谢谢你啦。”

        “没事，这是我的本质工作，不过吴哥，我还是得提醒你，人在江湖，还是小心点为好，我看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简单，真要想弄清事情真相，那就只有等抓获了宁创新，才能从他嘴里掏出真话。”

        “老弟，真的很感谢你，我会注意的。”吴韧站起来和丁伟握手道别。

        “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勿相忘。”

        “好兄弟——”吴韧紧紧地握住了丁伟的手，在一股暖流在他心里涌动。

        如果真如丁伟所分析的，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谋杀，安排如此之周密，隐藏如此之深让吴韧不寒而栗。走出“绿野仙踪”，吴韧尽量让自己走在光亮的地方，避开那些阴影的暗地。

        也许事出有因，段明的家属没有提出过份的要求，倒是段明的妻子罗倚丽要求组织调动工作岗位，将她调到经开区办公室工作，县委政府出于息事宁人考虑也就应允了她。创新电器、创新大酒店、创新无耗能汽车空调有限公司很快依法进行破产拍卖，县里召开协调会，经开区所“担保”1000万元贷款，假戏真做，县委政府同意由经开区以150亩土地予以抵还，县财政担保贷款的500万元，由县财政负担，剩下的500万，先前杨雄当县长时他要求县直所有单位各自或几家对口一个老板做担保，到银行贷款。有单位抵触，杨雄便在会上发威：不担保，明天公检法就到你单位来查你。结果，贷款办起的一些厂子，还未建成就倒闭；有些老板甚至根本不建厂，拿到贷款就跑了。杨雄这次又重撑“河山”自然由他们负责。

        创新公司的事总得得到了解决，县委任命周勇为经开区副主任，经过吴韧的大力推荐，原小浪镇党政办办公室主任常诚提拔到经开区任办公室主任，罗倚丽也正式到经开区办公室报到上班，同时通过全省公务员招考，一位叫颜明阳的外地男青年被县委分配到经开区办公室。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尽管对于创新公司事件县委政府处理比较低调，民间还是起了谣言，有人说段明是被人害死的，也有人说他是被蓄意谋杀的，更让吴韧啼笑皆非的是有人说吴书记调到时年前年后就死了二个人，暗下里叫他“死人书记”，甚至有人鼓噪经开区办公大楼应该请道士师公，跳大神，谢地看风水。吴韧置之一笑，倒是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不久去经开区办公大楼办事的人就看到二至五楼的走廊外面都安装了不锈钢护栏，下回谁还想要跳也没那么容易了，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一段时期以来，苍梧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县，典型的工业弱县、财政穷县。进入新世纪，推进工业化进程成为时代的主旋律，作为农业大县，如何实现以农转工的根本性突破？这始终是摆在苍梧县决策者面前的重大问题，制约苍梧经济发展的瓶颈问题。四月份的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苍梧县决策者们审时度势，果敢出招：搞招商、上项目、引企业，敞开县门迎接市场资本，县委、县政府顺时应势，提出了“工业强县、生态立县、文化兴县、开放活县”的县域发展新思路。作为县委常委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吴韧当然是苍梧县的决策者之一，而他所处的经济开发区，更是苍梧工业发展的主战场和经济增长极，在新时期显得尤为突出和重要。作为经济开发区，什么是立区之本，当前要务又是什么，怎样才能真正做到又快又好地做好开发区经济工作，始终是摆在吴韧眼前的重大问题。坚持新型工业化道路是立区之本，当前要务是科学规划，打造县域经济“航空母舰”，顺利申报省级经济开发区和通过国家发改委对全国开发区的清理整顿，而怎样做到又快又好做好开发区的工作，那就是要举全县之力，集思广益，攻工业、推工业、助工业。

        经开区机关大院自从段明跳楼自杀后，到了晚上除了新来的秘书颜明阳就显得冷冷清清了，吴韧决定改变这种状态，他让常诚通知开发区班子成员晚上在机关大楼会议室开会，他让他将所有的灯光开足，提他的说法那叫提“阳气”，在会上，他再一次发言就开发区的工作一些纲领性的东西形成决议，并且要求开发区所有干部职业星期一晚上在机关会议室进行政治理论学习，让办公室主任常诚制订了具体的考核制度，并督促执行，他知道在这一方面常诚已经积蓄了相当的经验，新的经开区干部目标考核制度很快在班子成员会上通过并行文，行文报送到县委组织部和监察室。看吴韧玩真的，其他的成员也就不敢“玩忽职守”，经开区的工作得以规范化。

        吴韧又一次找张铁军和杨雄汇报工作，提出了立区之本和当前要务，他提出了特色产业园的设想。得到了县委书记张铁军和县长杨雄的高度肯定，“规划规划，全是屁话”县长杨雄这次也表示举全县之力，攻工业、推工业、助工业，他说工业化进程中开发区应该率先示范，发挥主战场和桥头堡的作用。有了县委、政府两位巨头的大力支持，吴韧的底气足了，经开区开始上演一段段“凤求凰”的精彩故事，招商引资大潮波澜壮阔，项目工程建设如火如荼。五月份，兰天服饰老总水敬东带着他的朋友投资考察团来经开区做投资考察，杨雄亲自出面陪同考察，商人永远是精明的双方经过辛苦的谈判，对方终于同意在开发区内投资两家投资额在1000万元以上的成衣公司，而作为优惠政策苍梧县免征三年的税费（包括兴建厂房和机器调试），以全市开发区内最低的招商引资征地价格2万元每亩，五月中旬通过肖剑虹的介绍，珠海一家线路板分厂（总厂在珠海）租赁银行抵押的原创新空调的厂房在苍梧落户，五月下旬台湾章氏集团的章元龙先生率商务团在中共清江省委统战副部长岳少明、省商务厅厅长禹凌峰、河源市市委书记王皓明、市长蔡东阳等的陪同下来苍梧考察，张铁军、杨雄、吴韧等更是亲自陪同商务团着重考察了经开区，对开发区的投资环境和政策商务团表示满意，几家享誉全国甚至全球的大型制鞋厂家与苍梧县达成初步投资意向，章氏集团日产5000吨干法水泥带余热发电投资项目第一期投资也正式确定下来。在为商务团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吴韧特意端起酒杯走到省商务厅厅长禹凌峰说：禹厅长，我敬你一杯，代我的恩师袁老教授问候你。禹凌峰愣了一下，连忙跟他碰了一下杯说你姓吴？吴韧连忙说是啊，我叫吴韧，禹凌峰拍着他的肩膀说那这样我们就是师兄弟了，双方亲热得不得了，直看得张铁军、杨雄“目瞪口呆”：吴韧这小子太能了。禹凌峰告诉吴韧：近年来，随着沿海地区经济结构的调整转型，制鞋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向内地梯度转移，你们可以在这些方面做做文章，想想法子，过段时间给他引用福建商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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