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六：彼岸妖妖

番外六：彼岸妖妖

        玉兔山中的隐秘谷中，如今已不再是原先那般幽暗。

        自打青衣被制服，忆柔和水若寒每年都会来一次，他们不管在天南还是海北。忆柔答应过枊亦杨，每年的中秋去看他，所以，他们每年七月底便会先回谷中，将谷内整修收拾一番，然后再去枊家堡。

        水若寒将谷底的乱草杂藤全部清除了，让整个谷底多了些阳光，多了些暖意。除此之外，谷中景色最大的变化，是除了原先那几株仅有的红花之外，整个谷底几乎被彼岸花占据。

        当初忆柔随手撒的那些种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发芽长大，没用几年的时间，整个谷底成了彼岸花的世界。

        这一年的七月底，两人再次回到谷中时，被布满谷底的彼岸花震撼了，竟然比去年又多了近一倍。整个谷中除了那些高大的树木外，目之所极，竟然全是火红的彼岸花。

        水若寒皱了皱眉，虽然只是稍微皱了一下，但还是被忆柔捕捉到了。

        她笑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水若寒看着她，眉头立即舒展开了，笑着回答：“你如此问我，我可真不敢说！因为我说过，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必须照单全收的喜欢。”

        忆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用不着勉强自己，好像被我逼着般。”

        “好吧！我不勉强自己，你也没逼我。忆柔，我……我真得不怎么喜欢它们，实在是……红得太过妖艳，而且……忆柔，说真的，看着这些红，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以前这些花少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今年怎么就突然开了这么多？处在这片血红之中，总觉得浑身发怵。”

        忆柔轻轻叹了口气。

        水若寒一听前面传来了叹气声，急忙站到了她眼前：“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不就是因为我说了不太喜欢它们吗？我收回刚才的话，现在特别喜欢它们了。”

        忆柔抬起双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前襟，低声道：“我叹气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它们，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它们。那么艳，那么妖，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当初把它们的种子扔到这里，为的就是多提炼些精油，制成毒药或解药，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如今虽然不怎么用了，却没想到它们却长得如此旺盛，总不能再把它们除了吧？”

        “不用除，让它们长着吧！挺可怜的一种花，不是吗？”

        “可怜？怎么会可怜了？”

        “你难道不知道彼岸花的别名吗？——黄泉花啊！长在黄泉路边的，见证着人变鬼，听闻着哭泣与不舍。它们妖妖地开着，大概是为了给那些由人变鬼的生灵一丝希望吧！好让他们在去往地府之时，还能看到一片红，最起码在黑暗之中是一种慰藉。”

        忆柔轻轻趴进了他宽阔的怀里，低声道：“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开在黄泉路边吗？”

        怎么不知道？那是个古老的传说，更是一个凄美的传说啊！

        那两位失职的天神，命实在是不好，别人被贬下凡间历劫，顶多去到凡间，受几世苦，然后做些善事，等时机成熟之时，再被天帝招回，继续做天神。

        不都是如此嘛！

        可偏偏那两个倒霉的天神被贬到了地底下，被贬到地底下也可以啊！做个鬼卒，守个城门，也就过去了。可他们却被贬到了黄泉路上。原来的黄泉路两边可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自那两个天神去到后，就有了一个新的物种——彼岸花！为什么会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呢？彼岸本是“向往的境界”，既然是向往的，一定是美好的啊！可为什么却向往到了地之下啊？

        是啊！本该不应有七情六欲的，本该好好做天神，好好守护天帝派他们守护的东西的，可他们偏偏在守护之时动了情，生了欲，而且还在情欲的掌控中失去了自我，成了情欲的奴隶。

        所以，他们的彼岸也跟着变了，变成了暗无天日的黄泉路边。而他们的神魂所幻化的就是彼岸花，红艳艳，妖冶冶。给人一种泣血的伤悲，给人一种心碎的大恸。

        而更让人唏嘘的还是此花独特的生长方式，花叶生生世世不相逢，花开千年凋零，然后叶盛千年再落。

        花开叶落，叶出花凋。

        生死两隔，永不相见。

        还有比这更重的惩罚吗？

        想来就让人肝肠寸断，不就是动了不该动的情吗？用得着如此重的责罚？不管是天神，还是凡人，亦或妖魔鬼精怪，都会有情，都会有欲，否则的话，这个生存的空间岂不是没生灵了？

        可天帝却不那么想啊！

        这大概就是命吧！他们不认命又能如何？

        “也许是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吧？否则的话，怎么会受那么重的惩罚？太可怜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终结？”水若寒轻轻拍着忆柔的肩，喃喃低语着。

        忆柔听着那细细的话语，竟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极度的难过起来。

        她趴在水若寒的怀里，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旁边那一朵朵红艳艳的花，那刺目的红，那似血的红，让她有点适应不过来。更让她难以自控的是，她心里的难过变成了阵阵的痛，她想哭，想放声大哭。

        水若寒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急急地扶着她的双肩，让她抬起了头，然后便看到了那满脸的泪痕。

        “忆柔，怎么了？不就是一个传说吗？用不着如此啊！”水若寒着急地安慰着。

        忆柔摇了摇头，眼泪却更加汹涌了，到了最后，她竟难以自控，再次趴进水若寒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水若寒着实吓着了，他先呆了一会儿，然后紧紧地抱着忆柔单薄的身子，不住声地安慰着。

        可说着说着，他自己竟然从内心里也升起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就是太难受，难受的他有点想哭，还有点想开口骂人。可听着忆柔的哭声，深切地感受着怀里微微颤抖的身子，他硬生生地把自己心中的那份悲楚给压了下去。

        “忆柔，你听我说，那只是传说，只是故事，不是真的，谁去过黄泉路？谁见过在黄泉路边上开着红艳艳的彼岸花？没人吧！谁又见过传说中的两位天神呢？都是些无稽之谈，是闲人编出来的，别往心里去，好吗？”

        水若寒温声劝慰着怀中人，可自己却心虚的声音发颤。

        忆柔终于止住了哭泣声，但肩头却依旧在微微地颤抖着。

        水若寒再次捧起她的脸，看着那张无与伦比的俏脸，心疼地说：“忆柔，别这样，他们的故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好好的，不就是最好吗？从今往后，咱们一年来两次，这是咱们的家，因为你爷爷曾在这儿住过，你的三位师傅也长眠于此，所以，咱们常回来住。回来的次数多了，看着它们也就习惯了，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你说呢？”

        忆柔点了点头，好长时间才止住了激动的情绪。水若寒又把她拥进怀里搂抱着，直到忆柔真的平息了。

        两人在谷内又转了转，水若寒帮着忆柔整理了一下各个房间，然后又整理了所有的彼岸花，因为忆柔还想着再继续制药，提炼花油。

        两人忙完后，已是中午。忆柔做了饭，两人吃过午饭，忆柔提议，到彼岸谷看看。

        这是水若寒第一次进玉兔山，第一次入彼岸谷。

        看到那些断壁残垣，还有阴暗处兀自妖冶地开着的彼岸花，水若寒苦笑一下，道：“忆柔，当初你怎么敢一个人进到这里来的？”

        “人的胆子是可以练的，练着练着就大了。”

        “都是被逼的吧？忆柔，我不想再往里走了，你知道，皓月庵、彼岸谷，还有你走过的那些地方，我都不想看。我这个人……有点逃避现实。”

        他看着这些荒凉破败的地方，心里就万般难受，他无法想像眼前这个瘦小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撑着走过那一条漫长的路的，他也无法想像她一个人是如何捱过那一个个孤独无助的日夜的。

        以前，他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倒是很少去想这些；可当他再一次拥有她时，他就有了恐惧心，有了后怕心。想想他就后怕，后怕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失去了她，他会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忆柔轻轻拽了他的手，笑道：“这才到哪儿，只是刚入了谷口而已。走，带你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彼岸屋，当初我把所有的花都采了，然后照着书上说的炼制了毒药和解药，最后一把火把剩下的全烧了，没把青衣给气死。去看看吧！看看如今怎么样了。”

        水若寒无奈一笑，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反正是宠坏了，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反驳的勇气都没了。”

        “很无奈吗？”

        “不——很幸福，继续宠着吧！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宠，谁还能替我宠呢？不过，要是别人来宠，我可不允许。”

        “哼——”一声轻哼，人已走远。

        水若寒急忙快步追上她。

        两人并肩向那个神秘的谷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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