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0章：曾经执着

第110章：曾经执着

        天已大黑，密林深处，人影绰绰，剑光闪闪，明明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却静得出奇，连远处的一声鸟鸣，都听得极清楚。

        哨声起，人影动，黑压压地向二人扑来。

        水若寒抽出腰中剑，正欲扑上冲过来的人群。忆柔却一把拽住了他，然后一手拦在他腰间，倏忽一下，两人已不见。众黑衣人一惊，急急转身，向他们身后看去，二人已几个起落，冲上冈子。

        呼哨一声，黑衣人掉转头，风般卷向冈子。

        忆柔松开手，水若寒一手提剑，一手抓住旁边人空出的一只手，疾声道：“别跑散了，冈上乱木太多，会有埋伏。”

        忆柔没回声，但也没挣脱那只带着温度的有力的大手。

        身后突然传来震耳的声响，两人急忙回头，滚石，木头，带火的箭矢，再次袭来。

        忆柔将紫丝白衫甩开，罩住二人，然后攥紧水若寒的手，施展魅影神功，消失几点，突现几点，睁眼间，已到冈下。然后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冈上之人难以置信地盯着冈下平安逃出的两个人，其中的头领叹了口气，向空中放出了信号弹，带人快速离开。

        两人没敢停留，一路狂奔，直到眼前又是水声泠泠，他们才止住脚步。

        浅浅的青溪，清清的松河，一溪一河的交汇处便是青松岛，岛上是箫帅府柳家堡。

        上岛的路是平坦的石子路，岛上的居民在繁花绿树间搭建自己的房屋，有的直接将房屋建在溪或河的船上，还有的运去山石，在溪中在河中建了竹楼。

        夜晚的青松岛上灯火通明，看不出任何的不祥与异样，是一派繁华的胜景。而岛中央的柳家堡却像一个庞然大物占了整个岛的大部分，岛上有巡逻的人，他们手里提着灯笼，有说有笑的，一幅盛世太平之状。

        水若寒皱起了眉头，枊家堡现任堡主枊卓依给他的求救信上言词恳切，说枊家堡如今已落入贼人之手，他跟独子柳亦杨，还有亦杨的心上人全被困在堡中，万分危急。

        水若寒看着忆柔，苦笑道：“难道有人假借卓依之手，写了一封假信故意让我们来？”

        忆柔摇了摇头，低声道：“也许——这是表面现象，说不定枊堡主和少堡主是真的被关押了。但岛上之人，大概全然不知。”

        “接下来怎么办？”

        “上岛，进堡！但要躲过这些巡逻的人，也要躲过堡内之人。换衣服。”

        忆柔说着，又从肩上取下包袱，开始翻找衣服。

        水若寒轻笑着，问：“这一路上，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套衣服？也没见你的包袱有多大啊！”

        “永远都是两套，我们现在穿得两套，是我顺手牵来的。现在包袱里的两套，也是顺手牵来的。把我们现在穿得扔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有人用得着它们。”

        水若寒浅浅地笑着，眉眼舒展，竟看不出有半点的紧张或不安，只是静静地看着忆柔麻利地打开包袱，然后递给他一身黑衣，自己也取了一身黑衣。

        两人快速换好，忆柔又从包袱里取了两块黑色面巾。

        水若寒忍不住又说话了，语气里全是宠溺：“打扮成夜行人吗？刚才什么时候顺手牵的这两套衣服？逃命之时还不忘顺带着捎点，真有你的！”

        忆柔嘴角上翘，竟然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虽然光线暗淡，水若寒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笑，然后开心地定定地看着旁边人，满心的欢喜掩也掩不住。

        夜色下的柳家堡内漆黑一片，除了大门之上悬挂的灯笼外，堡内死气沉沉。跟堡外的景象天壤之别。水若寒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忆柔的手背，忆柔点了点头，两人心领神会。

        “从哪儿下？”水若寒低声问。

        “我们两个分开行动，我先去书房，然后去找枊亦杨，你直接去枊堡主的院落。”

        “不行！绝对不能分开行动，一块儿！”水若寒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忆柔轻叹一声，道：“那就先去书房。”

        黑暗中水若寒难以置信地盯着忆柔，她怎么对枊家堡如此熟悉？连书房的位置都能分毫不差地找到，而且非常小心地躲过了那些藏在暗处的埋伏。

        柳卓依的书房可比水若寒的书房复杂多，单独一个小院，院里的树木黑乎乎的，一处假山，一池莲藕，几处小径，每条小径都通向一间小屋，小小的木屋，小小的竹屋。

        忆柔想都没想，直接进入了最西北角上的一座二层小木屋。

        水若寒内心里唯有苦笑，自己多少年没来枊家堡了？大概有小二十年了吧？如果让自己准确地说出枊家书房的位置，他还真说不出了。

        忆柔怎么会知道？

        她不但知道，而且还非常顺利地进入到了书房。不作停留，没上二楼，直接走向北墙跟。在一楼靠近北墙的地方，有一个花架，忆柔轻轻转动花架，墙壁上响动，一扇石门打开。

        水若寒此刻真是瞠目结舌，枊家书房的秘密，他不知，从来不知。

        他与枊卓依感情颇深，两人都是极风流潇洒之人，年轻时两人一剑一箫携手江湖。花家寨的花俊雄虽说与他们年龄相仿，但花俊雄似乎对江湖事江湖人不感兴趣，所以，年少时的水若寒和枊卓依，可以说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江湖侠少。他们有时在水家集呆一年半载，有时会在柳家保住三五个月。

        但水家的书房，他从未让枊卓依进过；同样，枊家的书房，枊卓依也没让他进过。二人心照不宣，因为这是别人家的秘密之处。反而是他们自己卧室之外的书房，倒是完全可以敞开了，让对方进去。

        水若寒跟着忆柔进了石室，竟然跟水家书房里的石室相差无几。忆柔擦亮火折子，抬手取下旁边石壁上已熄灭的火把，将它点燃，又灭了火折子，跟水若寒进入石室。

        水若寒定在了当场。

        这难道不是他水若寒书房里的石室？那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画——水忆柔的画——但——却是身着粉色的水忆柔。

        忆柔极少穿粉色，可以说几乎没穿过。那么很明显，画上的女子——不是忆柔。

        忆柔最早在水若寒石室里也看到过这样的画，身穿粉色衣裙的自己，那时她还以为水若寒喜欢粉色，所以，把自己画成了着粉色的样子。

        水若寒两眼失神般呆呆地望着那满墙的画，作此画的人，沥尽了多少心血，洒了多少相思之泪，才把心中之人画得如此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画中人似乎要从墙壁上走下来一般。

        忆柔静静地看着他，不带感情地轻声地低问：“我想知道她是谁？”

        水若寒一脸的迷茫被这一句低低的浅问推向了更深的迷茫。他脸色苍白，艰难地从画上移开双眼，低下头，轻闭眼，让自己好好地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是谁……跟我没关系，我……想的不是她，是你！”水若寒急于表明自己，伸手去碰忆柔，忆柔轻轻躲开了。

        水若寒凄然一笑：“不像你想得那样，真的！不错，以前……以前画的是她，可……后来画得全是你。石室中的几幅，没来得及销毁，结果那次我们出事时，让你看到了，但我已全部把它们烧了。”

        忆柔举着火把，在石室里走了一圈，然后定在一幅半身像前，轻声道：“这个人——眉眼妩媚，唇角勾人——如果水忆柔想坏的话，也能成这个模样。水忆柔与水思柔是双生子，但模样也就七八份像，但这个女人——却跟水忆柔十分的像。这个女子的画像，在你们的石室里都出现了，一定不是水忆柔，因为水忆柔的样子，枊堡主大概没见过。”

        水若寒轻轻捏了一下眉心，近乎哀求道：“你别再说，也别再问，好吗？我……我真得不想谈她！她是谁，她究竟怎么样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不能失去你，仅此而已。”

        忆柔突然转过身，望着水若寒，将火把低了低，把自己的脸照得真切。

        那双总是带着幽怨与无情的双目，突然在那一刻换了神采，眉眼弯弯，含情带笑，桃花般的眸里似有说不出的多情缱绻与风光旖旎，带着勾人摄魄的光，灼灼地投向水若寒。

        水若寒呼吸微滞，他急仰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深深咽了口气，粲然一笑，语气中带上了无尽的宠溺：“忆柔，这儿没有外人，你这算不算是勾引我啊？这么调皮，我会把你拉进怀里的！”

        这是他自认出忆柔后，第一次喊了这两个字。

        忆柔“忽”的转过了身，脸上火辣辣的。她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会用这种法子去试探他？

        “可……我想知道她是谁？很重要！也许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忆柔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水若寒情难自禁，几步上前，从后面搂住了忆柔。

        忆柔身形一僵，想挣开，但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会这样告诉她她想知道的。

        水若寒把下颌轻轻靠在了忆柔的肩上，低声道：“忆柔，其实……向你诉说我的愚蠢，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曾经的执着，如今都成了笑话，水若寒从未聪明过，向来都是糊涂。糊涂了一生，执着了半世，到头来，是一场噩梦般的空。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不会再失去你，也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离开。”

        忆柔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想用另一只手覆上水若寒交叠在自己身前的手，可只是动了动，却没抬起半点的勇气。

        水若寒的声音又从她耳边响起：“你想知道她是谁？好！我告诉你！只要是你想的，哪怕会让我再难堪，我都不会再隐瞒，只要你乐意，只要你开心！”

        那暖暖的话语，击着她脆弱的心房；那柔柔的话风，轻轻吹起了她耳边几丝碎发，挠得她心头痒痒。

        不敢回话，不敢多想，唯有一丝不动。

        水若寒轻轻一笑，长叹一声：“她——叫唐柔，是你的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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