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三章：青丝成霜

第五十三章：青丝成霜

        忆柔被月儿和巧儿搀扶着回了后院，忆柔的思想完全陷入了混沌状态，她觉得胸口又开始发闷，她用最后的一点清醒控制着自己，不要张嘴。

        可当上了二楼，两个丫头把她扶到床上后，忆柔再也坚持不住了，但她将头探向了里面，一口血落到了枕头上。她不想去弄别人一身脏，要脏，就只能脏自己。

        月儿惊呼起来，巧儿也吓了一跳。

        月儿哭着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们今天早晨为什么下去？要是不下去，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巧儿着急地说：“月儿，你先别哭，你看着大小姐，我去跟老爷夫人说一声，让人去叫孙神医。”

        那口血出来后，忆柔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她听巧儿要去告诉老爷夫人，又要找孙神医，急忙伸出了苍白的手拉住了巧儿的衣服。

        忆柔轻喘着：“巧儿，别……今天的事，你们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我没事的，睡一会儿，就什么事也没了。你们……你们出去吧！”

        “大小姐！我们怎么能放心你啊！他们都怎么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老爷本来就不疼大小姐，夫人现在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总找大小姐的茬。他们全都向着二小姐，就看大小姐老实。”

        月儿哭了起来。

        忆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月儿，别乱说，我……不要紧，真的。你们……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巧儿跟月儿只好向外走去，忆柔两眼盯着她们，看着她们快要走到门口时，她又说了一句：“今天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受了这么大的罪，难道就没有人问问吗？”月儿还在哭着。

        忆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月儿，我知道你疼我，可我……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笑柄。只要不让我再在……再在众人面前出丑，别的……都不要紧的！”

        巧儿也流泪了，她也搞不明白，老爷跟夫人到底怎么了。

        两个人刚下楼，梅姨跟飞雪来了。

        梅姨紧张地问：“大小姐怎么了？”

        月儿眼睛红红的，没有答话，而是拿眼看向巧儿。

        巧儿笑了笑，说：“梅姨，大小姐没事，睡下了。”

        飞雪气呼呼地发着牢骚：“哼！二小姐还在那儿发牢骚，说是大小姐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活该，谁让她做那么下贱的事。”

        月儿眼圈红红的：“绝不是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的，大小姐就向前摔了。可凭什么老爷夫人就不饶人了？让大小姐回来也就算了，又叫去训一顿，真是没完了。”

        梅红轻轻叹了口气：“大小姐没事就好，你们也各忙各的吧。”

        忆柔听着楼下没了声音，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怀中摸出那块手帕，轻轻地擦着枕上的血。那块雪白的手帕立刻被红色浸染了，那翠绿的竹子不再绿，那红紫相配的“忘”和“寒”颜色却更浓了。

        忆柔茫然地擦着，直到累得趴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方手帕睡了。

        月儿上来看了几次，见大小姐还在睡，一直没敢叫。

        直到过了晌午，忆柔才昏昏地醒了。她觉得浑身无力，头疼得更厉害了。她把手帕又放回了那个小木匣中，便又躺下了。

        月儿刚好也进来了，她轻声叫着“大小姐”，忆柔睁开眼，看了看她，声音低低得：“月儿，我有点饿！”

        月儿高兴地说：“大小姐，你等着，我这就让小飞去准备吃的。”

        看着月儿跑出去的背影，忆柔的心又在疼。在这个府里，没有人在乎自己，唯有这个拣来的小丫环处处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却又那么笨，什么都给不了她，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

        她一直攒着私房钱，她知道自己用不上，但她想着，有一天月儿要嫁人的，她会给月儿最好的嫁妆，她会把自己所有的，全部给月儿。她要给月儿找个好人家，但一定不在水府。她想好了，她会让梅姨留意着，留意着水家集善良的人家，不求富贵，只求人好。月儿出嫁后，她会出家，永远呆在水月庵，一世不再踏出山门。

        当月儿跟小飞把饭菜端来时，忆柔已坐在桌前了。她吃了很多，吃完后，又开始犯困。她不敢多想，一想头就疼；也不想看书，一看头也疼。

        她只好又躺回到床上，月儿静静地看着她，本相跟她聊会儿的，没想到，她一会儿又睡了。

        月儿给她盖好了凉被，叹口气，出去了。

        忆柔这一觉又睡到了黄昏，七月的天，黄昏时候就有点凉了，她是被那股凉气唤醒的。

        一睁眼，她便听到了月儿的脚步声。

        月儿推开门，关心地问：“大小姐，你没事吧？睡了一天了，怎么会这样啊？我去找孙神医吧！”

        忆柔觉得浑身无力，好似被人打了一顿，头还在疼，胸口倒是木木的，不再痛了。

        听月儿这么一说，她急忙说：“月儿，我没事，大概今天中午吃得太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饿。就是觉得太累了，只想多睡点，你把窗户关了吧！月儿，你不用担心。”

        月儿急忙关了窗户，她看了看忆柔，大小姐又闭上了眼。月儿叹了口气，只好又出去了。

        月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听到了望湖阁上的欢笑声，是杏儿和几个小丫环。月儿捂起耳朵，在心里暗骂：狗仗猪势，一群狗东西，不得好死。

        月儿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任何声响了，去大小姐房间看了看，人还在睡。月儿实在是困了，中午她没敢休息，现在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了，看着大小姐没有醒的意思，她打着哈欠和衣躺到了床上，这一躺便睡着了。

        半夜里，忆柔突然醒了，这一次她是很清醒地醒了，头也不疼了，身上也似乎有了力气，浑身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的感觉。

        她点着了蜡烛，本以为蜡烛一亮，月儿定会进来的，可月儿没进来，她只好自己下了床。

        坐到桌前，一低头，忆柔吓了一跳，因为她在自己胸前看见一了缕白发。忆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快步走到梳妆镜前，她呆了，昨天还是青丝如云，今夜已是满头白发。

        忆柔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真好！就这样吧！青丝白发一瞬间，爱恨情仇不也是吗？过去的，如烟般消散了；从今的，永远在自己手中了。虚无缥缈的情，不该得到的爱，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还好，自己清醒了。

        望着镜中人消瘦无光的脸颊，还有那一头的白发，她自语道：“忆柔，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以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是真的成了鬼了。”

        她快速地找来了墨汁，然后将前面的头发染成了黑色，将后面的头发用一块粉色的发巾包了起来。

        刚做完这些，月儿便进来了。

        月儿看着忆柔脸上有了笑意，高兴地说：“大小姐，你醒了！可把我吓坏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吃的。”

        忆柔笑着说：“我真有点饿了，多拿几个馒头。”

        月儿高兴地出去了。

        一会儿，她跟小飞便弄来了吃的。

        忆柔看了看她，笑着说：“月儿，你不用在这儿看着我吃，你去睡吧！天短，白天你没休息，晚上再休息不好，会犯困的。”

        月儿开心地笑着：“看着大小姐精神了，我一点都不困了。我要看着你吃，否则，我不放心！”

        忆柔摇了摇头，轻笑道：“你看着，我一定吃不多；你去睡了，我才会安心地慢慢吃。我已经睡了一整天，再睡也睡不着了，所以想慢慢吃。”

        月儿却不放心，仍旧不愿离开。

        忆柔看看她，笑着：“你看你，倒像个老妈妈，我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去睡吧！好月儿！”

        月儿高兴地点着头，她又再三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地离开。

        月儿一走，忆柔立即找来了一个包裹，把三个馒头放进去，然后又找了一个干净的小瓦罐，把一碟小咸菜倒了进去，此时她在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第二天天一亮，月儿便来了，看着大小姐的脸色很好看，她也很高兴。

        月儿笑着说：“大小姐，今天是初三，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咱自己好好过，不去前院跟她凑热闹，梅姨和飞雪，还有巧儿都这么说了。来，咱赶紧梳妆吧！”

        忆柔急忙站了起来，笑着说：“好啊！你们觉得怎么好，咱们就怎么做。月儿，这几天，我不想梳妆了，就这样包着头发，省事！”

        月儿看着她：“那可不行，咱不能这么懒吧！要是让夫人知道，她会责罚我的。”

        忆柔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夫人没有闲心来管我的，他们的心思都在二小姐那儿呢！月儿，我实在不想梳，你就让我懒着吧！”

        月儿只好作罢，她又走向饭桌，看着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她惊呼道：“大小姐，昨晚你吃了这么多啊？”

        “是啊！我现在又很饿了，你多给我弄点吃的，多弄几样小咸菜，多拿几个馒头。前段时间瘦了不少，我要使劲吃，再吃回来！”

        忆柔依旧笑着。

        月儿高兴地答应着，她觉得大小姐简直是改头换面了，她从来没这样开心过，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多东西。月儿顾不得自己梳妆，便跑去找小飞，给忆柔准备早餐了。

        望着月儿欢快的身影，忆柔轻轻地说：“月儿，真难为你了！”

        秋老虎发起威来，也真够让人受的，这天将近中午时，天热得让人受不了。吃过午饭，大家都躲在屋内歇了。忆柔到月儿房间看了看，她正睡得熟呢！

        忆柔悄悄下了楼，去了前院。前院也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看了看，张妈的一身衣服果然正在太阳底下晒着，老妈子中张妈是最爱干净的，天热的时候她几乎天天洗衣服。忆柔迅速拿好那身衣服，又顺手拿了一双鞋，快速地回来了。

        她跑回楼上，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着，紧张之后，竟然有点高兴，做贼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啊！

        早饭和午饭忆柔照样藏好了馒头和咸菜，而月儿却以为忆柔在经过那些后，一切都想开了，所以胃口大。这几天的郁闷，如今一扫而光，看着大小姐高兴，她心中也跟着快乐起来。

        但忆柔并从不让月儿陪自己，总是让月儿下去，跟大家在一块忙，她给月儿的理由是：别让他们笑话了咱主仆二人，我一个人在屋里就够了，你再不出去，他们又说养着两个闲人了。

        月儿看着大小姐是真没事了，也就放心地在前面跟着众人忙。

        忆柔一边收拾着自己藏好的东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该做些什么，明天该做些什么；今天该见谁，明天该跟谁道别。

        然后，她想到了他，想到了水月庵。想到这些，她的心中又有一些苦楚，但奇怪的是，她的心不再痛，唯有有些淡淡的悲哀。

        望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她苦笑一下，自语道：“见一面，问个问题，让自己心里明白些，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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