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萧迎等殷元白睡着了，又守了一阵才离开。

        出门绕路先去找了周严，得知那只雌虫已经被救治，在恢复阶段，有问题后面还可以再询问。

        萧迎应声说知道了，神思不属地回去睡觉。

        一整天心情起伏，睡得也不安稳，重新做了梦。

        梦里是他从小生长到大的云雾山庄。

        似乎正是个春天，庭院里枝头粉白初绽，清风带起一阵缤纷落英。

        他坐在廊下吹风，身后屋里，爹娘在试图挽留他的第十二任师父。

        这次的师父是个道修，年龄已经不小了，捋着胡子谦逊道：“并非有意推脱，老道我来府上也有了半年光景，小公子天资聪颖活泼向善，是个可塑之才，只不过就如民间有言，成大事者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相宜，修道寻仙不同凡人常法，大抵道理相通，是以因缘道法，缺一不可，您二位还是看开些，以小公子的脾性，日后就算不走修炼的路子，也必然有番稳妥的美满人生。”

        梦里的萧迎听了，心不在焉地想：“您干脆直说我修炼没戏得了，干嘛费心扯什么之乎者也一大串。”

        迷迷糊糊，视角似乎又跳转成了原身。

        还是在那家研究院，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搁在面前的仪器里。

        仪器面板一阵运转，跳出一串看不懂的数据。

        旁边一只穿制服的虫看了，动作轻柔摸摸他的头，语气复杂道：“长得这么漂亮，还是这批实验体唯一成功的一只，可惜这辈子只能当个低智虫。”

        另一只虫道：“没有精神力，能活下来已经很难得了，黎夙元帅恐怕也没预料到这一点。”

        ……

        隔天清早，周严照例来检查殷元白状况，和他闲聊。

        虽然这个聊天模式仍然是，一方没完没了的东拉西扯输出观点，一方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睡着一样半天才回应一句。

        周严回想他查看到的‘雄虫计划’内容，沉思说：“说真的，我见到萧迎的第一眼就在想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级别的小雄子，果然，黎元帅应该也没想到那组单独的实验体里会有存活长大的虫。”

        唉，难怪有着无可挑剔的相貌和天生亲和的气场。原来是人工培育出来的。

        殷元白没应声。

        周严揉揉下巴，说：“你雌父想提高雄虫生育率我能理解，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还单独搞了个没有精神力雄虫的试验。”

        殷元白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应该是为了他

        黎夙是他生父，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有着相同的体质。

        星际的雌虫都需要雄虫精神力的抚慰。殷元白和黎夙也需要。

        虽然会痛苦，但能让他们免于精神躁动，安全地活下去。

        黎夙起先也这么认为，直到他成了婚，来到殷家。

        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并没能拯救他，更多因为，他和殷鸿卓没有感情，却要为了殷鸿卓抛却此前的功勋和荣耀，像普通的雌君那样低下头去侍奉对方。

        殷鸿卓精神力十分强横，这也是他们会匹配在一起的原因。

        但他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黎夙不得不时常照看他。

        表面看似平静的相处，精神层面的痛苦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黎夙。

        在殷元白的记忆里，黎夙凛然无畏永远脊骨直挺，也只在临终那段时日表露出一丝不堪。

        他执意让殷元白发誓，恐怕也是在为当年应下婚约嫁入殷家的自己后悔。

        黎夙十分清楚雄虫会带给殷元白什么。

        是活下去的机会，也是种刑罚。

        他曾经想改变这种状况，都没有结果，转而大胆地开始雄虫身上下手，试图从另一种层面上杜绝这种隐患。

        试验失败了。又不完全失败。

        殷黎逝世的前两天，研究院最后一颗蛋迟迟破了壳——里面的幼崽是活的。

        资料中的雄虫幼崽会呼吸，会哭，有灰色的胎发，黑黑的眼睛。

        唯一美中不足，他反应很迟钝，看起来呆呆的。

        周严想到这，忍不住问殷元白：“你说萧迎用的是谁的基因？”

        人工培育的虫崽也需要借用已有的虫族基因序列，一般是从基因库挑选。

        长成萧迎这种模样，名义上的那个生父显然等级不会低。

        周严也想借助对方的基因序列，自己造一个。从破壳开始养，多有成就感。长大了还能拐上床当老婆——这个词还是他旁听萧迎和他朋友聊天时学到的。

        周严说：“你说我要再取一段萧迎的基因，再养一个，这法子可行吗？”

        殷元白睁开眼睛，冷冷看着周严。

        周严反应过来了：“……咳，好像不太可行。”

        培育出来幼崽的相当于萧迎的孩子。

        他如果和那只虫崽在一起，以后岂不是要喊萧迎父亲。

        这时萧迎出现，话题就自然而然终止了。

        萧迎和殷元白打了个招呼，记挂做过的梦，主动提出想做些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检查，

        周严见殷元白没有出声，应了。带他过去。

        周严绝口没提雄虫计划的事。但研究所有些资料是开放的。

        萧迎有殷元白雄主这层身份，权限足够高，很顺利地翻阅到了这一部分内容。

        他对原身非自然诞生，而是人工培育孵化一事没有太多的震惊。

        周严也一样，见过大风大浪，他更好奇原身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动——从发育不全的残疾虫，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萧迎对此含糊回答：“就像做梦睡醒了一样，忽然就这样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来的。

        他爹娘从不让他出远门，也叮嘱过他，不要随便和人交底。

        萧迎小的时候被山庄来客询问过有无在修炼，他老实说自己没法入道。结果隔天云雾山庄家小公子是个废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萧迎那时还小，也因此和父母一起遭受了不少恶意。

        也是从那时起，萧迎学会关键时刻装哑巴了。

        周严调试着数据，闻言说：“你这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别具一格。”

        没有丝毫可借鉴的余地。

        萧迎不自在说：“是吧，就很玄学……我以前也不信来着。”

        只听过求仙问道，哪听说过借尸还魂。

        偷看过的鬼怪话本里倒有这么个说法，但那些本就是虚构的。

        周严很敷衍说：“好了好了，信你了，快躺进来，这台仪器还没经过雄虫测试，你先试用一天，看什么感觉，要撑不住了就摁停止按钮，红色的这个。”

        这是一台基因工程诊断仪器，会先检测虫的基因，进行浅层次的修复改善。

        后续会根据每只虫的情况，重点标注基因中没被表达出来的一部分，有计划地逐次激活，让其本身的等级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相当于虫子离开母体后的二次生长发育。

        这是一个很有发展前景的项目，有益于全虫族。

        周严在两年开设这一课题，筹备的阶段，就曾受到过来自首都星大小研究院的所有关注。

        但两年过去了，项目几乎没什么进展。

        周严已经把重心挪到其他项目，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出门了。

        倒不是感觉丢人。好吧就是有点丢人。

        他怕出门遇见打过架前同事，也怕碰见同行追问。

        万一到时回答不上来，被问急眼了总不能再和人打一架。

        萧迎躺进了这个舱型仪器里。

        像当初测量身体数据的仪器一样，萧迎躺进去，温热的光线轻柔扫描过了他全身。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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