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伊佐那

“3785号有人探监。”

        隔着防弹玻璃和传声器，佐野真一郎看到带着手铐坐在里面，穿着黑白条纹衣服一双大眼睛无辜看着他的小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一个多月你就把自己送进了少年院？”

        佐野真一郎头痛地扶额，“你今年才多大啊！”

        “我不小啦。”月见璘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完全没有看出愧疚的意思。

        真一郎要被弟弟诡异的脑回路气疯了：“我问的不是这个啊！！！你还在上国小啊！怎么能把童年都浪费在这里！”

        “……算了算了。”

        说完他自己反而先泄了气，真一郎无奈地笑了笑，璘也还那么小大概也不理解犯1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怕自己过激的情绪会让弟弟害怕，于是真一郎放轻声音温柔地安抚璘也：

        “到里面也不要怕，你年纪小狱警会照顾你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和狱警说，不要跟他们硬碰硬，能进里面的都是有点本事的小混混，记得保护好自己。”

        月见璘也乖乖点头：“我保证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真一郎真棒！他让我随便惹事耶！

        真一郎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璘也说的好像跟他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但仔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探监时间到了3785号！”

        真一郎的眼神目送着月见璘也身后的铁门关闭，眼底满满的都是牵挂和担忧，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2829号有人探监。”

        他还要探望另一个人。

        少年院里的牢房是四人一间上下铺，有独立的卫生间，清一色淡绿和白色的墙壁和统一的生活用品，门后面是塑料的长桌，上面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有。

        为了放止犯人越狱和做出危险行为，房间里的东西越简单越好，甚至其中不被允许出现任何金属制品，连吃饭的勺子都是塑料的。

        照顾到年龄问题，月见璘也被分到了两名年纪只比他大三四岁的狱友房间，现在正好是放风时间，两名狱友还算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反抗。”

        红毛的狱友小声紧张地叮嘱，“只要挨过这顿打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月见璘也发出疑惑的声音，另一个紫毛的狱友接着小声解释道：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监狱里也有老大也分势力，每次进来的新人都会被他们教训一顿，能打的可能会加入他们之中的一个，不能打的就会被狠狠揍一顿，成为‘奴隶’。”

        紫毛狱友的眼里浮现出恐惧，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那顿毒打，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

        来到广场上统一条纹服的不良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点低眉顺眼，有的盛气凌人，阶级高低一眼可见。

        “喂——”

        很快月见璘也就被盯上了。

        那个声音命令道：“那边新来的那个小鬼，就是你，过来！”

        月见璘也抬头远远的望见身材壮硕的青年岔开了腿坐在空地摞起来的轮胎上，他身边围着一圈痞笑着的小弟，眼尾有着一道长长的丑陋疤痕，长相凶恶的国字脸拖长了声音，不满地“啧”道。

        “啊？怎么这回进来的是个小矮子？看起来一拳头就要没了的娘唧唧的鬼样。”

        小弟坏笑着起哄：“估计是被揍脑袋揍多了长不高的吧？”

        “哎呀，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跟个小丫头似的。”

        “哈哈哈老三你是在这待久了看头猪都心痒的想摸两把了吧？”

        老三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跟他们唠嗑：“你们就没觉得这么白的小子教训一顿打的满脸血太可惜了吗？太白瞎这张可爱的脸了。”

        国字脸哼笑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就带走吧，老子也没兴趣揍一个弱鸡。”

        老三眉开眼笑：“谢谢大哥。”

        月见璘也安静的听他们一群人把他当成战胜品一般随意地讨论着，狱友红毛和紫毛早就害怕地躲远脸都不敢抬地缩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

        老三头顶着黄色的板寸吊儿郎当地在小孩面前蹲下来，忍不住摸了把小孩瓷白的小脸：“啧，真嫩啊～”

        月见璘也不高兴地拍开那只揩油的手。

        觉得自己被当众落了面子，黄毛眉毛一横一个巴掌重重地扇下来。

        “给脸不要脸！”

        “啪”的一声，小孩被巴掌扇得侧过头去，鲜红的巴掌印在本来就脆弱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小孩呛咳了一下，嘴巴里打出的血从嘴角留下来，流进了脖颈。

        小公举头微微侧垂着，头发把半张脸藏进阴影里，示弱似的发出小声的抱怨：“啊~好疼啊哥哥~”

        “哼，不疼就不知道听话。”黄毛揪起小孩红肿的脸蛋恶意地拉扯着。

        月见璘也被掐着脸，小弧度的扬起嘴角，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呐哥哥会唱歌吗？我想哥哥唱歌给我听，哄哄我好不好？哄哄我我就听话了~”

        “来，你乖乖的，哥哥唱给你——啊！！！”

        “嘎巴。”

        “啊啊啊啊啊啊！！！”

        黄毛板寸涕泗横流疯狂挣扎着想把手指从小孩的手里挣脱出来，捏过小孩脸蛋的食指和拇指以一种反向向外的形状扭曲着，小孩的右手紧紧攥住黄毛的腕部，左手掌轻轻包住那根中指。

        黄毛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只听到小孩笑嘻嘻地说：“哥哥唱歌真好听！再来唱更多的歌给我听吧？”

        “嘎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咧？”

        月见璘也注意到他被不良围在了中间，这群人个个不善地盯着他。

        小公举松开了手，黄毛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他颤抖地抓住那只手的手腕，背弓成了虾子，脸色煞白张着大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嗬嗬”声。

        小公举歪了歪头，天真无邪地问道：“你们也想给我唱歌吗？”

        黑川伊佐那从会见室回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他反复地想起真一郎说的话，心里的感情很复杂，没等他细细想，刚到广场就听到狱警大声维持秩序的声音。

        所有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一个一个往外抬人。轮胎乱七八糟地滚在地上，地上隐约有着喷溅后被拖抹的血迹。

        一个黑发的小孩被两名狱警死死摁压在地上，小孩扬起的红肿的脸蛋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绽开的血花，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往下淌，他头上有一处黏糊糊的黑色应该是哪处磕破了。

        小孩看起来伤的也很严重，左脸完全肿起来，嘴角带着红色，左手骨折，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和挫伤，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嬉笑。

        “呐呐～叔叔，我把讨厌的家伙那双眼睛打烂了哦～真好玩！”

        狱警的脸色很难看。

        抬走的人里受伤最轻的都断了只胳膊，更不要说直接被打爆眼睛的那个了。

        等涉事人都被带走后，狱友紫毛终于哆哆嗦嗦地抱住狱警的大腿，哭着喊着要换房间。

        “太可怕了……那个人……就是个小疯子啊……”

        紫毛现在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出现那个小孩嘻嘻笑着在围殴中一拳一拳打在惹到他的国字脸的左眼上，不论再多的拳头打在身上也死死抓住要把对方手臂折断的狠厉，还有骨骼断裂的脆响和惨叫一直不停地在耳边响起。

        他现在感觉背后都在冒凉风，那小孩他是个狼灭啊！同一个寝室他真的好怕啊！！！

        刚刚被放出禁闭室，胳膊上打上石膏，头上脸上都包着纱布的月见璘也稀奇地发现少年院里的好多人都躲着他走了。

        此处重点点名他的狱友红毛和紫毛，跟他说话都会哆嗦着上下牙打架。

        在这种情况下，老是会偶遇的那个青年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青年一头白色的短发，紫色的眼睛冷冷淡淡的，每天都会出现在他去放风的路上，也不说话，就淡淡地看着他。

        小公举：他观察我好几天啦！他是不是被我迷倒了！

        连续几天下来月见璘也觉得这可能是个被小公举的魅力折服，想要结交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路人甲，于是他贴心地主动开口邀请：“哥哥，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听到某个特定的词语，青年眼里的淡漠消融了一些，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跟着我。”

        “好～”小公举的声音又软又甜，伊佐那的表情又缓和了些。

        从那天真一郎探监时跟他说，他们的弟弟进入这所少年院开始，伊佐那的心潮就开始翻涌起来。

        不管嘴上怎么说着“我不想要其他兄弟，我只喜欢真一郎”这样的话，他都没有办法无视这个弟弟的存在。

        那天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白了真一郎所说的“太像了”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眼睛太像了，都是紫水晶一般剔透的颜色。

        但伊佐那的眼睛里有对人世的疏离和漠然，月见璘也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天真和懵懂。

        伊佐那停下了脚步，就在那里冷眼看着小孩脚一跛一跛的追着他在后面慢慢走。

        听真一郎说，这个弟弟也是被母亲抛弃在了日本，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好歹被送进了福利院，而璘也却被直接扔到了红灯区，红灯区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这么对比，他竟然觉得自己的母亲还算是有些责任心，没有让他自生自灭。

        他们都是孤单的一个人，没有人会爱他们，父母抛弃了他们，他们在少年院里相遇，社会也把他们当做垃圾……但，

        他们是兄弟。

        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源的血液，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可以理解他的？他们可以报团取暖，互相拥抱着只拥有彼此的温度？

        系统适时的提醒：【这是你二哥】

        小公举：不！这是我的饭票！

        身上的伤刚刚开始愈合，每走一步都觉得膝盖疼的要让人掉眼泪，可是前面的人竟然完全没有等他自顾自地让他在后面追。

        小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耍赖似的停在原地不走了，他委委屈屈又自然地张开手臂喊：“哥哥，腿疼，要抱抱！”

        伊佐那紫色的瞳孔微微扩大，他被小孩不怕生的那句“哥哥”触动了，他鬼使神差地把小孩抱起来。

        小孩短短的胳膊顺从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把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处，细细软软的头发无声地骚动着那里的血管，伊佐那听到了自己心脏撞击的声音。

        原来弟弟是这个样子的，软软的一小只，累了痛了不想动了的时候就会呆在原地撒娇耍赖地要哥哥，会张开怀抱把自己完全缩在哥哥的臂弯里，依赖地把身体靠在哥哥的胸口，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道。

        放风时间结束，伊佐那把小孩送回房间，长长的走廊上，他蹲在黑发紫眼的小孩面前细细的打量着他的面容。

        除了那双眼睛，小孩和他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了。

        伊佐那伸出右手虚虚的停在小孩的头顶，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摸一摸他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小脑袋，要是被拒绝的话……

        手上传来绒毛细软的触感还有纱布的粗粝感觉，伊佐那睁大的眼睛，眼底深处的寒冰像是被春日的暖阳细细的融化，在阳光下泛起着晶莹的光亮。

        小孩察觉到了面前人想要rua他，但是犹豫又不安的心，于是他主动踮起脚尖，把小脑袋送进了那只手的手心里。

        伊佐那避开璘也头上的伤口，生硬但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伊佐那的手很快移到璘也的脸颊，他的拇指轻轻按压在小孩的眼尾，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力气，在那里印下了一个指头的红痕，像是做了个什么标记似的。

        “你会成为我理想的弟弟对吗？”

        黑川伊佐那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呜咽。

        你会爱我的对吗？永远永远的爱我对吗？

        “璘也。”我的弟弟。

        月见璘也抬起头，抓住伊佐那放在他头顶的手，只抓着小拇指，认真的笑起来。

        刷成白色的长方形空间里，伊佐那紧紧地将小孩裹在怀抱里。这一刻，他承认了这个弟弟。

        看完全程的系统有些忧虑：【这个哥哥有点病娇吧，宿主你要不是他理想的弟弟他可是会对你动手的吧？】

        小公举得意洋洋地：“这你就说错了哦，不是我是他理想的弟弟，而是他理想的弟弟只会是我！”

        小孩回抱了无声流泪的伊佐那，这是他无声的回答。

        饭票哥哥呐，我抓住你啦。

        最近黑川伊佐那经常来找灰谷兄弟，准确来说是灰谷兰。人往门口一站什么也不干就在那里幽幽的盯着他们。

        灰谷龙胆第一个忍不住了：“喂伊佐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伊佐那的眼神在龙胆的周围逡巡一圈，然后满意地挪开了视线。他肯定没有我弟弟可爱，放心了。

        龙胆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叫来了场外援助：“哥！你快看伊佐那！跟疯了似的！”

        灰谷兰走过来把龙胆拉到身后直面伊佐那：“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这样，怪吓人的。”

        伊佐那沉默地改盯着兰，许久才慢慢地说。

        “你……都是怎么跟龙胆相处的？”

        灰谷兰：“？”

        “我说。”伊佐那又重复了一次，“你是怎么跟弟弟相处的？”

        这回灰谷兄弟齐刷刷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黑川伊佐那终于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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