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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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高峰人很多，地铁没有座位，棠笑抓着漆成蒂凡尼蓝的扶手。
周斯年站在她身侧，隔开她与身后几个男人的距离。
她想去拿自己的包，周斯年却故意将手抬高。
她瞪着眼，“我给你拿一根能量棒。”
棠笑今天没有扎头发，柔顺黑发垂在腰后，两耳用一枚兔子发夹别着发，露着小巧的耳朵。
周斯年觉得她这样真是乖的紧，笑了一声，逗她，“兔兔带兔兔。”
自从掌握了说叠词这项技能后，棠笑就对“兔兔”两个字开启高度免疫的技能。
她没有什么还击的语言天赋，而且性子一贯温和，瞪了半天，只瞪出一句，“我说什么，你答什么。”
又好脾气的给他解释，“我怕你今天来得急，没吃早餐，想说包里有能量棒——巧克力也有。”
周斯年憋了一声笑。他挑着眉，显出一点点故意的惊诧，“我不吃巧克力。”
“哦。”棠笑和他相处了大半个月，多少能知道这人的一些习惯，转念道，“那我有糖，你吃不吃？”
“小白兔？”
他绝对是故意的。
棠笑很快否认，“没有。”
“那好吧。”周斯年耸肩，露出可无不可无的遗憾，“我只想吃小白兔。”
棠笑抿紧唇，决定什么都不要再和他说了。
周斯年心满意足的结束逗她，刚好到了下一站，一大群上班族顺着自动感应门上车，棠笑被人挤了一下，前额直直往扶手撞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过来，额角撑进他手心。
周斯年冷下脸，另只手隔着距离护着棠笑，对她身后的人冷声道，“注意一点。”
棠笑回过头，从对方打扮来看，大概是个上班族。他不是故意的，面色微红，连声道歉。
她从没见过周斯年真的发火，无意识的，在他手心里蹭了一下。
趁着到换乘站的空隙，周斯年将棠笑拉到角落，一只手挎着她的背包，另只手掌着贴有流量小生海报的玻璃门。
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棠笑觉得自己脸有点热，背手贴着侧脸。
余光扫过身前的男孩子，他今天穿一身黑色半袖，领口独一个品牌的对勾标志。
额前刘海掉下，柔软发梢遮过眉眼。
细白指尖忽然扯了下他的t恤下摆。
棠笑弯着眼尾，笑起来跟她兔子发夹一样。
乖乖的，眼睛一弯，又能藏起满肚子坏水。
“谢啦。”
尾音轻快，将他心间积郁的烦闷如蒲公英般一吹即散。
一站地铁三分钟，两人提前了半个小时出站。
人很多，为了避免棠笑被人潮冲走，周斯年示意她像刚刚那样牵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棠笑对此表示异议，架不住周斯年开始瘫着脸，“那你拿着这个。”
把她的挎包链带缠上她手腕，还一连缠了三圈，自己捏着头，牵着她走。
棠笑后悔也来不及，只得老老实实跟着他。
这一路上招了不少稀奇眼光，扶手电梯直上时，棠笑甚至听见了，“现在小情侣真会玩儿。”
她红了红脸，觉得周斯年应该也听见了。
这误会挺大，还没法解释。
几秒钟后，周斯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定思痛的叹气。
他好笑的扯紧链条，借力拉着棠笑急了一步。
差点就撞上他后背。
“学长。”
果然，小兔子开始抗议，“好好走路。”
然后周斯年带着她开始在地铁站蛇形。
接应的老师已经等在地铁口，见他们出来，很快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时间充裕，小周小棠，来，这边等车。”
棠笑脸色又红又白，老师忍不住关心询问，“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没事儿，考多少都不要紧。”
她默默看了老师一眼，摇摇头，“还是要紧的。”
老师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感动之余又有些心疼，“小棠，本来是要去接你的，但是到你家，再去考场，路段太堵，所以老师拜托斯年去把你接一趟。”
棠笑很快调整好自己心情，上了白色的suv，老师在前排往后发早餐。
她接过酸奶，很乖的弯着唇角，“谢谢老师。”转头对邻座的周斯年也说了一句，“谢谢周学长。”
她说话声音不大，柔和的近乎温吞，今天不知怎么了，故意扬了音调，又甜又软，好几个人回头看。
周斯年不吃她这招，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儿学妹，一会儿我还送你回去。”
想到他带着自己在地铁里s弯的蛇形，棠笑憋回了笑，顺便坐得离他远了些。
老师在车上交代考场注意事项，并且嘱咐他们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
棠笑指指自己的包，周斯年往后仰靠，修长手指卷着挂链递给她。
虽然他们在出了地铁站后就在棠笑无声又倔强的抗议中放弃了这种过于招摇的方式，但是包包还是没有还回棠笑手中。
“你不喝酸奶吧？”棠笑微微低下头，前座靠椅挡着自己，“我给你带了牛奶。”
说完，拉开挂着晴天娃娃的挎包链，摸出一盒大约150ml的高钙牛奶。
周斯年没想到她会留意到这个细节，当即怔了下。
棠笑不等他动作，径直把牛奶塞进他手里，作为交换，把酸奶换给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正襟危坐，看起来十分投入而认真的听着老师最后交代考前重点。
但是底下的手却偷偷开始往包里掏东西。
看得周斯年纳闷极了。
就那么小的一个包。
怎么塞得下那么多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他手里。
连同周斯年最不喜欢的巧克力。
他瘫着脸，听见小兔子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蔫坏蔫坏的。
从考场里出来，意外下了大雨。
棠笑穿着小白裙，在檐下冻得瑟瑟发抖。
她环着双臂，企图蹭出一些暖意。
老师们站成一列，手中撑着伞，准备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去接他们的宝贝学生。
和她不同考场的数学大神朝着她走过来，他出门前刚好看了天气预报，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了雨伞。
和自己暗恋的姑娘共撑一把伞，怎么想都很浪漫。
不是有句歌词这么唱，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躲过雨的
心中的美好愿景还没构建完毕，就见他暗恋的小姑娘惊喜的笑起来，眼底光芒流转，小黑皮鞋往前踏了半步。
然后听见她雀跃的声音，“周学长！”
周斯年撑着把伞，臂弯搭了件外套。
不是一中的蓝白校服，而是一条深灰色的衬衣外套。
他三两步走过来，没有收伞，伞柄往棠笑手里一塞，然后抖开外套，披在她身上。
还没等棠笑开始汇报自己的答题结果，周斯年先将她兜了个结实，风都绕着她走。
“你不知道今天有雨？”
“啊”
棠笑眼底的惊喜还明晃晃挂着，没转过弯，瓮声瓮气，“没太注意”
青森入了九月，天气变化多端，出门时还感觉是个不错的晴朗日，几小时后风云骤变，整个城市灌入瓢泼大雨。
“以后别穿那么少。”
周斯年往上握住一节伞骨，掌心渗了雨水。
“哦哦嗯嗯。”棠笑将雨伞向他那边偏了些，嘀咕，“你自己怎么不多穿一件？”
她还好意思问。
特意返家一趟，只顾得上给她拿一件外套。
愣是没想起自己。
“你小心感冒了。”棠笑很认真，指了指他的短袖。
周斯年顶了顶舌尖，轻哂道，“你当我和你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
棠笑拧起眉，摇摇头，眼底写满不赞成，“不要逞强，回家以后，如果感觉不舒服，你要吃点药。”
“知道了。”周斯年好笑的看她，有风从指缝溜走，带起她乖顺的长发，无知无觉缠上他的指节。
要过马路，周斯年扯了下她的手腕，触感很软，掌心贴着侧腕，被微凸的腕骨顶着。
点到即止，一触即收。
但是心底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几乎要和暴雨一样迅猛和急烈。
就像他从来懒得搭理任何女生，好看和不好看在他眼里没有分别。
但是那天他被老师逮着去帮忙张贴光荣榜，女孩子露出标准八颗齿的笑容愣是把他看了许久。
好乖的小姑娘，被抓包的时候好呆，却呆的好可爱。
闲暇的时候，大家会猜一中门面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猫一样的、狐狸一样的，挨个猜了一遍。
“他家里不是养了一只猫吗？肯定喜欢猫。”
有人反驳，“他还养了狗呢！怎么不说喜欢狗？”
“什么乱七八糟啊。”周斯年直接听笑了，“我就不能喜欢个人吗？”
教室里乱七八糟的起伏着怪声怪气的“啊”，有人大着胆子，“咱们周哥会喜欢什么人啊，笑话！从来只有别人喜欢他的份儿。”
“谁说的。”蒋嘉则挑着笔，笑道，“我押周斯年喜欢小兔子那样的。”
“怎么可能！”有人跳脚。
蒋嘉则懒得辩论，给周斯年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那眼神简直在说，周斯年喜欢棠笑那样的。
大家仍然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周斯年喜欢谁，本人却笑了。
他一只手摁着后颈，黑发散在眼前，懒洋洋的勾唇。
一条长腿踢在前座的椅子腿上，撞出一片声响，成功打断了吵得人耳朵疼的议论，“谁他妈喜欢小兔子了，我最讨厌小兔子。”
话是这样说，口是心非的周少爷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将微信签名改成了苹果自带的emoji小兔子。
现在小兔子就在他身边，披着他的外套。
身上拢满了自己最熟悉的味道。
共撑一把伞，所以两人靠的很近。
棠笑偏着头跟他说话，“周学长，下周日有空吗？”
一中的高三没有周六，但是周日可以自由活动。
周斯年没有立刻答应，“怎么？”
“也没什么”棠笑揉了揉被冷风吹的有些不舒服的鼻尖，“我想请你吃个饭。”
绿灯放行，周斯年和她迈出同样步调。
“不一定有空。”
说完，刻意停了下，果然看见棠笑露出细微的遗憾。
“这样啊”
棠笑有些失落，又很快给自己安慰，他毕竟高三了，课业重可以理解。
那就等下次吧。
棠笑原本想这么说，但是一辆闯红灯的小车横冲直撞，那瞬间周斯年摁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惊魂未定，伞也撑歪了，骤雨很快湿了她的发顶。
左肩撑着的手还没有松开，周斯年皱着眉扶正伞。
棠笑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
少年已经开始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他看着瘦，却意外的并不单薄。
呼吸纠缠上他衣服的清香，和雨水一样冷凉的味道。
让棠笑无端端的想起暴雨后的海边，却在半刻钟后遍洒余晖的夕阳。
“我尽量。”
周斯年顿了顿，撤了手，把她掰正，“你定时间，到时候我来。”
像是觉得这句话不对，周斯年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改了口，“我去接你。”
回程车上，老师安慰了几个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同学，那份安慰到棠笑这里截然而至，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和没事人一样。
她撕开包装袋，吸管扎进酸奶中，只吸了一口，含糊着回老师的话，“有几道类似的题周学长给我做过，感觉”
她本来想并起两指比个2的手势，但是周斯年就挨着她坐，她缩了一下脖子，把手规矩地放在膝盖。
“还挺好的。”棠笑挑了个听不出错的回答，还附以一个笑容。
老师走后，棠笑卷着周斯年过长的衬衣袖子，将她的手露出来。
“我刚刚出考场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了。”
她低着头，长发落下来，手指勾起绕到耳后，肤色赛雪细净，长而翘的眼睫斜开一道小扇似的阴影。
周斯年强行让自己的视线移开，落在她只喝了一口的酸奶。
酸橙味儿，棠笑不喜欢。
“什么？”
“就是。”棠笑悄悄捏着手指，在他眼前拉出一道线，声音含了蜜一样甜，“我觉得我能考这样。”
棠笑觉得自己身负全市第一的骄傲使命，背脊都挺得直了些。
“不能给你丢人。”
她笑起来，唇红齿白，眼里映着周斯年。
暴雨砸在车窗，天边晦涩黯淡，她的眼里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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