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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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年的升旗仪式，棠笑是新生代表，而周斯年代表高三宣言。
按照登台演讲顺序，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
棠笑站在周斯年前面，那天太阳太烈，主席台又没有庇荫的地方，棠笑不敢乱动，只好忍着太阳的直射。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被风吹得七扭八歪，时不时露出后颈的皮肤。
雪一样的，密布着晶亮的细汗。
周斯年看了半晌，嗓音微凉，“喂。”
棠笑眨了眨眼，没动。
他又喊，“棠笑。”
棠笑微微侧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周斯年没好声道，“喊你不应，怎么，这里除了我和你还有别人？”
她抿抿唇，“我有名字。”
周斯年应该是无语了一瞬，盯着她黑发下一只小小的耳朵。“跟我换个位置。”
棠笑不解，压了疑惑的尾声，“什么？”
周斯年捺着脾气重复一遍，“我说，换个位置。”
他说完，懒得去等棠笑的反应，两指扯着她被风鼓起来的校服袖口，将人往后带了一步。
棠笑瞪大眼，等她被周斯年拎兔子后颈似的拎到身后时，那恼人的阳光终于被严实遮挡。
周斯年双手收在校服口袋，垂着头，站姿却笔挺。
像棵迎风傲立的孤松。
他给棠笑留下“脑子不好”的评语所带来的情绪终于消散了一点，就在即将好转时，数学老师又把她推给了周斯年。
数学老师简单的提了一下市里的数学竞赛，周斯年听到一半还打了个哈欠，差点把老师的话哈了回去。
“我记得高一还有个不错的男生，怎么要棠笑？”
数学老师立刻正色，不满道，“嗐，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棠笑不错的，你点拨点拨。”
棠笑见他非常不开心的冻着一张脸，不用想都知道周斯年下一句要说什么。
无非是“那么简单都能丢分的笨蛋，怎么教”，亦或是“换个人吧，她脑子不好”。
周斯年拧开运动饮料，喉结和小痣一齐上下轻动。
眼角余光瞥向棠笑。
多数学生天然对数学老师有敬畏之心，而棠笑大大方方的站着，没有半分扭捏。
小姑娘将头发全都扎起来，高马尾清爽干净，白色的校服衬衣却不比她露在外的小臂要白。
瓷白一样细腻的颜色，纤细手腕戴了块精巧的电子表。
半天没听到周斯年搭腔，棠笑以为他不愿意，率先开口替对方解围，“老师，不要麻烦周学长了”
周学长。
他眯了下眼，又挑眉。
“什么麻烦不麻烦！”数学老师更加不满，推了下周斯年，示意他开口。
周斯年点了下头，看着她，淡淡道，“不麻烦。”
棠笑以为他要挖苦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堵回喉间。
数学老师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笑眯眯地重重拍了拍周斯年的肩，“一三五晚自习，你抽点时间给棠笑，等下老师去和你班主任沟通。”
周斯年成绩好，再加上那边已经透露出国的意愿，所以班主任很轻松就放行了。
数学老师大步流星的赶去抓晚自习迟到的兔崽子，棠笑等他走远，无来由的叹了声。
周斯年听着她这声千回百转的叹气，嗤笑道，“怎么？”
“就是。”棠笑纠结一番，还是认真道，“我觉得学长不像是能被老师勉强的人。”
简直在说什么屁话。
周斯年仍然冻着脸，片刻后，他说，“自信点，棠笑，把‘像’字去掉。”
结果人小姑娘跟他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仰起面，大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无比真诚，“所以学长，如果你觉得很麻烦，我替你拒绝老师也没关系。”
他差点被气笑了。
棠笑的脑回路真是九曲十八弯，他微微俯下身，手指带着微凉的水汽，不轻不重敲了下她的脑门，“你是不是不太听得懂我说话？棠笑，我没有不愿意，也不觉得麻烦。”
晚自习上到第二节，同桌陆一宁反着笔盖敲了敲棠笑，让她往窗外看。
周斯年背倚着围栏，他穿着一中千篇一律的白衬衫，却比任何人都扎眼。
见她看过来，晃了下手中卷子。
棠笑给老师说了声，悄悄从后门出去。
周斯年还是没骨头似的，他抬腕记着时间，“以后8：10分，你出来等我。”
“哦。”棠笑点头，沉默的看他用卷子扇风。
数学老师给两人找了间多媒体教室，周斯年开了灯，棠笑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课桌前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斯年点点试卷，“你先做这套题，我看看你的水平。”
棠笑乖乖点头，拿出自己的草稿纸铺在桌上，拧开水笔帽开始答题。
几张真题卷子，难度不一，有些棠笑答得轻松，有些吃力。
周斯年翘着椅子腿，垂眼刷手机。
数独玩到三十多关左右，棠笑阖了笔盖。
“交卷了。”棠笑双手端放在桌上，歪着头，“学长。”
周斯年愣了愣，被这声“学长”喊得心思微妙。
他低咳一声，拿过她写满了计算公式的卷子，随意扫一眼，“还行，比我想象中要好。”
棠笑扁了扁嘴。
周斯年抽过她手中的笔，圈了几个错误的地方。
“这三年，一中就出过两个全市第一。”
棠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虽然市竞赛和国家竞赛有些差距，但是你能拿好名次，以后考大学会有帮助。”
“哦。”
她鼓了鼓脸颊，有些尴尬的朝上吹起刘海。
“学长，我尽量不给你丢人。”
周斯年笔尖一顿，洇开一小块墨团，很像他脖颈的小痣。
操。
棠笑看着力透纸背的痕迹，踌躇半晌，细声细气的提醒他，“学长，我这道题没有错。”
周斯年木着脸，“你没错，步骤麻烦。”
“哦。”棠笑揪着卷子一角，手指点在那道选择题，“学长，是因为我写的d不太像d吗？”
周斯年磨了磨牙尖，发现棠笑虽然温吞，性子却意外的倔强。
她不依不饶，“学长，竞赛标准这么严格吗？如果我不好好写选择题，是不是也要扣我卷面分？”
周斯年看了她片刻。
小姑娘垂着眼，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数，“这个、这个，是不是都写的不规范啊？”
半晌等不到回头，她疑惑的抬头，“嗯？”了声。
周斯年眯着眼，一把收了试卷，“你故意的？棠笑？”
棠笑往后靠了靠，慢慢的扬起一个笑容。
“对不起学长。”
她理直气壮的道歉。
使坏小猫儿似的，恨得人牙痒，又没舍得将她怎么样。
这人占尽了皮相的乖巧，也占尽了自己对她有那么一点纵容。
周斯年翻过试卷，指着一道棠笑解错的题，“这道题和前面的向量代数差不多，你漏了几个关键点，所以步骤不完全，我给你圈几个重点，以后自己学着举一反三。”
绕开刚才的玩笑，周斯年认真的给她解起了题，棠笑一点即通，在草稿纸上用他给出的条件算出大题。
几张卷子讲完，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来分钟。
周斯年拧开水，仰头喝了一口，她正整理着错题本，忽然说，“如果我的数学成绩能够再稳定一些，我爸说，要考盛京大学不难。”
“你想考盛京大学？”
夜风从大敞的门钻入，没有压好的试卷掀得哗啦，其中一张飘落在地，棠笑弯腰去捡。
“嗯。”她一只手扶着桌沿，很快抬头，将试卷整理好，“盛京离青森不算很远，周末了我还可以常回家。”
她数好页数，随意问道，“学长呢？”
周斯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盯着棠笑在草稿纸姓名那一列写下的字。
字迹很漂亮，工整清秀。
写的是，兔兔。
还画了两个兔子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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