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弄花我的口红

夏若烟的话烧腾直播间的气氛。

        姜雯双唇微张，看到夏若烟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想要辩解的话语瞬间消失大半。

        像是一种刻在潜意识里的本能，她不忍心澄清这个短暂又嚣张的谣言，那是她六年前曾深入执念的渴望。

        就一会儿……

        弥补她们当年的遗憾。

        本以为事态会继续失控，却被一个清脆的钟琴声阻止了。

        那是“始作俑者”手机里传来的铃声，给人一种悠远的感觉，仿佛漫步在沁人心脾的雨后森林里。

        夏若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她快速地掐断铃声，迅速地点了几下，反射在她眼里的光点跟着微微闪动。没过多久，她放下了手机。

        这个声音如同一个负面的习以为常的信号，疯狂的弹幕倏忽以另一种低落的情绪咆哮起来。

        【呜呜呜呜呜午光姐姐能不能再播一会儿？】

        【为什么快乐的时间总是这么短？】

        【老婆啊，我还没看够/流泪/流泪】

        姜雯的好奇被弹幕勾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更疑惑了。

        什么意思？

        她要走了吗？可这才几点啊。

        大主播不到十一点半就下播了？

        夏若烟看向屏幕，这一抬眸，让姜雯觉得自己正被她深深地审视着，浑身不自在，可她并没有进一步说些疯话，只是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在一起？”

        说完话，她注视了屏幕片刻，仿佛在等着观众回答。

        兴许是得知了实情，她认真地解释道：“我刚才看到有人问我是不是要下播了，于是才有了那些回答。”

        听到这番合理的解释姜雯松了口气，可同时又觉得好像有点难以名状的情绪梗在心头。

        也是，就该这样。

        这才是她，乖巧、得体，甚至有些低微，永远都是那副滴水不漏的模样。

        妄想跟以前不一样才是真的荒唐。

        “给大家造成误会了，不好意思。”夏若烟捂着胸口，浅浅地鞠了个半躬，“不过我现在确实要下播了。”

        【55555弹幕别吵了，听姐姐再说点话吧，下次上播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午光明天直播吗？要是不播我后天再来问】

        【红人就是套路深，这一晚的流量红利够你们吃很久了吧】

        也许是在弹幕里看到了什么过火的话，她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喜欢姜雯姐姐很久了，她是我的偶像。”

        【什么鬼？！原来是乌龙啊】

        【黑子滚出去好吗？！心里这么阴暗活得累不累？？】

        “我很喜欢她的作品。”夏若烟的鼠标已经移到了结束直播的按钮前，按下的前一刻，她说了一句让姜雯彻夜难寐的话：“尤其是那部《不要回头》。”

        这四个字再次从夏若烟的嘴里听到时恍如隔世，她的解释礼貌又疏离，让姜雯忽地哑了嗓音，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看到屏幕出现了一行字：直播已结束，点击播放回放。

        她慢慢地退出直播平台，登上了微博。

        这下她才发现，原来她与夏若烟的词条已经霸占了小半边热搜，而且都挺靠前。

        午光姜雯

        午光飞吻

        午光表白姜雯

        午光炒作

        午光下播

        ……

        可能是公司在背后撑腰的原因，热搜上关于姜雯的黑词条一个都没有。

        她浏览了半天，最先点进的不是最“爆”的那个，而是点了下播的那条。

        她有点想不明白，夏若烟为什么会在那个琴声后就下播？而且看样子是毫无预兆的，观众还都见怪不怪了。

        如果说是有人给她打电话，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才值得让她放下手头的事情吧。

        想到这，姜雯的心中有股奇怪的滋味，她不想去深究，细细地看起有关夏若烟下播的热搜来。

        热搜里最靠前的一条微博是关于夏若烟下播后沉寂时间的汇总，还附上了一张粉丝绘制的主播休息时常的统计图。

        【据不完全统计发现，午光沉寂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一开始只是一两天，接着是不超过一周，再然后变成好几周，到后来最长的时候居然长达四个月十九天！

        老婆下次直播是什么时候呢？已经开始想念你了tat】

        疑惑加深的同时，夏若烟带给姜雯的感觉也在加深。

        本来想彻底将她抹去自己的脑海里，却没想到挣扎半晌后，往昔的内向女孩与如今的知性主播的形象反复交叠，直至重合成一个难以根除的印记烙在思绪里。

        漫长的午夜里，姜雯的梦境都在重现夏若烟的一颦一笑，勾人的、疯狂的……疏离的。

        次日，姜雯注册了一个小号，往后的几天时间里，有空就登上去看夏若烟开播没。

        结果是没有。

        她感到庆幸，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了，可同时又因为见不到她而感到惋惜。

        这两种相左的情绪一直烦着她，直到节目开播前，见到夏若烟本人的那一刹才有所缓解。

        导演订好了两个包厢，节目开播前的第二天，她让上镜艺人同一间，自己的团队同一间，旨在增近彼此间的关系。

        导演万玲是一个中年女性，她做事公私分明，对待公事公平严谨，私下和蔼可亲，圈子里喜欢她的人远多余讨厌的。

        她在包厢里等待着艺人，看到第一个进来的姜雯，笑道：“随便坐。”

        “玲姐好。”姜雯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万玲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说：“午光也来了啊，一起的吗？”

        听到这两个字，姜雯怔了一下，就听到那副比昔日更有风情的嗓音缓缓响起：“不是，都是缘分。导演您好。”

        她舒心乖张的香水味隐约飘进姜雯的鼻腔里，这似有若无的花香让姜雯心跳加速。

        “别这么客气，叫玲姐就行。”万玲站了起来，随意地指着位置，“随便坐。”

        姜雯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夏若烟随即坐在她的身旁。

        旁边的人表现很得体，也许是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来了还隔开坐反而会显得矫情的原因，姜雯并没有多想。

        夏若烟怎么说也是个大主播了，这点礼节还是会有的。

        她这才发现，夏若烟始终戴着那张半脸面具。

        万玲满眼关切，好心说道：“小雯啊，你多带带她，她跟娱乐圈的人交集应该不多。”

        夏若烟转头注视着姜雯，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姜雯用余光察觉到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说：“好。”

        夏若烟恰到好处地借用万玲给姜雯的称呼，乖顺地笑道：“谢谢小雯姐姐。”

        “不客气。”

        没过多久，剩下的艺人都到了，一共只有五个人，最后来的是姚昕月。

        在座的所有艺人里，她知名度的仅次于姜雯，是个很放得开的唱跳艺人。最有看点的是，她是姜雯的绯闻女友，虽然没人出过柜，但因为被多次拍过同进一个宾馆，再加上两人都长期没有桃色消息，所以媒体只好饥不择食。

        在外人眼里，只要没有实锤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不明说，算是一种公开的秘密。

        她人还没进来，那副娇憨的声音已经穿透了包厢，立刻让包厢内的气氛变得更放松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从另个剧组里转过来。”

        她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众人后，目光停在姜雯身上，展开双臂，半笑半认真地道：“好累啊，要雯雯抱抱才能好了。”

        万玲跟她们熟，于是随性地打趣道：“真够腻歪的啊你们。”

        她人的调侃更像是两人关系亲密的佐证。

        在姜雯准备起身之际，身边一直沉默的人用自己的侧脸当成遮掩物，悄无声息地抛出一个不可置否的威胁：“不许抱！除非……”

        她在台下覆上姜雯的大腿，指尖轻轻点动，每点一下就往下移分毫，仿佛准备以这种磨人的姿态缓慢地滑向另处，惹得姜雯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你想再多一个绯闻女友。”

        姜雯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她有关注自己？！想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过，看来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吧！这让姜雯不由得开始怀疑，上次的直播事故她是不是故意的。

        “看来是想了？”身边的人轻轻吹了口气到她的耳畔，吹散了她的胡思乱想。

        姜雯浑身微微一颤，表面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玩笑似的瞪了姚昕月一眼，佯装不耐地道：“别闹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姚昕月僵在半空的手恹恹地垂回身侧，见状，姜雯腿处那股柔滑的触感消失，那副鬼魅似的诱人嗓音低低响起：“小雯姐姐真听我的话。”

        姜雯表面上目不斜视，仿佛毫无波澜，实则慌到手心都开始出汗了，淡然地轻声道：“……我只是懒得起来。”

        夏若烟轻咬着下唇像在憋笑，嗓音藏有轻柔的笑意后更具风韵，“那如果我抱你，你会懒得推开吗？”

        姜雯看似在听其他人交流，实际上心思全放在耳边人身上，佯作漫不经心地断言道：“你不会。”

        夏若烟的手不经意间搭上姜雯的靠背，只要姜雯回头，就会看到两人的头近在咫尺，自信满满地道：“赌什么？”

        那抹独特的花香包裹着姜雯，她不敢再乱动和胡扯，低声警告道：“别乱来！”

        夏若烟耸了耸肩，自然地收回了手，像个暂时听话的痞子，随时会爆的炸/弹。

        外界的喧嚣重新灌回姜雯的耳朵里。

        “行了那你们好好吃喝玩乐，一定要放开点啊，不要害羞，”万玲调侃道：“以昕月为标准，工作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姚昕月没有任何被拒的难堪，轻车熟路地接上话：“您不一起吗？”

        “跟你们有代沟，”万玲指了指隔壁屋，“我去另一边，有什么事找我。”

        众人目送她，“好的玲姐。”

        除了夏若烟和一个叫陈曼的人以外，其他人其实都多少有交集，场上的气氛还算热闹。酒过半巡，姚昕月提议道：“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来！”林鹤是姜雯的同期演员，算是姜雯对家，估计节目组请她来也是想看两人发生冲突，然而实际上她是个逗比，说话都比平常人大好几个分贝，丝毫不在意形象，“谁先啊？”

        “雯雯先吧。”姚昕月扫了一圈人，最后双目带笑地凝视着姜雯，不是提问而是宣布道：“大冒险了啊。”

        姜雯无奈地看着她，但也没有真的责备她，只好抱怨道：“我还没说呢……”

        没等她说完，姚昕月点开小程序，随后别有深意地说：“亲一个在场的人。”

        “……”

        没等姜雯说自罚三杯，身旁的夏若烟立即捧起她的脸，作势要亲下去。姜雯心头一悸，面上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别蹭花我的口红。”

        神奇的是，夏若烟居然还真的照做了。她捧起姜雯的脸后，用四指的宽度挡住众人的视线，在借位产生的暧昧假象里，两人吻得很是热切。

        实际上，她压根没碰到姜雯，还把自己的拇指横在两人的间隙中。

        在场的其他人鼓起了掌，气氛彻底沸腾。

        姜雯却感觉有些奇妙，明明是听从了她的话，却有种令人泄气的落寞。

        趁气氛升温时，夏若烟无声地稳了稳自己的面具。

        “好了，下一个。”姚昕月笑着打断她们，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

        “按顺序吧那，到午光。”姚昕月看向夏若烟，眼里的笑意深不见底，“可以吗？”

        大家当这是“正牌女友”的复仇，毕竟刚才的大冒险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都笑着等夏若烟回答，但也没有恶意，只是活跃气氛罢了谁当真呢？

        夏若烟不笑时很清冷，在她不语的几秒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众人都以为她要生气了。可她突然抬起眸，直直地盯着姚昕月，笑道：“当然可以，昕月姐姐。”

        姚昕月跟她不熟，不至于像对姜雯那样帮她一起选了，于是用一种温柔前辈的模样问：“选什么？”

        夏若烟勾起唇，语气却没有一点温度，“姐姐帮我决定吧。”

        姚昕月察觉到她眼底暗藏的挑衅，看着手机，忽然灵光一闪，脸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笑容，问：“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杏色？”夏若烟满脸不确定，她顿了一下，她的停顿让姚昕月误以为她是个害羞的人，刚想借机说些调侃的荤话，她就接着道：“跟姐姐上次看的那套一样的颜色。”

        有那么一瞬，姚昕月的脸色崩不住的难看，呼吸之间又恢复原状。

        “……”姜雯看到众人惊讶起来，想解释点什么，但夏若烟没给她这个机会，手轻轻撑着下颌，十分自然的撩人的姿态，看似单纯地在思考，问道：“那算杏色吧？姐姐。”

        “当然算。”

        姜雯几乎是反射性地回复她，因为她后来从头到尾看了遍那次直播的回放，还把其他的一些回放也补了。

        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感情，而是因为自己很敬业，所以会深入了解新同事，连新同事每场直播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颜色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就是杏色。”夏若烟扬了扬眉，含笑望向姚昕月。在他人捕捉不到的缝隙里，姚昕月捏折了小半片指，脸上的笑意不太明显地褪了几分，“好的。”

        等姜雯懊悔自己嘴快时，想解释但话题已经跳到九霄云外了。

        往后的活动姜雯都心不在焉的，夏若烟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她打草惊蛇。

        直到回了房间，她的身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可当她收拾好一切准备睡觉的时候，微不可察的开门声瞬间又让她警惕起来。

        “谁？！”

        “我。”

        来者很快应了声，并不是特意要吓姜雯，那副好似源自缱绻春水的多情嗓音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姜雯紧张起来，“你怎么会有我的房卡？”

        夏若烟打断她的话，慵懒的嗓音带有明显的疲惫，“卸妆了吧？”

        姜雯没正面回答，但有眼人都能看出她的脸已变回最纯粹的状态，透亮又无暇。她听出夏若烟的劳累，没像以往那样答非所问，认真耐心地回：“卸了，怎么了？”

        夏若烟走到她的跟前，借助屋内微弱的床头光，她看到夏若烟卸下了那张润亮的面具。她的脸与六年前差别不大，不加胭脂时仍旧清秀精巧，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变化。

        她快步逼近，用一种毫不怜惜的力道将姜雯推倒在床，像猛兽俘获难以逃生的猎物般，将左膝压在床边，“我可不忍心弄花姐姐的口红。”

        那一刹那，姜雯想明白了——

        她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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