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到来

意识到乔言不大自在，血奴识趣地不再说话。乔言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她想起来，她还没问过这位血奴的名字。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血奴很拘谨，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茱莉亚，请您这么称呼我。”

        哦，乔言又看着她因为翻捡木炭而变得漆黑的手。茱莉亚发觉乔言的目光，顿时不安地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好几遍。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茱莉亚问。

        “没有，我就来看看你是否安全，还有，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彻底脏掉的手总需要帕子和清水，而房间内，乔言留给茱莉亚的食物还未被动过。乔言想，来到陌生的环境里需要适应，也许她可以帮帮茱莉亚。

        茱莉亚爬过来。那位贵族教了她血奴应有的礼仪——在血族和侍从面前，可以用不高于二者膝盖的姿态来表达顺从。她手脚并用，麻裙在地毯上摩擦出声响，如同蛇穿行在荆棘丛里。

        她把手放在乔言的膝盖上，仰头凝视乔言的脸。

        “感谢您的照顾，我会铭记于心。”

        当她的手离开乔言的膝盖，乔言看到自己的裤子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刹那间，一个想法浮现在乔言的心头。

        “你是不是听说，木炭可以阻止血族袭击？”乔言问。

        “是，是流传在我家乡的传说，”茱莉亚语气惶恐，“但请您相信我，我没有丝毫针对莱茵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害怕那些流民。”

        “这个传说是假的，以后别再做出惹人误会的事。莱茵小姐，她。”

        乔言垂眸，看着本以为会沾上黑灰的膝盖。

        “她对血奴，非常好。你只要乖乖待在莱茵公爵府的封地，就不会陷入危险。不过——”

        不过，如果有下一世，还是别做血奴了。

        乔言如此希望着，这是个无法说出口的心愿，因为乔言自己能重生，已经算遇到天大的幸运了。这样的事，能发生两次吗？

        莱茵公爵府那位将要成为新侍从的人，来得比乔言预计得还要快。当天晚上，乔言就收到了夜枭送来的飞信，只待第二天早上，那位名叫露西塔的侍女就能如愿顶替乔言的位置，成为佐伊的新侍从。

        依据上一世发生的事，露西塔其实算得上乔言的仇人。佐伊·莱茵对乔言的恨来得突然，露西塔对乔言的仇视则从一开始便有迹可循。她毫不掩饰她对乔言的嫉妒和忌惮，所以当乔言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之前，露西塔已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践踏乔言。

        而乔言，也一度误以为，佐伊对她的疏远，始于露西塔的挑拨。

        单看到露西塔那熟悉的字迹，乔言的手便忍不住发抖。她将飞信折成小块，捏在手心。反复深呼吸几次后，乔言才稳定了心神。

        这一次，乔言把她心心念念的位置拱手相让，算得上便宜她了。

        清早，驿馆的管家就把露西塔带到了佐伊和乔言面前。因为乔言还未离开，露西塔仍旧穿着莱茵公爵府统一发放的侍女装，墨绿长裙上配以白色围裙。乔言注意到露西塔的围裙光洁如新，想来露西塔来到驿馆前，已将自己特意打扮过了。

        “您忠诚的侍女露西塔向您问安，莱茵小姐。”

        露西塔提起裙摆，向莱茵小姐行了标准的屈膝礼。乔言无意碰到腰间的佩剑，她承认，有一瞬间，她的心里起了杀意。

        “你好，露西塔。”

        佐伊的回应淡淡的，从她的话中很难听出热情。她伸出自己的右手，让露西塔用吻手礼表达忠诚。露西塔果然跪了下去，她亲吻佐伊的右手，嘴唇还没碰到佐伊的手背，佐伊已飞快将手抽出。

        吻手礼的确可以只保留表面的形式，只是佐伊和露西塔才第一次见面，这种举动容易让人误会，比如说，会让露西塔误以为佐伊对她有意见。

        乔言作为露西塔上一世的死敌，基本能猜出露西塔现在想些什么：露西塔假装平静的外表下必然有颗波涛汹涌的心。她肯定在想，为什么佐伊对她如此不满？

        于是，当露西塔的目光移到乔言身上时，乔言并未觉得奇怪。毕竟，如果露西塔连这一点都猜不到，她也不配成为乔言的死敌。

        佐伊·莱茵，她在为乔言的离开生闷气。露西塔到来以前，佐伊还能自欺欺人，当露西塔到了，佐伊就失去了拖延最有力的理由。

        这些天，佐伊在乔言身上接连碰壁，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憋一肚子的火。露西塔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挨打。

        可是露西塔会不明白这一点吗？乔言不相信。眼下无非是露西塔权衡利弊后选择的最优解，露西塔明白佐伊会拿她出气，但她更明白，这是她离成为侍从最近的一次。充满野心的人才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你来得真快，我以为你要下个星期才到呢，是路上的风景不好看吗？”佐伊问。

        露西塔回答：“莱茵小姐，从公爵府来王都的路上风景如画，可是想到莱茵小姐需要我，我不敢耽搁太久。”

        挑不出错，完美的回答。佐伊皱起眉头，露西塔的无可挑剔反而让她更不满了。她还是笑着，这笑容却充满危险。

        “现在的侍从侍女一个个真厉害啊，”佐伊笑着，“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佐伊说的话不按常理出牌，乔言听得出她竭力隐藏的怨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露西塔会怎么应对呢？

        乔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上，看佐伊和露西塔的对手戏看得津津有味。连佐伊投向乔言的一瞥，乔言都无暇顾及。

        她就要走了，还能有什么变数拖住她的脚步呢？

        露西塔很沉得住气，她说：“莱茵小姐，身为侍从侍女，当然有自己的职责。在我看来，侍奉莱茵小姐，就是我的首要任务，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的、我内心最坚定的想法。”

        “如果莱茵小姐是希望有一个轻松的独处空间，我可以保证，我能做到。我只忠诚于莱茵小姐一人，还请莱茵小姐接受我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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